她却摇头:“既然你做了这个决定,那就要全力以赴, 我会支持你的,不过, 这周末的时间记得空出来——我们要拍婚纱照了。”
韩佑应声。
瞥见的妻子脚边那只鼓鼓囊囊的纸袋, 他上前将它拎到餐椅上:“买了什么?”
“不知道, 喻娴送的。”温廉纤如实回答,“她今天回楠丰了,下午来我公司坐了会儿,临走前塞给我的, 非让我回家再拆,还让你帮我一起……”
最后几个字,打着旋儿消失在风中:韩佑手脚麻利,已经将一只纸盒的外包装拆开了,里面是一盒印有“情侣飞行棋”LOGO的桌游。
温廉纤歪了歪脑袋:“你玩过这个吗?”
韩佑神色微妙:“见过。”
盯着桃粉色的“情侣”两个字,温廉纤莫名感到很不舒服,冲丈夫抛去审视的目光,决定刨根问底:“在哪里见过?”
韩佑移开目光:“从玲珑华府搬走收拾东西的时候,在家里见过类似的桌游。”
温、韩两家一直是邻居。
只是一处地方待久了,难免想要改变,温廉纤上高一那会儿,两家人又商议着买了玉玺公馆的洋房叠墅,依旧是楼上楼下。
搬家也赶在了同一天。
温廉纤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是和其他女孩一起玩的就好。
她打开棋盒研究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又犯了老毛病:自己思考问题之前,习惯性问一问韩佑。
“六十九是什么意思?”
“传教士又是什么意思?”
“观音?老汉?”视线在花花绿绿的棋盘上乱飘,温廉纤愈发糊涂,“这些都是什么啊,飞行棋还分角色吗?”
韩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感慨,温大小姐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很少接触到那些超纲的知识。
当然不会接触到——若是哪个不长眼的男生敢在她面前聊这些,他第一个不会放过对方。
直到看见了几则能够通过字面理解的“惩罚”和“奖励”措施,闭塞的思路终于缓缓打开,温廉纤低头用手机搜索完那些晦涩难懂的词汇,猛地将那张“不堪入目”的棋盘纸塞回纸盒里,继而涨红了脸。
一路红到耳朵根。
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而她,却接连踏入三次、四次、五次……
好吧,她已经淹死在同一条河流里了。
后知后觉,温廉纤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你爸妈年轻的时候玩这么花?”
韩佑顿了两秒钟:“在你家看见的。”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爸妈年轻的时候玩这么花?”
想到现在的家庭关系,韩佑纠正:“是咱爸妈年轻的时候玩这么花。”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最后,是当女婿的打起圆场:“……也许是我看错了。”
温廉纤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肯定是你看错了。”
韩佑勾了勾唇,没再说话,继续拆另外几个盒子:是同类型的情侣互动扑克,抽签卡,还有配套的小玩具。
最后一个拆完,身边的温廉纤已经快要“熟透”了。
但又难掩好奇。
只见她探着身子,睁圆的浅咖色眸子亮晶晶的。
在注意到韩佑的视线后,故作抱怨:“喻娴她也真是的,送我这些东西干嘛,又用不上。”
说着,迅速将所有新奇玩意儿放进纸袋。
韩佑接过纸袋:“那我都扔了?”
温廉纤扬声阻止:“别……别扔!”
看见丈夫微挑的眉,她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急忙找补:“毕竟是喻娴送给我的,还是留着吧,万一哪天她想起来又问我要回去呢?”
“那我先把东西放次卧?”
“放主卧吧。”
韩佑的表情略显玩味:“嗯?”
温廉纤现编出一个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的理由:“我是在想,你现在有演出了,得需要一个地方练琴吧?我们把次卧改成琴房,怎么样?”
她紧张地望向当事人。
谁料,韩佑立刻调转脚尖的方向:“……都听纤纤的。”
行动先于言语。
他抱着纸袋,步伐轻快地走向主卧——生怕慢一步,她就会反悔似的。
*
谎话说出去以后,就得圆。
吃过丈夫精心烹制的晚餐,温廉纤在社区平台软件上找了一些琴房布置的案例,开始动手改造次卧。
听韩佑的意思,爱羽乐团这边比较注重团成员的商业价值,希望他能开通短视频账号,攒一攒粉丝。
这不奇怪。
当年楠丰电视台也要求主持人经营个人账号,庄青裁做的“生活/省钱小窍门”系列就很受欢迎,不过,网友们似乎更爱看“温总不经意砸钱秀恩爱”系列。
温廉纤由衷希望韩佑做账号的时候不要挑选过于小众的赛道……
忽地想到什么,她指了指某人的鼻尖:“不许擦边。”
韩佑:“……”
因为没有买床,二十平米的房间一直闲置在那儿,在温大小姐的指挥下,韩佑将房间里的杂物收拾出来,又将原先放在衣帽间的全身镜搬了进去。
温廉纤对照着手机里的网络图片指点江山:“这里放谱架,对着镜子方便你调整姿势,我再给你买一张羊绒地毯,赤脚踩上去也很舒服!对了,这面墙可以挂一副油画或者装饰品,韩佑,你有特别喜欢的画师吗,或者,我们哪天去拍卖行看看?”
说罢,又补充道:“我出钱。”
说来奇怪。
她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恨不得家里只放一张床垫,如今多了个韩佑,反而开始热衷于布置房间。
韩佑摘掉手套:“空着吧。”
迎上妻子的目光,他难得坚持自己的想法:“以后放婚纱照。”
温廉纤嗔怪:“你怎么总想着放婚纱照?玄关也放,琴房也放,家里到处都是婚纱照,不奇怪吗?”
准新郎笑而不答。
两人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将琴房收拾出来,韩首席尝试着练习了几支曲子,温廉纤则舒舒服服地陷在沙发椅里听他演奏,手里还有半杯醒好的波多尔红酒——这也是韩佑特意为她准备的。
香醇的酒水顺着喉咙一路向下,暖进心坎。
身心彻底放松的温廉纤托着脑袋,浅浅打了个呵欠。
见时间不早,韩佑放下手中的小提琴,示意妻子该睡觉了。
无意间看见琴身上刻的花体字W,温廉纤好奇询问:“这把小提琴是你妈妈给你的吧?我记得,好像要六十几万?”
“差不多。”
“这也能算是古董琴了吧?”
“一百年左右的琴。”韩佑轻抚着爱琴,“但在我妈的收藏中,它已经是最有年头的一把了。”
作为小有名气的小提琴演奏家,席初晚离开芳华乐团后,也曾指导过不少后辈,只是她性子比较古怪,收学生也很挑剔;后来韩佑开始学琴,她便一门心思扑在了亲儿子身上,从最开始的“只要他能在学校文艺汇演时装个逼”就行,一直教到“总不能哪天在外人面前表演节目给纤纤丢人吧”。
最后,韩佑顺利继承了母亲的衣钵,还继承了几把价格不菲的小提琴。
温廉纤曾陪他们母子听过几场管弦乐演奏会,知道很多名家都钟情于古董琴:“总觉得,越旧的琴越好听呢。”
韩佑没有否认:“因为制作小提琴的那些木头,比如云杉、枫木一类的,时间越久,越契合度越高,音色也更加稳定。”
顿了顿。
若有所思地看了温廉纤一眼:“毕竟度过了那么漫长的磨合期,自然好用。”
男人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密闭的琴房里,像是沾染上了红酒香似的。
醇厚。
醉人。
咂摸出一点弦外之音,温廉纤诧异地睁大双眼。
她想,这个道理似乎并不难理解:就像自己选择和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竹马结婚,很多事都不需要担心,他们磨合了二十多年,契合度极高。
高脚水晶杯里还剩了小半杯红酒。
韩佑合上琴盒:“纤纤如果喝不完,就留给我。”
温廉纤“嗯”了声,随手递过酒杯。
谁料,韩佑并没有接过去,而是蹲身在沙发前,双手撑在身侧,仰起脖颈用唇含住杯沿,一点一点往下压。
酒液晃晃悠悠,温廉纤的呼吸也被打乱,担心他喝不到,又担心他弄脏衣服,不得不仔细控制好酒杯的倾斜角度。
百密一疏。
尽管小心翼翼,嫣红的液体还是自韩佑的唇角漏出一缕,顺着流畅至锁骨的下颌线流淌,眼见着就要打湿衬衫前襟……
温廉纤想要拿开酒杯,却被他死死抿住,男人间或一掀桃花眼,传递出名为“不用在意”的暗示。
没看错的话,刚才分明是韩佑自己牵动了唇角……
他是故意的。
确认这一点后,温廉纤撇了撇嘴,只因有酒精作祟,才看不出面上逐渐加深的绯色:可就算知道韩佑是故意的,那又怎样呢?
他也不过是想方设法来讨好她、让她高兴而已。
根本没有责怪对方耍心机的意思,温廉纤如同睥睨臣子的女王般,八风不动地坐在那儿,举着酒杯继续“喂”,任由滴漏的酒液在韩佑那件白色衬衫上氤氲出一大片污渍,透显出布料所覆盖的紧实肌肉。
男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