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的性格做事很少留余地,既得罪的起别人,也承担得起报复。但夹在中间最可怜的就是棋子。
想必离开余家庇护后,她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贺屿薇又慢吞吞拖了一天,终于在今天中午被墨姨催下来。
她双手提着行李,站在四楼门口发呆。
墨姨把钥匙和密码锁告诉她。贺屿薇试图作出最后的挣扎:“可是……”
“别听其他人的闲言碎语。其实,李诀也住过四楼一段时间。”
据说前几年,余温钧经常会往家里领一些来历不明的人。
想当初,鼻青脸肿的少年李诀就是被他从某廉价夜总会领过来的,因为总和余龙飞打架,也被安排在四楼住了段时间。
墨姨被训练成不该问的事尽量不问,她再次催贺屿薇赶紧走进房间。
贺屿薇轻抚上金色把手的法式门,脚轻轻地踏上天然纤维制成的地毯。上一次来到四楼,还是栾妍搬走的那天。
这里又恢复到之前的摆设,只不过,居住的人变成了自己。
简直是一个极端奢华的公主屋。
她现在不仅拥有更大的卧室,还有多功能客厅、书房、两个超级大型衣帽间,宽敞的沐浴房,三个卫生间,户外热浴盆,一个小型厨房,除此之外,甚至还有个附带的保姆房间,任她自由处置。
“住在这里,四层的清洁也都要由我自己完成吗?”贺屿薇很实际地问。
墨姨说:“不然呢?”看她目露绝望,才好心地说,“每月有人专门深度打扫,但你自己住在这里,肯定也要承担一部分清洁工作。除此之外,这是你春节看家这段时间的工作。”
墨姨递来足足五页的彩打页面,列出了春节期间,余温钧出差和墨姨不在余家时的工作内容。每一页都是list。
除了四楼,贺屿薇要负责三楼套房的日常维护,五楼走廊的地面清洁,地下泳池的排查,一楼的除尘。而每一项工作
都有详细的要求。
贺屿薇低头翻完第五页纸,墨姨已经不见踪影。
她蹑手蹑脚走进大得惊人的卧室里,先把双肩包放进四柱床旁边的贵妇椅,等凝视完四周后,掏出少少的行李。
雪花球和字典依旧放在床头柜,她走到套房的落地窗前。
一整块玻璃擦得仿若不存在,仿若模糊了内外的物理界限,让室内和户外的整个雪后花园景色融于一体,如同画布。
整个余家都尽在她的脚下。
第40章 晴
虽然身处余宅,但崭新的生活又开始了。
贺屿薇发现,自己适应新生活如此之快,甚至于,比照顾余哲宁时更为得心应手。
余家三兄弟都不在,佣人骤减为四个人。
内宅两位。外宅和园林各一个安保和园丁。在整个春节期间,他们只需要在最基本程度上维持整洁。
留守的佣人每天晚上十一点前要在群聊里(余温钧、余龙飞和余哲宁都在群里),发微信。
格式为:家里有没有要修的东西(是否修好),家里有什么新变化(主要是汇报花园)。如果一切无事,就要拍张
除此之外,佣人每天在临睡前亲自去检查一楼到五楼的门窗是否锁好,室内绿植的浇花和换水。
住家的除了贺屿薇,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而排查门窗紧闭这个工作,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贺屿薇独自承担。
她感觉自己像是学校里的老头保安,放学铃响起,就打着手电筒,慢悠悠地去查各个空教室是否有调皮的学生。
余家面积这么大,怪瘆人的。
幸好贺屿薇既不怕黑也不怕鬼。整整一周下来,他们四人靠微信和无线电联系,她在余家几乎见不到活人的影子。
二把手沫丽会抽查她的工作。但迄今为止,沫丽也并没有主动联系她。
小钰飞香港前,跑回来帮她送了一批咖啡豆,并投喂了食品边角料给她。
说是“边角料”,其实是形状不好但口味极佳的炖肉菜,还有分装在冰箱冷冻柜里的主食。只需要简单加热就可以食用。
除此之外,余家还残留没吃完的礼品果篮。佣人们都可以自由享用。
*
余哲宁趁着两个哥哥出差,返回三楼拿自己的日常用品。
他见到贺屿薇时,微微一惊。
“你胖了!”
贺屿薇极其惭愧地垂下头。
以前当小保姆,起床和睡觉都得遵守余哲宁的作息时间表。现在,她能久违地睡懒觉。
她只需要三个多小时,就能完成整个宅邸的巡查,除此之外,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房间里躺着,看看书,发发呆,做做咖啡,听听收音机。
好吃好喝又能无限睡,不用动脑子应付任何人。
……就开始长胖了。
余哲宁坐在他套房的沙发上,指挥着贺屿薇收拾行李。
那天晚上,余哲宁确实把贺屿薇的存在忘记了,司机询问他是否赶回去接女孩子,他只回了两字,开车。
之后几日,他躺在城中公寓,享受一人生活的清净。
只不过,余哲宁很快就又想起贺屿薇。
那女孩总是在他的身边,安静地陪伴着自己,仿佛房间里没有这个人,一旦需要她做点什么,贺屿薇又会利索地完成一切。
他已经习惯于她的存在。
“听说这段时间由墨姨去照顾爸爸,家里没人了,所以我哥留下你工作?”余哲宁说,“但是,让你住在四楼不太合适吧。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在自己公寓里给你收拾了一个空房间。”
贺屿薇边叠着他的衣服边轻声说:“搬去和你住……嗯,我应该以什么身份和你一起住呢?”
余哲宁心中微震。
他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反问她:“你想以什么身份?”
余哲宁自尊心很强,肯定很讨厌听到“被照顾者的身份”吧。所以她也只说:“你的脚快好了,不需要人在旁边了。现在只是因为你家里没有人手,我才继续待在这儿。等过完春节,你能跟你哥说一下让我离开你家吗?”
余哲宁想说“我今天就可以带你走”,可是,贺屿薇刚才那句“什么身份”的反问让他犹豫了。
她是个年轻女孩子。
在余家当小保姆倒是无所谓,这里零零总总的有一大批佣人。但是搬到他的公寓,两人独处……
她应该以佣人的身份,还是以……恋人的身份,和自己相处。
无论哪一种,余哲宁都觉得很沉重。
贺屿薇还在继续说:“墨姨对我特别好,我就没办法拒绝她。哦,余董事长答应如果我继续在这里工作,他可以让我拿到高中文凭。”
余哲宁嘴角的小痣微微隐形,他冷淡地评价:“对我哥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很擅长抓住别人的需求,来诱导对方去照着他的需求做事。而到最后,他的身边也只会站着各种有求于他的人。但栾妍……她其实是真正喜欢我哥的少数人之一。”
贺屿薇点点头。
那位董事长,心思难测,是一个栾妍都收复不住的人物。比起文凭之类的,她还是赶紧跑路吧。但好奇怪,余温钧当时说的话,怎么就一下子触动了她。
贺屿薇再把行李箱竖起来:“你,亲过别人吗?”
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余哲宁怔住,随后沉下脸。她被谁亲了,是龙飞?
“我只是觉得,接吻是一道门槛。”贺屿薇这段时间都自己一个人待着,忍不住又犯了自言自语的毛病,说出的话相当坦诚,“无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应该都不会去亲他们讨厌的人吧?这不是自我折磨吗?完全搞不懂。”
余哲宁万万没想到,这个保守的女同学居然敢开诚布公地聊起这种事情。
她说这些话的口气,简直置身事外极了。
自从得知贺屿薇内心的情意,余哲宁确实就变得很在意她,他尽量不去说一些令人误会的话。但是,她居然还能和他闲聊这种话题?难道,她是把他当成“闺蜜”了?
真是奇怪的女同桌。
她的性格究竟是羞怯、天真还是迟钝?无论如何,她确实能轻易地触动他的心。
“我……也还没有接过吻。”
余哲宁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脸迅速地变红了。
为什么要告诉暗恋自己的女孩子这种超级羞耻的事情?
但贺屿薇听到这话,看向他的目光立刻变成一种强烈的同情。余哲宁头都疼了:“也不至于这么看我吧?”
贺屿薇静静地点头,余哲宁肯定会很想吻栾妍吧?但是,她绝对不敢问。
她很清楚地知道,只要提起那个女孩的名字,他们此刻的交谈、他们之间友好轻松气氛,包括余哲宁的温暖笑容会像清早的浓浓大雾,在太阳照射的瞬间就迅速收回去。
贺屿薇也只是说:“你真的不考虑搬回来住吗?”
“我哥让你跟我这么问的吗?怎么,他要逼我搬回来。他又跟你说了什么。”
……还是说错话了。
两人的谈话陷入僵局。像惩罚似的,余哲宁的态度再次变得极度冷淡疏离。当知道她要留在余宅帮忙,没有多劝,拿好全部的行李就让车离开。
贺屿薇在门口凝视着滚动的车轮胎,随后,失落地看向薄蓝色的天空。
明明住在公主般的宫殿里,却一点都不兴奋。要是余哲宁能搬回来就好了。她就能在临走前,天天看着他温和的笑容。
她耷拉着肩膀,独自往四楼走。余家对她来说已经不像迷宫,但是,也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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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春节就像雪花球里的雪一样,轻轻地坠落下来,近在眼前又没有任何实感。
大年三十,余温钧在家里的佣人群里发了大额的红包。每个人都在欢欢喜喜地抢,没几秒就有提示,但
贺屿薇每次都很怕听到群提醒,直接关闭,
墨姨抽空回来,给她送了两包饺子。
她还向贺屿薇展示了偷拍对方家的照片——在贺屿薇眼里,那也绝对称得上豪宅,似乎是个三进三出的四合院,但是在墨姨口中,各方各面都距离余宅差了点什么。
包括,女主人的衣帽间东西很乱,他们家儿子吃饭挑食,家里清洁度不够,反馈效率低,胡同里总有夜猫出没。
明明有女主人,但交流起来特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