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钧和余龙飞依旧兵分两路,余温钧乘坐直升飞机,而余龙飞带着车队。
余龙飞立刻提出异议,他说自己要坐飞机。
余温钧显然是懒得搭理弟弟,便和副总转而向门口的车队方向走。
贺屿薇在他们讨论时贴边儿进来,蒙古袍的腰束得太紧,她默默地跪在旁边的矮桌边准备剥个水煮鸡蛋。一看到他们要走,赶紧攥着鸡蛋要跟上。
余龙飞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的腰带:“你不是有晕车这毛病,跟我坐飞机。正好,我有事想问你。”
腰带上有红珊瑚!贺屿薇一着急,就用力一把抽回腰带,她不敢看余龙飞的表情,快跑几步,来到余温钧的视线范围之内。
谢天谢地,余龙飞没有跟上来。
*
车队前后是越野车开路,中间一辆小型丰田考斯特,内里的装饰颇为豪华,有小冰箱和电视。
余温钧就坐在后座第一排。
她路过他的时候,他顺手从冰箱里把罐装的拿铁咖啡递给她,贺屿薇立刻连声说“谢谢”,结果有点紧张,声音大了点。
旁边的副总探究地看过来。
他明显觉得两人之间有点异样的东西,但又不好确定,就扭头看玖伯。
玖伯不动声色,只让贺屿薇回去坐好。
余温钧这一路上都没和人交谈,闭眼补觉。
他睡觉,旁人自然也不能说话。于是一路上安安静静的,贺屿薇倒是心平气和地看了一路草原风景。
两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一个牧场。
草原的天气多变。
早上还阳光万丈,但此刻,天变得阴沉,头顶上乌云密布。
余温钧明明一路都在休息,但下车后的脸色却仿佛变得稍微苍白一些。
他在路边静静地抽了一根烟,余龙飞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哥,你这飞机真不错。借我玩两天?”
余温钧说:“给你和哲宁买两个模型吧,还能让你们放到卧室里。”
旁边的人都在旁边捧场地大笑,仿佛这是什么很好笑的笑话。
贺屿薇则面无表情地站在最远处,她才懒得管他们说什么。
在车上坐着还没感觉,下来后,风刮着厚重的蒙古袍和脸旁的配饰,呼呼作响,她重新意识到自己身在大草原。
草原上的风好大哦,能把她一直吹到澳大利亚就好了。
贺屿薇下意识想撩开刘海儿,却发现头发也被扎起来,发尾和发饰珍珠顺着草原的风飘扬,她有一种自己正遗世独立的错觉。
“后山有个靶场,可以玩枪可以射箭。当然,我们也可以就骑马跑两圈。来来,我带你去看看自己新买的小宝贝儿们。”
余龙飞说话的语调如常开朗,似乎也忘记昨晚的事情。
余龙飞拿来两把打猎用的□□,说要射草原上的野兔子。
说是□□,但和真枪的差距似乎很微小,只是子弹的区别。
除此之外,他们还拿来牧民用的弓箭。
接着,余龙飞带他哥去马厩牵马,副总原本想跟着,但觉得兄弟俩昨天吵架,应该给他们空间。
众人也都停下。
贺屿薇的脑子却没转那么多,余温钧一动脚步,她就顺理成章地跟上他。而别人自然也没敢拦着她。
*
马场旁边挨着几座很低矮的山丘,草原上依旧寂静无声。
余龙飞找牧民要胡萝卜和苹果喂纯血马,他看着马的表情比看人类时要温柔和煦多了。
贺屿薇也想摸,但又不敢靠近,余龙飞满脸轻蔑地问贺屿薇会不会骑马:“不会骑就到一边儿待着凉快去。”
“让她试试。”
余温钧不容分说地把贺屿薇带到上马的地点,牧民找来一匹叫茉莉的小母马,她只好按着余温钧的肩膀,颤颤微微地翻身坐到马背。
身下的动物比想象中的温顺和结实。她坐稳后直起身体,余温钧拿起缰绳,牵着她的马往户外走。
贺屿薇眯着眼睛,看到远处的山丘,以及耳边听到马蜂的嗡嗡声。
她这才发现只有他俩。
玖伯不知道在哪,余龙飞还在跟牧民询问宝贝儿马的日常状况。
她一直东张西望,双膝紧紧夹着,身下的马大概是紧张,打了个喷嚏,前蹄子往上稍微扬一下。
余温钧娴熟地安抚着马,他说:“要下来?”
贺屿薇说:“……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余温钧赞赏地拍拍她的小腿。
“身体重心贴近马鞍,腿往下伸。注意不要夹膝盖。”他指点,“马本身也是一个胆小的动物。骑手紧张,马会跟着一起不舒服。”
他教了她几个基本的骑马诀窍,比如抓缰绳要虎口朝上,重心要在脚跟,身体不平衡就要靠拢马脖子等等。
“机会难得。你体会一下当主动调教一方的滋味吧。”余温钧悠悠地把话说完。
余龙飞已经牵着两匹纯血马赶上来,他手里的那两匹纯血马比贺屿薇身下的这匹矮小蒙古马要更高大彪悍两倍,带着股优雅的野性。贺屿薇也不好回嘴,默默地瞪余温钧的后脑勺一眼。
余温钧继续帮她牵着马,三人在路上安静走着。
坐在马背上,贺屿薇的视角比两兄弟都高,不多久就适应了马背轻微的颠簸。
远离尘嚣,看着山丘、草原和不远处道路边悠然自得吃草的牛羊马,自然给予万物平安也治愈着人类。她的心中罕见地没有任何的恐惧、担忧和自责,而是平视这个广袤无际的世界。
风吹着她的额头,整个人都很干爽舒服。
……要是余龙飞不在场就更好了,她冷不丁地冒出这个念头。
“哥,我们去跑一圈吧。”
贺屿薇从思绪中被拉出来,刚刚这话是余龙飞说的。她再瞥一眼四周,他们已经来到一个低矮山丘的最高处。
余温钧掏出怀里手机,信号格只有一格。他皱皱眉,再拿出另外一台卫星电话,转头递给贺屿薇:“我和龙飞跑一圈,你——”
“她就在这里自己待着。大白天的,不会有狼吃了她。”余龙飞不耐烦地打断,“装什么柔弱呢,根本不是什么娇小姐……”
“闭嘴。”余温钧叱责,走过来想把贺屿薇从马背上抱下来。她却往后缩了一下,坚持说:“我想再骑一会。”
余温钧盯了她片刻。
“确定不下来?”顿了一下,他说,“那你原路骑回去。玖伯在半路上等,你自己跳下来会受伤。”
兄弟俩很快抛下她,他们戴好防风墨镜,矫捷地跃上高大的纯血外国马,一路驰骋下山坡。
贺屿薇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后,就把卫星电话放进带来的编制斜挎包。里面有她自己的苹果手机,一台卫星电话,还有个airtag。
Airtag是个小型的地点追踪器。余温钧从下飞机就让她随身带着,万一在草原走丢,可以找到她。
贺屿薇特别想把它扔了,但也没勇气,只能把AirTag别在腰间。
她柔声让小母马掉头,准备按原路走回牧场,这时,包里的手机突然就响起来,也不知道按到哪里,直接是一个类似军号的响亮声音。
那一匹叫“茉莉”的小母马被声音所惊,它整个弹跳起来,接着撩开蹄子,立刻也沿着两兄弟离开的坡道往下狂奔。
贺屿薇脑海里早就把之前的骑马诀窍忘记了,她手脚并用,牢牢地抱住马头,生怕被甩下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视线模糊一片,她的屁股全落在坚硬的马鞍上,被一下一下地用力撞击,内脏和胃简直快被颠出来,疼得要命。
土马的耐力比爆发力强。
刚开始,茉莉还狂奔,但跑着跑着
也就慢下来,不过,四条腿仍然没停。
贺屿薇这才敢坐直,她惊魂未定,抬头的第一件事就是摸胸摸头饰,幸好,珊瑚和珍珠头饰没被颠走!
但小腿侧边生痛,肯定已经被马蹬磨出血,更糟糕的是,肩膀上的编织包没影了。大概是刚才茉莉撒丫子跑的时候,她脱手把包掉在路边。
悔恨就像虫子一样在胃里蚕食,贺屿薇抬起头,马失控奔跑最多也就五分钟,这附近是山脚,有炊烟的地方是牧场。
茉莉是认得牧场的路,它打着喷嚏显然准备回前走,贺屿薇却勒住缰绳。
“不行,还不能走。我得找回自己的包。”她焦急地说。
茉莉不耐烦地原地踏着蹄子,低下头,悠闲地开始吃草,贺屿薇不敢从马背上跳下,只能用脚轻轻踹着马腹让它转向。
草原上没小偷,按照原路找应该能找到失物。
贺屿薇这么安慰自己,一抬头,觉得小时候背过的古诗“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是真的。草原上看去那么无边无际,每个丘陵都很像,刚才的山丘在哪里?
她慢一拍地意识到,逃跑的机会,近在咫尺。
脑海中闪过各种纷乱复杂的念头,与此同时,贺屿薇却又如同做贼一般地左右偷看,附近只有几棵歪脖子树,周围静静的,仿佛只有自己。
她很快下定了决心。
至少,余温钧刚才的这句话是对的,马是很聪明也很胆小的动物。她抖动手里的缰绳,稍微勒住,马的速度就会慢下来。
中途的时候,贺屿薇几次扭头确认看炊烟的方向,确定自己距离牧场越来越远。茉莉很温顺,没挣扎地快跑。她则眯着眼睛,试图张望,右,左缺口,右,左。
随后,贺屿薇的心跳突然开始加快。
她眼尖地瞥到,枯黄的草间处有一台黑色的、很像卫星电话的机器。她情不自禁地收紧缰绳,让茉莉往那个方向拐去。
靠近一看,果然是卫星电话。
贺屿薇惊喜万分,什么也顾不得了,抱着马脖子就从马背上滑落。
捡起来,贺屿薇才发现机器屏幕怎么都按不亮。似乎被摔坏了。
她向来不擅长使用电子用品,内心立刻涌起一股焦虑,也只能安慰自己卫星电话落在这里,说明刚刚掉的包就在不远处。
这时候,她又在不远处另一座低矮的山丘下看到脖颈修长,通体纯黑的骏马。
那是余温钧他们的马。
而在树下,一个男人似乎正仰天躺在草地。
贺屿薇说不清楚自己目前是无可奈何、松口气还是怎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