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薇目前是班级里唯一一个没穿校服的人。
众目睽睽之下走进教室,面对不熟悉的同学们和老师,这绝对是她最为害怕的场景之一。
幸好在教室门口,有一个穿着便装的男生拎着书包站着。
“你也这个班的?”男生一张嘴也是标准的京腔。
他说话声音不小,教室里的班主任伸头出来,看到了他俩:“怎么不进来?哦,你也是转学生吧?叫什么?”
有了同伴,贺屿薇立刻低头跟着对方走进去。
她收拾书包的时候,男生就在前方做自我介绍。四处的同学们聊天嗡嗡作响,也听不真切。
班主任是一个竖着马尾辫,穿着蓝色西装的中年女性。
“两个转学生就坐一起吧。你的视力怎么样啊,坐在后排能不能看得清投影仪上的题目?”
班主任最后一句话是问贺屿薇的,她仓皇地应答。
贺屿薇旁边的空桌椅坏了条腿,需要去旁边的教室搬。转校生就把书包递给贺屿薇,贺屿薇猝不及防地接住,却听到旁边的女生们窃窃私语,“天啊班里来了一个大帅哥啊”,“长得确实还行”,“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们的目光也落在贺屿薇的脸上。
贺屿薇凝聚精神看着前方的黑板,握着笔的手轻微地哆嗦着。
十分钟后,她无意转过头。旁边的转学生已经把桌椅扛过来。
他正在课桌下刷手机。
……呃,高中生不是不让往学校带手机吗?
贺屿薇刚这么想,一支瘦骨嶙峋的手敲了敲桌面,班主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果不其然,手机被当场没收。念在初犯,放学后才能交还他。
转学生一脸沮丧。
贺屿薇忍不住摸了摸手腕的小天才智能手表,她暗自想,幸亏自己守规矩。
上课后,老师的ppt放在大屏幕上。
班级里的每一个学生都全神贯注地看着老师讲一道共轭双曲线的数学题——已知双曲线的虚轴为实轴,实轴为虚轴的双曲线,与原双曲线是一对共轭双曲线,随后给出三个性质,需要用方式求解位置
关系。
贺屿薇以前读的也是小城市里重点高中的重点班,不过,她记得自己当时上课时只是跟不上进度,而不是根本听不懂。
北京的教育有那么卷吗?
贺屿薇悄然四处看,很快发现另外一个开小差的人,她的同桌,另外一个转学生也在双眼放空。
下课的铃声响起,同桌立刻转头问老师在讲什么狗屁,其他男生说是寒假作业,一来二去的,他们很快就熟了起来,聊得热火朝天。
贺屿薇依旧像木头人一样直挺挺地坐在原座位。
这种煎熬持续了一周,理所当然的,她没有交到任何新朋友。
而她的同桌已经约好和班里的其他男生打篮球了。
高中生之间异性的相处虽然怀抱一分好奇,但也有条泾渭分明的线,男同桌没有主动和她说话。
更何况,贺屿薇的年龄摆在那里。
她是整个班年龄最大的学生,在一些刻薄的高中生眼里,超过20岁就是被称呼“老阿姨”的年龄。虽然还没有考试,但她的成绩想必也是垫底的。
贺屿薇的压力实在是大得不得了。
连她原本恐惧的余温钧,相比连题目都读不懂的重点高中课程都变得有人情味起来了。
余温钧虽然每天把她提溜到五楼,但没再做任何亲密接触,甚至,他们都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玖伯和李诀也全部在场。
每天晚上,她只需要在李诀冷冷的注视下,被玖伯投喂一碗燕窝或海参粥,喝完后跟余温钧简单地打声招呼,他从公务中点点头,她就能走人。
而有几天,她甚至都见不到余温钧的人。
这位余董事长是一个大人物。
大人物是真的很忙,大人物的生活里不能只有女色,即将而来的三月份,他要以企业家身份去开国家级别的会议,据说是集中住宿,也不能天天回来。
贺屿薇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她发现,自己又有新的烦恼。
贺屿薇所就读的高中实行各年级分流放学。
五点半,贺屿薇提着书包就得从教室往校门口猛冲。刚出校门没几步,一辆柠檬黄色的跑车疯狂按着喇叭,穿过其他等候车辆,刹到她面前。
余龙飞降下半扇车窗。
“都几点了?你是王八投胎转世灵童吗?早上动作慢,放学动作也慢。你知道这条路多堵吗?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为什么我哥非要我接送你上下学。让家里给你派个司机行不行啊?你住到余哲宁那里让他送你行不行?你算老几啊。我真的服了!我不工作吗?”
余龙飞故意把车门反锁着不让她进来,而这是一辆极其醒目的跑车,他骂她的声音很响亮,贺屿薇在众人的打量中痛苦得恨不得能钻进地里去。
她结结巴巴的道歉,心想再和余温钧见面,无论如何都要厚着脸皮提出换一个司机。
余温钧当初要余龙飞送她,估计是怕她逃跑,用弟弟震慑她,但也肯定存着故意为难她的想法。
贺屿薇逐渐意识到,余温钧对很多事情的安排看上去好像只是随口说说,但他其实是一个极难被糊弄的人,只要开口提过的事情就绝对会去验证。
余龙飞此刻对她骂骂咧咧,但也得天天跑来学校接她。龙飞少爷也不敢对哥哥的吩咐有任何异议。
“你把我扔在路边吧。其实,我也不想回你家了。”贺屿薇小声地说。
余龙飞吊起眼梢:“威胁我?”
贺屿薇摇摇头,她提着书包,就要跑走。
余龙飞暗骂一声,不情不愿地要打开车门。但两人身后又有一辆埃尔法,朝着他们按了两声喇叭。
第48章 短时小雨
trb hutong是一家法餐厅,开在沙滩北街的嵩祝寺里。据说历史上,有曾经的大活佛进驻在此。
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透过擦得极其透明的双透窗户,能看得到老树、幽静的古寺墙壁和屋顶,而地面上有黑色的雕塑小人,后面是灿然灯光。
贺屿薇缩在座位上,一头雾水地研究着法文菜单。嗯,都是套餐形式的点菜,看不懂。也好贵。
余哲宁正和余龙飞斗嘴:“这几天借着送她的借口一整天都没去公司吧?”
余哲宁在校园门口看到她和余龙飞,替她解围后说要带她去吃饭。但余龙飞就像个狗皮膏药跟过来。
“你俩主仆关系真好,放学后偷偷约会。我可不乐意揽这苦差事,你去跟哥说送她上下学,或者,把她送到你家去。”余龙飞再转过脸呵斥,“盆栽姐你到底看完菜单没有!”
等待的侍者都被吓了一跳。
而看到余龙飞的凶光毕露后,她立刻合上菜单:“我今天中午在学校食堂吃了很多,不太饿,喝水就够了。你们俩吃吧,不用管我。”
余龙飞不耐烦地说:“少丢人现眼的。就选个和哲宁一样的吧。”
穿着黑色套装的侍者轻捷地在桌前走来走去。
贺屿薇扫一下四周其他客人,每一个女人都像应该出现在时装杂志里。她们的鞋看起来一尘不染。而年纪大的女人,都穿得富丽,脖颈间系着鲜艳斑斓的丝巾,手腕上有黄金或钻石的首饰。
至于男人,样貌都没有眼前余家兄弟俩那么出色。但是,他们身上也都带有一种财富和权力的味道。
贺屿薇心想,他们应该都是余温钧的伙伴,她只是被莫名其妙牵扯进其中的人。
“高中第一周过得怎么样?”余哲宁问,桃花眼弯弯的,语气也很柔和。
贺屿薇坐直身体,她说:“挺好的。”其实糟透了,“我是说,会好的。”
“哥安排她读的是公立。要是读私立,她那窝窝囊囊的样子得被其他同学们霸凌死。”余龙飞一针见血地戳破真相,“话说回来,你的成绩怎么样?”
贺屿薇很实在把现状说了——她被安排进重点班,但好久没学习,成绩和吸收知识的能力烂,完全跟不上目前的课程。
明明只是想通过会考,但高二的重点班都在针对高考进行复习,今天上课,老师发了一张随堂测试卷,她冥思苦想只写完两道题。
贺屿薇说话语速慢,声音轻,但谈论事情极其有条理,连余龙飞都津津有味地听着。
但是,贺屿薇自己越说越沉重。
白天得应付高中繁杂课程,每天晚上还得被迫上五楼喝补品,贺屿薇总疑心有人察觉了自己和余温钧的特殊关系,而她的整个人也变得格外鬼鬼祟祟起来,更害怕余哲宁从别人嘴里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就像她的担心被暴露,余龙飞顺口接下去:“你还别说,哥对她还挺好的。要不是哥的性癖一直是聪明女人,我还以为,他看上盆栽姐了。像是Sarah姐就是大学霸。栾妍别看长得跟煤球似的,但她的学习和体育也拔尖……”
贺屿薇和余哲宁都低下头。
余龙飞看着余哲宁,冷冷说:“哲宁。外人,归根结底是外人,咱们兄弟可是一辈子的。没准明年这时候,你想到自己为了一个女人搬出去,能笑得自己眼泪都出来了。”
余哲宁猛然一摔餐叉。
意识到气氛僵硬,贺屿薇很识趣地轻声说要去洗手间。
余龙飞眯着眼睛,喊来一个女侍者让陪着她去。
早春夜晚的温度还是有点冷。尤其是这家法餐厅坐落在庙里,还有股格外的幽静。
贺屿薇静静地走在院子里,她心想,今晚肯定无法和余哲宁单独相处了。
等贺屿薇不在座位,余哲宁才说等脚伤好了之后,打算再当面向栾妍告一次白。
这是余哲宁这段时间独自住着,深思熟虑后下的决定。
当初喜欢上栾妍,是否夹杂着对强势兄长的抗争和叛逆?也许有。但无论如何,哥哥已经和栾妍解除了婚约,余哲宁觉得自己需要再表白一次。
如果栾妍能接受他,他们就算冲破世俗的偏见也要在一起。而如果再次被栾妍拒绝,他也能放下这段感情。
余龙飞厌恶地摇了摇头。
他既搞不明白栾妍的魅力也搞不明白余哲宁的情愫。不过,他哥也警告过不要插手余哲宁的事。
然而,有件
事情必须得问一下。
“先不说栾妍,我问你,贺屿薇有没有可能和咱们有血缘关系?”余龙飞压低声音问。
余哲宁正喝水,一口就喷出来。
余龙飞又发什么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