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莫名紧张起来。
温廉纤不说话了,静候下文。
男人的声音又低沉些许:“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领过结婚证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温廉纤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暗自琢磨:韩佑的意思莫不是,作为丈夫,放弃休息时间,飞到另一个城市探望妻子也无可厚非?
作为温家家主温皓白的独女,她自幼就被寄予厚望,毕业后开始接触公司核心业务,一过完二十三岁生日,就被派来隆滨打理刚起步的子公司……温、韩两家一向交好,韩佑的父亲又是温皓白生意上的得力帮手,为了让双方家长放心,离开楠丰前,她索性和儿时就定下婚约的韩佑去领了张结婚证。
用温廉纤自己的话来说,不过是多了一张纸,他们的关系和领证前没有半点儿变化,可如今韩佑一见面就提结婚这茬,让人很难不怀疑,是双方家长“派遣”他过来的“照顾”妻子的。
她面色不悦地撇撇嘴:“所以,你是打算一直留在隆滨吗?”
韩佑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你要是嫌我碍眼,我明天一早就回楠丰。”
温廉纤急于表态:“我不是那个意思……”
迟迟没等到韩佑接话,温大小姐知道自己把天聊死了。
她百无聊赖地抠弄着香槟色的猫眼美甲,时不时扫一眼车窗外:这个时间点,回家的那条路冷冷清清,偶有一辆车疾驰而过,留下尾灯闪烁的光影。
晃得人眼花。
信号灯由绿转红。
黑色轿车停在十字路口,韩佑终于重起了话题。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笃定得仿佛经过了几个世纪的深思熟虑:“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如果你真的有需要,可以找我——我比他们干净,也比他们服务好。”
温廉纤怀疑自己听错了。
顾不上胃里翻江倒海,她愕然抬头,眼尾因生理性不适而微微泛红。
没能等到想要的答案——甚至没能等到答案,韩佑勉强牵动了一下唇角,故作淡定地将这一页翻篇:“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昏暗的路灯光铺洒下来,无声地为他镀上了一层淡金色,本就精致的五官,也被描摹得更加深邃。
像是一张埋藏在时光深处的画。
颜料早已风干。
画纸濒临破碎。
即便再美妙、再传神,也透着随时可能损毁的凄楚。
温廉纤讷讷地看着韩佑,没能将那句“玩笑话”从脑海里剔除:别的不提,光是这张脸,就足以将那些男模远远比下去……
酒精作用下,她鬼使神差抓住男人一侧的胳膊,没轻没重地捏着,感受黑色衬衫下蓬勃炙热的身体。
车厢里的气氛莫名变得暧昧。
两秒钟后,回过神来的韩佑才放任自己凑过去,微眯起眼,将交错的千万思绪编织成诱捕猎物的蛛网:“难道纤纤真的有需要?”
温廉纤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屏息凝神,凑得更近。
猝不及防一声干呕,打破了接下来的所有幻想。
温廉纤猛地低头……
吐了。
第2章 002 “你在会所里点男模,让老公在……
温廉纤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家的双人床上。
遮光窗帘将落地窗挡得严严实实,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她摸到枕头边的手机,抓起来看了眼,又默默放下:已经过了第二天上班的时间点。
翘班吧。
反正,她是老板。
以前在阅川集团实习,亲爸眼皮底下不敢造次,现在嘛……
天高皇帝远。
闭上眼又睡了几分钟,“小温总”莫名开始心虚,迟疑着给助理小唐发了条消息,说给览星所有员工都点一份下午茶,她报销。
接连打了几个呵欠,昨晚在铂金马的记忆连同韩佑那张脸断断续续在脑海中浮现……
温廉纤揉了揉酸疼的肩膀,隐隐意识到哪里不对,便又用手顺着身体往下摸了摸,随即倏地睁大眼睛、坐起身来,低头检查此刻穿的衣服。
是睡衣。
还是带水溶蕾丝花边的细吊带款。
胸.罩不翼而飞。
内.裤也换上了干净的。
这下算是彻底清醒了……
带着怒意的声音几乎是从温廉纤的嗓子眼里吼出来:“韩佑!”
卧室里并没有摆放太多家具和装饰,宽敞到可以称之为“空旷”,她这样一吼,甚至能听见回声。
嫌疑人很快出现。
只见韩佑姿态松弛地站在门外,单手倚着门框,裁剪精良的黑色衬衫和右耳上低调的黑曜石耳钉都将冷白皮衬得更加通透。
他换了身行头……
温廉纤无端更加紧张。
韩佑的眼底有些许乌青,俨然是一宿没怎么合眼,尽管如此,面上依然挂着笑:“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醒了也好,我买了牛肉芝士可颂,要起来吃一点吗?”
这一番体己话,让“漂泊”异乡半个月的温大小姐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暖,顶在心头的那团火瞬间就灭掉大半。
她微微蹙眉,斟酌话术:“昨晚,我……”
似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出,韩佑脱口而出:“你自己洗的澡、自己换的衣服。”
审问开始。
审问结束。
意识到是自己断片了,温廉纤抿了下唇,余下那一小半的火气也荡然无存。
她松开裹紧肩头的被子,为了缓解尴尬似的一转话锋:“昨晚,你……”
韩佑冲客厅方向抬了抬下巴:“懒人沙发。”
温廉纤眼下住的御月庭是隆滨颇有名气的高端洋房小区,当初开盘时主打的营销概念之一就是“拎包入住”,她搬进来的时候,确实也只拖了只小小的旅行箱,除了主卧那张双人床和客厅里的一套餐桌椅,几乎没添置别的家具。
次卧和客房更是一直空关在那儿,就算是韩佑来了,也只能将就着睡沙发——还是连腿脚都伸展不开的那种懒人沙发。
弄清楚了“过夜”的细节,温廉纤总算是松了口气,而后默默感慨:这就是青梅竹马二十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问题都不用听,答案就出来了。
韩佑在门边站了一会儿,确认温大小姐没有宿醉症状后,终是忍不住发笑:“怎么,怕我趁机占你便宜?”
思路逐渐清晰的温廉纤摇了摇头:“你不会的。”
不得不说,韩佑的人品有目共睹。
不然,也不会被事事严苛的温皓白看中、招进家里当女婿。
倒是她自己,怎么能无缘无故就怀疑对方动机不纯呢?他们的关系是很好,好到下雨天能同撑一把伞回同一个家、好到能用同一双筷子吃同一份外卖,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两人一直很有边界感……实在不该怀疑他。
深深自责一番,温廉纤掀开被子,下床准备洗漱。
回家以后发生的事,确实都已经记不清了,但能想象得出,一定非常惊心动魄——她从鼓包的地毯下面找到了左脚拖鞋,而右脚那一只,最后被韩佑从床头柜抽屉里翻了出来。
男人无奈地垂着眼,蹲身将拖鞋摆放在她的脚边。
温廉纤一边漱口、一边道谢,余光不经意落在脚边空空荡荡的脏衣篮里:“对了,我换下来的那些脏衣服呢?”
韩佑站直了身子:“都帮你洗干净了,至于那件外套,我找时间送去干洗——酒味太重,我搞不定。”
温廉纤“嗯”了声,尾音忽而上扬:“等等,你帮我洗了什么?”
韩佑偏了下脑袋,没说话。
她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急于确认:“除了衬衫,还有我的……”
他像是猜到了接下来的话:“嗯,都洗掉了。”
“连内衣内裤也洗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意思是,那个,我的贴身衣物都是要、要手洗的……”
“我是手洗的。”
温廉纤:“……”
边界感呢?
他们之间,那比城墙还要厚的边界感呢?
想象着韩佑的那双手淹没于丰盈、细密的泡沫中,长指微曲,揉搓着薄薄的布料,她整个人莫名开始升温,无意间抬眼,竟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已是满脸绯色。
真要命。
抬手遮住双颊,温廉纤错开目光,小声嘱咐:“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把我的衣服放进脏衣篮,我自己——手洗。”
听到这话,男人刚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下次?”
周遭空气宛如凝固。
韩佑眼皮一掀,凉凉反问:“你还想再去找男模?”
*
眼见绕不过“男模”这个话题,温廉纤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匆匆咬了几口可颂,便逃一般出了门。
临走前还不忘指着鼻尖叮嘱韩佑:“……这事儿别告诉我爸。”
其实,她并不担心韩佑会“告密”,毕竟那家伙从小到大都站在自己这边,但适当的提醒,还是很有必要的。
半小时后,白色保时捷缓缓驶入明峰大厦地下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