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屿薇,她突然很频繁地联系我。”余哲宁随口说,“半夜很罕见就给我发了条微信,问我生日当天回不回家。哥现在还让她住在四楼吗?”
李诀将贺屿薇被强行抓过来当保姆的过程斟酌地说了,不过,略过了贺屿薇本人的私事。
“小贺不是你哥这边儿的人。她……以前的日子,过得挺苦的。”
李诀说话点到为止。
他还带来七八个保温饭盒,说是亲自做的饭,留给余哲宁。
“你的脚伤……”李诀低头说,“让你受苦了。但有句话我还是想说,比起其他看父辈脸色的三代们,你哥替你和余龙飞出头扛了很多东西。”
黑眼镜秘书不是会说软和话的男人,今天却一反常态地絮絮叨叨地说这些。
余哲宁面露为难,他苦笑:“我今年确实不想在家过生日。但是,也不想你在我哥面前难做人……这样吧,2月14日的时候,我回家露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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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4号是情人节。
对余家的另外一个人来说,2月14号前的每一分钟,都过得度日如年。
贺屿薇心神恍惚,甚至完全忘记还要上英语课。高教授在一楼等了她足足半个小时,还是沫丽用无线电把她call下来。
高教授极为不满,训斥贺屿薇学习态度是越来越差了。从圣诞到现在一直都在懈怠。贺屿薇被骂得脸色苍白,根本不敢抬头。
把气冲冲的高教授送走后,贺屿薇站在余家的会客大厅发呆。
装饰春节的花束已经再□□干净净地撤走。
豪宅的内装要义之一是,留白。并非每个角落都得有家具和装饰品,要学会断舍离。
贺屿薇把她原本就不多的行李,再次缩减份量。
什么雪花球、什么纸鸢——她在短暂的留恋后全部舍弃。只带自己的书包走。
她的目光望向窗外,仔细地研究那一条花束般的车道。内宅、外宅、私人公路,公路,车站——嗡嗡嗡。
是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太好了,余哲宁终于回复她了。
他说2月14号也就是生日的前一天,他会回家。
余家占地面积实在是太大,又坐落在郊外。贺屿薇觉纯靠步行绝对逃不出去的,她也不想拉其他佣人下水。
余哲宁,是家里唯一能牵制住他哥哥的人。
贺屿薇打算搭余哲宁的车离开余家,中途让他把她放在城里的车站。余哲宁是一个很善良的男生,他绝对会不问缘由地帮她。
她没想好之后去哪里,但脑海里,有一个声音悄声提醒,先从余家离开比较好。
余温钧……这个人不对劲。
他很不对劲。
“你在这里呆站着做什么?”沫丽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
墨姨还在余承前家帮忙,只能时不时地抽空回来,目前依旧是她的副手沫丽在管事。而沫丽是一个手臂纹着猛虎,红眉毛的卷发女人。
贺屿薇把余哲宁2月14号要回来的事情告诉沫丽,沫丽不惊讶,余龙飞早就吩咐他们要举办一个小型的生日party,酒水、饮食和蛋糕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而今晚,他们还会布置大厅。
“你也一起吧。”沫丽说。
贺屿薇连忙点头。
“哦,还有林厨那里接到二哥的指示,从今开始,厨房会为你专门开一个小灶。”
贺屿薇一怔。什、什么?
“已经给你专门购置两盏小炖锅。采购食材里也多了一些温补食材,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可以直接告诉厨房。小钰在城里照顾另外的少爷,她暂时回不来。”
沫丽说话不像墨姨那样快,她说话很慢,一字一顿的,那双红眉毛下的眼睛却望着她。
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诸多情绪就像蚁群,密密麻麻地爬过小腿、爬过背脊、爬上脸颊,围着她绕了一个圈。贺屿薇口干舌燥,她能感觉到,沫丽似乎在等自己解释什么。但是,她无法说出余温钧对自己做过的事。
余家上下,都把余温钧奉为神明。
其次,这种事说了很麻烦。
算了算了,她在14号就能搭乘余哲宁的车离开。现在,也就假装一切正常就好。
但在离开前,贺屿薇在豪华的宅邸只剩下一个愿望。
“听说余家的花园很漂亮。里面还种着不少能提前开花的树,我能去看看吗?”
“可以啊。但,三月才是花期。哦,前段时间家里刚开了腊梅和玉兰,现在桃树、杏树、腊梅都刚剪过枝。花园的D区的标志点再往东走,有一株四色的洒金碧桃,一株树上能开四种不同颜色的花。家里为了它,特意修了路灯。”
贺屿薇把沫丽说的方位暗自记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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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在下午去一趟花园,但等帮忙布置完生日party现场以及厨房确认最终菜单,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余哲宁做人向来亲善,家里的佣人们凑钱给他买了一件生日礼物,听说是一整套的擦车清洁用品。
贺屿薇则把她在寺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和她手织的围巾也包装好。
她趴在桌子上,写了一张生日贺卡。
写祝福的时候,贺屿薇也只是工工整整写下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这种老套的祝福。
虽然余温钧不住在这里,但每天晚上也会回来看一眼。贺屿薇趴在房间窗户上观察了足足半小时,车道的灯光没有变亮。
她戴上口罩和帽子,悄悄走出房间。
她如今对余家内宅的各个楼层和房间很熟悉,打算从地下泳池的那条道路绕到宅邸的背面,再从那一片蔷薇群里直接跑去花园。
好巧不巧,他们还是撞上了。
玖伯跟着余温钧一起进行海外公务,他年纪大了,倒时差有点难受。余温钧便给他放了几天的补休假期,今晚也没让李诀跟着。
前段时间的低温,车道两侧的路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频闪。
沫丽处理事宜不如墨姨那般高效,今晚刚刚换好的灯泡还需要调试亮度,余温钧也就没让他们开灯。
而余温钧刚走到客厅,就见一个带着帽子带着口罩的可疑家伙从电梯出来,鬼鬼祟祟地往外跑。
他咳嗽一声,对方全身僵硬
贺屿薇得提醒自己记得呼吸。
“我待会去花园里散半小时的步。你也跟着。”余温钧打量了她一下,随后淡淡地说,“有话要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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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的花园到底有多大呢?
总之,很大很大。
早春的风不容小窥,在肌肤上留下小小的划痕。贺屿薇举着一个防风灯笼,在前面替余温钧引路。
是的,她居然拿着灯笼。
花园里也有太阳能地灯,但越往深处走,路灯的光线就变得很暗。不过,余家居然准备灯笼这件事,还是小小的震撼到了她。
贺屿薇忍不住走神,在哪里还见过灯笼来着?
噢,以前工作的农家乐也挂着灯笼。
不过,那都是红彤彤的大红灯笼,而不是现在手里提的,上面淡雅画着花鸟的轻巧灯笼,把手是木制的,打磨得极其光滑。
纸鸢、灯笼,还
有四楼走廊侧边的走廊挂着一副据说几十万的定制孔雀双面绣,余温钧出乎意料地很喜欢中式的手工制品呢。
贺屿薇再抬起头,他们曾经在户外独处过。
那还是她在农家乐后厨里工作,余温钧也让她带路,他说要看看农家乐的全貌,两人一起在池塘边看到了鸭子(也可能是鸳鸯)。
贺屿薇意识到她曾经很怕他,很抵触他,但这股担心慢慢地消退,直到……
他吻了她。
在夜晚冰冷的空气中,贺屿薇的眼睛发痛,余哲宁现在又在做什么?
她之前居然胆敢问余哲宁有没有接过吻。因为“接吻”,对自己就好像登月一样是触不可及的事。她实在是不肯承认,之前那种接触算是一个“吻”,但如今,她绝对已经被他哥哥强吻了。
自己又该怎么面对余哲宁呢?他会讨厌自己吧!虽然,这件事和他没什么关系。
贺屿薇被莫名的羞耻和沮丧折磨的时候,没发现自己已经默默走到余温钧的后面。
一路无话,反而是他轻车熟路地带路。
两人来到了花园深处,沫丽嘴里说的洒金碧桃树下。
第44章 对流云团
那是一株树干嶙峋,虬枝如龙的桃树。
天气还冷,花园里其他植被还光秃秃的,唯独这棵桃树生机勃勃地孕育了满枝蓓蕾,目前,整棵桃树有一个枝头喷着花,花瓣薄如蝉翼,金色的花蕊细如丝且尖端微勾着,芬芳而喜悦,仿佛带动整棵树在深深呼吸一般。
而贺屿薇也注意到,这棵树的附近有一盏正发出暖光的太阳能路灯。
据说就是因为有24小时不断持续的光源,它每年都提前开花。
贺屿薇喃喃地说:“这棵树活得真辛苦。白天有太阳照着,到晚上也不能睡觉。每天都活在光里,简直像一个演员。”
说完后,她暗悔失言。
墨姨曾经说余温钧极喜欢这棵洒金碧桃,家里有园丁重点照顾这棵树,每年花开的时候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余温钧听到这种扫兴的话,也只是继续看着那棵树。他淡淡说:“辛苦,也不全是坏事。”
果然是……董事长才能说出的话。贺屿薇也只能无言地低下头。
静谧之中,余温钧突然伸手。
她在一路上都留着心眼儿,暗中警惕他的行为,此刻如惊弓之鸟般地后退,但他只是顺手把面前那一枝桃花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