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董事长说愿意让出女人和婚约。他这么说应该不是瞧不起你,而是和他脑子被切掉有关系。因为,每个人判定重要事情的标准不一样吧,就像打人,每个人的痛感也不一样——”
贺屿薇真的很记恨昨天晚上余温钧连续拍打她三次额头的事,语气里
忍不住加重了点。但没说完的话被余哲宁的大笑所打断。
他笑得太厉害了:“……你不提醒,我都快忘记了他还有这个人物设定。对,没错,没错,谢谢你的提醒。”
而此刻,她赶紧收口:“对不起,我不该说他坏话。”
“没什么没什么。”余哲宁停止住笑声,“还是要谢谢我哥,他把你送到我身边来了。屿薇,昨天的事真的是很对不起,我绝对不会再抛下你。”
贺屿薇安静地看着他。
她喜欢余哲宁,不论是他的缺点还是优点。老实说,并不是所有青春期的英俊男生都能反思自己的行为,并对女孩子说“对不起”。这让她感觉到,自己被尊重,好像自己的心灵本身是一个值得呵护的礼物。
世界上有太多被宠坏的小公主和小公子,他们轻松、惬意地上演各种爱恨离合的剧情。
这是他们丰富人生的一个小剧情。
就像在余家当保姆,也肯定是她人生里的一个小剧情。
假如,再为栾妍喋喋不休地责备他,余哲宁肯定会在接下来的短暂时间远离她,而她绝对会为此感到寂寞的。
所以贺屿薇轻声地说:“……没关系,我也并没有很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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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钧约着栾妍吃饭的地点是在一家高级茶馆。
米纸纱窗,他们坐在榻榻米上。
余温钧脱了外套,内里罕见地穿着纯黑色衬衫,看上去像是一个不那么富有,甚至不怎么有欲望的男人。他现在会把自己伪装成不那么一手遮天而只是有点手腕的男人。
而栾妍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像太阳的人物。当太阳从东方升出来,就算他的心意不明,连尘埃都能清清楚楚地照到。但当他失去兴趣且从你身上转开视线的时候,你同样会感觉到一股彻底的寒冷。
他注意到她的视线,抬头看着她。
“今天的你很漂亮。别的男人恐怕都在羡慕我。”
栾妍看着他。
时隔多年,余温钧再次用这种口吻对她说话。但与此同时,她也预感到有什么东西即将彻底的结束。
“我会记住今天的你很漂亮。因为这是你我之间最后一次的见面。”
她下意识地问了句你说什么,余温钧没有重复,他知道她听得很清楚,在桌面上把一个绒盒子推过去,那是上次她送他的手表。
栾妍盯着那个盒子,忽而笑了:“……比我预想得要早。”
余温钧抬起眉。
“本来还猜,你会拖着至少等过完情人节才提出取消婚约。”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得往下低落,栾妍咬住嘴唇。
余温钧很欣赏地看着栾妍:“刚订婚约的时候,我在各方各面都更像一个成年人。但现在,你也已经长大了。”
在两人刚开始相处时,他望着她眼眸里也有过一些温度。栾妍的眼泪不停地坠落,她捂住脸:“如果,如果……你弟弟当初没有向我告白,我、我们是不是就能顺利……”
“别想。”余温钧打断她,“这些问题是你和哲宁需要共同讨论的。但我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形式的以后。我身边不会有你的位置。出了这扇门,我会亲自见你父母,把情况说清楚。”
两人又聊了几句,栾妍终于伏在桌面痛哭,余温钧走出来并带上门。
他很平静,甚至于松了一口气。
这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余温钧其实最烦弟弟哭或解释,尤其是余龙飞,特别犟,经常在闯祸后还明知故问被惩罚的原因,弄得人不得不上手。
余哲宁却是最省心的那个。
犯了什么错,他只需要不咸不淡地说一句“你真缺心眼儿”,小男孩就会摸着头,露出尴尬的笑容。
余龙飞在美国上学,余温钧甚至还抽空飞去检查,不允许碰酒药毒。他从来没有对余哲宁提出这些要求,因为和小弟弟最默契。
当初余哲宁对栾妍告白后,余温钧也没有生气,他对栾妍说完话后,也只是对余哲宁说了句“你真缺心眼儿”。
这一次,弟弟没有笑。
少年低下头就哭了。
余哲宁很少哭,他的眼泪令余温钧觉得极其难受,而从那天以后,余温钧也再也没有用这句话说过余哲宁了。
但……余温钧也觉得,他为自己弟弟的眼泪也付出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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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临睡前,贺屿薇正给余哲宁做理疗。
说是理疗,就是轻轻地把余哲宁的膝盖朝着胸部上下移动,余哲宁仰天躺着,手臂伸展着。贺屿薇松开余哲宁的腿,刚要按摩别的部位,听到门口有人问哲宁是否还醒着。
余温钧走进来的时候,扫了贺屿薇一眼。
她默默要走,但他却好像又改变主意。
“你留下也行。我说几句就走。”
余哲宁坐直身体,他仿佛也感受到什么,整个人紧张起来。
余温钧说话永远没有任何预告和寒暄。
“你可能已经知道栾妍从家里搬走了。不仅仅如此,我和栾妍的婚约取消了。”
余哲宁因为震惊而面无表情的神色,居然和兄长有一些神似。
半晌后,他说:“……是因为我?”
“这个婚约当年就应该取消。是你说绝对不希望我和栾妍解除婚约,甚至搬出了咱们死去妹妹的事,折腾着自己去北戴河读书——我当时答应你了。你请求我做的事,我身为哥哥,全部做到了,不打一丝折扣。”余温钧声音很轻,语气里有某种东西让别人不敢打断他。
余哲宁的脸色发白:“但现在为什么要取消——”
看得出来,这个话题让余温钧厌倦。
“你喜欢栾妍就去追求她。假如有人敢多说一句话,我会亲手处理对此感到不满的人。顺便说,我还没有碰那孩子一根头发。”
余哲宁胸口起伏:“不,栾妍喜欢的人是你。”
“恨我爱我的人都太多了,我计较不过来。但,我在世界上只有你和龙飞这两个亲弟弟。”
余哲宁却一下子坐直身体:“现在放弃栾妍是身为哥哥所要必须履行的‘义务’吗?只要我看上的东西,你都会拱手相让?”
“如果是区区女人,答案是,是的。我绝对会让给你。我在妈临前承诺过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龙飞——哲宁,老实告诉你,这件事真的很麻烦。从小到大,只要你俩采取行动,我即使在工作也必须去收拾各种烂摊子。也是你对我提出想让我继续维持婚约,我才能勉强容忍闹剧的继续进行。
余温钧说话的时候没有提高声调,贺屿薇却感觉自己呼吸都特别困难,她亲眼看到他的两根手指轻微抖动一下——他想打人吗?
但余温钧只是站起来。
“你心思细自尊心强,也很聪明。这些不是缺点。我也知道,给我余温钧当弟弟不是很容易轻松的事。但是——”
他再指了下贺屿薇,“你俩今年都已经21岁了吧?得分得清什么事是别人能迁就你,什么是别人不想再去迁就你!都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
第36章 下雨
余龙飞听闻家里的变故,也赶紧就从日本飞回来。
他带回来很多名贵的滑雪板,还给墨姨带了一盒日本的巧克力白色恋人,除此之外足足16个托运箱,放在走廊里就像兵马俑罗列着
贺屿薇不得不侧着身子才能经过。
余龙飞叫住贺屿薇,他问:“我家的狗血连续剧,你看的爽吗?”
这个问题好危险。贺屿薇不语。
“问你话呢!”余龙飞脸色一沉。
她老实地说:“我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还没被开除。”
余龙飞转了转眼珠,笑着说:“盆栽姐,我还挺喜欢你的——你叹气什么?站住。”
贺屿薇现在敢主动跑了,她溜进余哲宁的房间里,把他锁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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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妍的离开,就和她来的时候一样,没有给余家造成任何影响。
小钰也只是表情丰富地“哦”了声。
该说是墨姨(或余温钧)管理有方,佣人也会在私下讨论主人的事,但同时,他们有一种置身事外的乐观态度。
余家会报销一半探亲交通费,但需要交发票。而余家佣人们彼此都算知根知底,他们边商量订票边讨论各种事。
贺屿薇听他们所积极讨论的事情,分别是春节期间的轮值表(小钰乐滋滋地说她要去香港见她的恋爱对象,大家都以为她单身!)、余温钧在春节期间会给佣人群发的大红包数额(据传说,运气最不好的人至少也能领个1000元),厨师长从福建买的象拔蚌里居然抠出了三颗小小的黑珍珠(厨师长几乎给每个人都看了照片,并说他不是第一次抠出珍珠但黑珍珠很罕见)。
以及,余龙飞开除了贺屿薇的同事,也就是之前照顾余哲宁的男护工。
龙飞少爷让对方给自己按摩滑雪后酸痛的大腿,对方似乎笨手笨脚,他直接就把对方踹开(小钰说:不稀奇,余龙飞也就只能欺负他哥懒得管的临时工)。
与此同时,余宅也开始接受大量送来的春节礼物。
各大企业送给股东的拜年礼物,球队和车队送给赞助者的贺卡和车模,信用卡银行送来的鲜花和纪念银币,商场对高消费顾客的礼赠商品,奢侈品牌公关的各种礼盒,奢豪酒店送来的年糕食盒——食盒一般都是登记下后直接分给家里的佣人,还有各种兑换券、商场代金券、和各种门票。
墨姨给了贺屿薇十张环球影城的入场券,有机会去玩,没机会可以把票转手给票贩子。她对此兴趣缺缺,最后被沫丽拿走了。
余家也会给其他圈子里熟稔的人送礼物。
有一次,墨姨把账单放在桌上准备交给余温钧清点,她不小心看到,密密麻麻的数字就很像她的高中学号,足足有七位数。
余哲宁已经能一瘸一拐地行走了。
兄长和栾妍的婚约取消,阻挡在余哲宁和栾妍的屏障已经没有了。
但余哲宁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喜悦和如释重负。
为什么他明明喜欢栾妍,却又要他哥和栾妍保持婚约呢?
贺屿薇真的搞不懂。或许,只是余哲宁内心想要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吧。
这些天除了参加康复训练,他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他默许余龙飞赶走男护工,似乎什么事都没改变。不过,他又独自去了几趟城里,说去和自己的朋友玩桌游。
一个具有颠覆性的细微声音在贺屿薇心中升起,也许余哲宁是去偷偷见栾妍了。
贺屿薇想到这里,用力地摇了摇头。
高教授出差了,英语课暂停。但贺屿薇在余家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