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脾气最好的余哲宁也立刻会收起脸上的全部温和表情,冷冰冰地望着她。
贺屿薇满怀恐惧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余温钧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再次挪到她哆嗦的下巴处,很强硬地扼住,往上一抬,她不得不被迫面对着那道冷然压迫、如有千钧压迫的目光。
要,死,了。
余温钧说过他讨厌搞出人命,但是,她曾经在秦皇岛被他从流浪汉的手中救下来,本身就欠他一条命。所以,两清了,自己现在要被他活生生地掐死——
脑子里胡乱地想着,突然,她的冰冷嘴唇传来一片热,鼻尖闻到余温钧身上那股久违的红茶味,她想挪动发麻的脚往后退却像被钉在当场。
余温钧用自己大拇指指腹按住她的唇,随后低头,亲了上去。
她的嘴因为过度惊讶没来得及合上,吮到了男人指尖发硬的粗糙皮肤,根本尝不出味道,遍身的寒意一扫而空,唯有唇上盖着大拇指的热度,明明白白,但眼前又晕眩得看不清楚他的脸。
余温钧错开身,他的声音特别轻:“还是一个没被任何男人触碰过的小孩子吧。故意对我说这种话,是想让我来把你变成今晚最伤心的女人吗?”
她的耳膜被他声音里沙哑的部分震得嗡嗡作响。余温钧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傻子都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善良的意思吧。
余温钧再稍微施压:“问你话呢。”
贺屿薇此刻的嘴还被他的大拇指牢牢地封印住,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知道疯狂地摇头。
余温钧略微冷笑,但也不再继续为难。
他松开手,再用指关节敲了敲她的额头。她怀疑,他是借机抹掉大拇指沾着她的口水和鼻涕。
远处的道路尽头有白织灯那般明亮的车灯照过来,肯定是接余温钧的车。他的灰色影子投到相隔很远的栅栏上,而她正好笼罩在他的影子之中。
“靠步行是走不到最近的公交车站。”余温钧的口吻依旧和平常一样,“自己拿包。”
贺屿薇拎着双肩包,行尸走肉地跟着余温钧一起坐上了轿车。
和余哲宁那辆埃尔法里不同的车载香味,她仿佛是做了一场梦似的,刚刚觉得不可思议和荒唐之极,很快就醒了。
*
玖伯、墨姨和余龙飞他们都忐忑地站在宅邸门口等着,余哲宁没带任何行李直接离开,余温钧正独自在花园散步。他们不确定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但,率先下车的是耷拉着肩膀的贺屿薇。
余温钧干脆地将小保姆推下车的同时,收回了刚刚披在她身上的男士外套,他的人还安稳地坐在车内。
“这个小孩留下,我另有其他安排。玖伯,回酒店。”
玖伯跟着余温钧一起上车,墨姨则先引开余龙飞的注意力,对贺屿薇挥了挥手,让她赶紧回房间。
贺屿薇抱着双肩包,如同一个幽魂似地重新飘到五楼她自己的小房间。一个多小时前,她还以为终于能离开余家,展开新生活。
但此刻,她还留在余家。
打开手机,余哲宁倒是给她发来一条最新短信:屿薇,明天晚上来接你。我今晚想一个人待会儿。
贺屿薇长长地叹一口气,后仰躺倒在床。
几秒后,她从床上连滚带爬起来,扑到浴室里刷牙。
食物掉落在地面三十秒内还是能吃的。不超过三个小时,她的初吻就还在。
而他们刚刚发生的那一个,绝对、绝对、绝对不算吻吧!!!
第39章 浓雾
对余哲宁的坚决离开,余家的另外一个少爷也觉得无法接受。
在龙飞少爷的眼里,一切全是水性杨花的栾妍引起的祸端。哲宁有错,但不多。
其次,他哥又不缺女人来结婚,解除婚约就解除吧,这事就算完了。
栾妍留学期间,哥哥一次都懒得联系她,这场婚约就散发着岌岌可危的信号。余龙飞记得他在美国念大学,余温钧最烦转机,但每两个月都固定地飞新泽西州去探望自己。
但余哲宁却不听他的劝说,直接搬出去。
——认为通过满足别人的欲望就可以控制人心,真让人恶心。这是余哲宁的原话。
余龙飞是完全不理解余哲宁嘴里说的压抑感。
他从小种下的根深蒂固概念是,有窟窿,就找哥补。余家的信托要到他们27周岁才能领。何况弟弟成年后,余温钧顾及他们面子,很少真正动手了。
这么的大宅子,只剩下自己住,确实是有点冷清清。直到他第二天一早看到熟悉的人影。
小保姆握着吸尘器,站在余哲宁空荡荡的套房门口前打扫卫生。
“盆栽姐,你昨晚不是被哲宁带走了?为什么从我哥车上下来?”
贺屿薇实在很怵余龙飞。
余哲宁在场的话还好,现在没有其他人,她也只能结结巴巴解释是余温钧把自己捡回来的。
余龙飞闻言上下打量着贺屿薇,命令她把那晚和栾胭因为纸鸢而引起的纷争重新说一遍。
她垂头说着说着,被攥住下巴。
他狞笑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黑眼圈一清二楚。
贺屿薇浑身鸡皮疙瘩立起来,她用尽全力挣扎:“我是天生的!”
她又不是熊猫,哪有天生的黑眼圈。余龙飞乐了,刚要说话,身后就传来平淡的一声:“你那只手不想要了?”
余温钧穿着西装,双手插兜站在走廊尽头。
现在才上午十一点,以余温钧的习惯性作息,一般还在酒店里休息,怎么会回来?
余龙飞以为,哥哥是为了余哲宁搬出去的事苦恼,但余温钧带来一个即时突发消息。
父亲昨天半夜住院了。
“汪阿姨的眼睛一直不好,去年年初视力就有点问题,临近春节,她家最近的人手也不够。我打算让墨姨去那边帮忙半个月。”
余龙飞听父亲住进急诊,也不过哦声,此刻却色变。
他立刻阴阳怪气地笑着说:“哟,哥,你不就是被哲宁损了几句吗,怎么今天摇身一变成了救苦救难的大佛爷了,居然还替老婊子分忧?”
“爸都这个岁数,又有基础病,以后真有什么大病,能在他床前日夜伺候甚至换尿布的人,肯定是汪柳——还是说,龙飞你能丢下工作去照顾他,或者,我把
他接到咱们这里养老?绝对不可能。”余温钧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们现在帮她也就是给自己省事省心。再怎么说,余承前都是我们的父亲。圈子里那么多双老家伙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面子上的亲情是要维持一下的。”
余龙飞满脸忿忿,却还算勉强地接受这个说法。
“咱们去南非的公差要推迟吗?”
“没有影响。但,可以考虑提前两天回来。”
兄长那股处事不惊的稳重作风,也让余龙飞略微平息了怒火。哼,原来哥也不在乎余承前嘛。
他的心情变得美丽起来,又恶意地笑了:“呵呵,我应该去医院探望他吗?”
余温钧这次稍微沉吟了一会。
“去问问哲宁。他的身边现在没有人照顾,如果他也要去探望,你俩搭伴一起去医院。”
兄弟俩边交谈边转身跨入电梯。
声音越来越远了,缩在墙角的贺屿薇依旧不敢抬起头。她的下巴好疼,满脖子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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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承前身体一直硬朗,但是昨天晚上看着看着新闻时突然说不舒服。
他的续弦汪柳和警卫赶紧把他送去急诊。检查结果出来是肠息肉又长出来,是恶性或良性得等后续的检查结果。
与此同时,老爷子的胸部CT查出了一个结节。
经过消化科和呼吸科的专家的会诊,余承前需要立刻住院,并接受手术。
医院的干部病房,下半张的墙壁被刷成浅灰色,看起来寂寥又安静。
余承前面容苍白,但见到他的两个儿子余哲宁和余龙飞出现时,表情还是很高兴。
“得多来看看我。学学你大哥。”余承前用一种极度拿捏且慢吞吞的速度开口,目光跳过余龙飞看向余哲宁,“腿恢复得怎么样,你今年该读大二了,听说温钧想让你之后进机关。唉,我不喜欢年轻人一上来就做高位,还是要沉下心做实绩,啊,多去社会上练练眼界。你大哥在你这个岁数都已经进央行独当一面了。”
余哲宁不语。
倒是余龙飞似笑非笑地揭开真相:“哲宁是脚受伤不是腿。还有,他明年就大学毕业了!谁读大一啊,是不是你的哪个私生子?”
老爷子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继续:“你们大哥和栾家小闺女的婚约居然取消了,栾家天天来我这里闹。我很难办。她爸爸当初和我是多年的老交情,我们曾经一起参加过人大会议,想当年……”
一絮叨就是半个多小时。
从病房里出来,余龙飞骂了句脏话。他向来瞧不上父亲不懂装懂且总是居高临下教育人的性格。
没几步,他们又看到李诀。
双方都一愣。
余龙飞皱眉:“哥真狡猾,他让我们亲自来看老头,自己就派小眼镜儿代劳。”
李诀没搭理余龙飞,问余哲宁的脚恢复得怎么样,接着试探地问起贺屿薇——她有没有向余哲宁透露她家的事。比如,她爷爷奶奶去世后,她和她父亲住在哪里。
等李诀从余哲宁那里了解一些情况,匆匆地离开后,余龙飞哼了声。
“他怎么打听起盆栽姐,是不是看上她了。哦,说到她——哲宁,你昨天晚上把人家小丫头扔下,她倒是借此机会傍上更大的金主,升职了。”
余哲宁皱眉问怎么回事。
余龙飞高深地卖关子:“她即将从五楼的小杂货间搬出来,搬进四楼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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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钧虽然从不住郊外的豪华宅邸,却是宅邸的最高话权人。
此刻,他坐在家里客厅的宽大沙发上。
接下来的45分钟,余温钧都在听墨姨和各路人马汇报宅邸里的事无巨细。
他不仅仅是账单签署人,还会切实地问各种细节——前段时间的圣诞派对筹备活动超支数额、生活物品的采买盘点,对接本年度新雇佣上门的园丁、花艺师和投标入选的外聘清洁团队,泳池的每周清洁,春节期间的佣人排班,屋顶的排水槽清淤,下到地下室的湿度检查,以及宅邸门口的路灯供电,还有每日的清洁工作……
贺屿薇也被叫下来旁听。
刚开始,她还能全神贯注,听到最后,虽然还直着腰板坐在椅上,注意力挪到别的地方。
唉,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他们讲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