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旁边的椅子砰的一声,她居然因为过度惊慌而跌下去。
余温钧面无表情地看着贺屿薇在椅子后露出的一角蓬乱头发。
他心想,笨蛋又在琢磨什么?
*
余温钧只愿意顶一圈,余哲宁从厕所回来就继续接着玩。
无论如何,即使拥有新手运,结局肯定都是笨蛋惨败。
身为牌桌上最贫穷的人,屋漏偏逢连夜雨,贺屿薇足足输了9000块。
栾妍最近因为纸鸢的事一直都在躲着贺屿薇,却也不想彻底得罪她,便笑着说要替贺屿薇出9000块。
贺屿薇摇摇头:“我有钱。”
如果是她当服务员,大概根本拿不出来,但余家的工资颇丰。墨姨按月给她一沓厚厚的现金。
余哲宁之前嘱咐过,让她不要收余温钧的工资。贺屿薇便早已打定主意,等告别余家时什么都不带走,这笔酬劳也会悉数返还。
麻将输多少也无所谓,她只是变相地把余温钧发的工资,再返还给他弟弟们和他未婚妻。
余哲宁打圆场:“打麻将的筹码只是个彩头。开心就好。再说,龙飞,你还曾经——”
余龙飞一听这话,就知道余哲宁要翻自己推她进泳池的旧账。他翻了个白眼,也就不闹了。
栾妍待会要跟着余温钧去见他父亲余承前,先行离开回房间梳妆打扮。
余温钧再跟弟弟们说:“谁想去见爸,也换身衣服跟我走。”
第30章 北转南风
余哲宁原本不抗拒见父亲,但当他听到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在阿那亚,皱皱眉拒绝一起吃饭的邀请。
余温钧也不强求:“我们露个面就回来。哲宁,晚饭等着大家一起吃。”
*
他们三人离去,服务员过来收拾麻将桌,余哲宁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站在外面的阳台上。
海浪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大范围内的雪已经停止降落,干燥的风却还刮着脸。
贺屿薇抱着毯子走到他身边,余哲宁转过头,第一句却问她嘴唇怎么回事,受伤了还是磕到哪里。
对上他关心的眼神,贺屿薇心中微暖,却又有一丝赧然。
亏自己觉得掩藏得挺好,但两人朝夕相处,余哲宁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异状,只不过,他当着余龙飞和栾妍的面很贴心地没有询问而已。
贺屿薇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余哲宁再笑问:“为什么对我道歉。难道因为昨晚做梦的时候遇到我,太害怕而受了伤?”
贺屿薇见他主动跟自己开玩笑,便跟着一起抿嘴。
两人隔着酒店的私人泳池,眺望大海。
沙滩上的游客很稀少,零星几个,也都是远远地站着,没有下海游泳的人或是用铲子挖沙的小朋友。
她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手,会很冷吧。”
余哲宁误会了她的来意:“哦,我的圣诞礼物来了?今天下雪,天气冷,晚上看烟火的时候正好能戴上你织的手套。”
烟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余哲宁淡淡说:“我打算安排今晚在海滩放烟火。”
刚刚牌桌上,栾妍随口提了一句想放烟花,余哲宁当时什么都没说,却又把这个要求记在心上。
贺屿薇的鼻翼在口罩后憋得实在难受,她挪开口罩,深深地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那是一团冰冷的雾,没有形状和归处。
“如果你说想要看烟花,那我就会帮你准备。嗯,酒店肯定有这项服务,我去问问。”贺屿薇坚定地说。
余哲宁已经打电话跟酒店的人吩咐过,要他们采购烟火和整理场地。
她沿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酒店工作人员抱着什么东西往私人海滩上走,似乎在布置什么
海风吹着他的发梢,余哲宁低声说:“圣诞节放烟火的话,所有人都能看。但海风这么大,放烟花效果恐怕不如意。”
贺屿薇其实把手套带到秦皇岛,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又说把手套落在北京自己的房间。
“不过,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个游戏手柄。”
余哲宁转过头,脸上恢复了笑容:“准备了两个礼物吗?没超出咱俩定的预算吧?哈哈,那等回去的时候一起送给我吧。”
海风很大,女孩子头发像野草一样向各个方向蔓延着,余哲宁伸出手,想拨开贺屿薇的头发,她却向后一躲。
余哲宁若无其事地伸回手。
贺屿薇意识到自己的回避后,露出歉意的目光。她的头上有伤,而且昨天被流浪汉触碰过。回过味儿来的时候,很厌恶触碰。
她为了掩饰尴尬:“晚上风大的话,可以多买拿在手里的礼花。专门卖烟花的摊位离酒店不远,我过去挑一下烟花的具体种类。”
余哲宁笑着:“那采购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哥他们不在,你也不用总是照顾我。我这里有龙飞留下的一张SPA券,拿去用吧。”
*
五星级大酒店的spa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说实话,贺屿薇根本都不明白。
采购完烟火,检查完今晚烟火的准备工作后,她还是盛情难却地来到酒店的美容室。
漂亮的接待小姐和善地问她,想做脸还是身体。她小声说都可以。对方便推荐了热石按摩。
他们先把她带到一个浸泡着玫瑰苞蕾的乳白色浴缸里,轻柔地按压着肩膀和脚,全身涂油,最后再用加热过的石头,迅速在她后背和酸涩的小腿皮肤上滑过。
薰衣草精油的舒缓香味,外加轻柔的背景音乐,昨夜遭受的暴力和伤害悄然淡化。
一切轻柔的似乎是裹在圣诞雪花球里的凌波之梦。
贺屿薇晕晕乎乎地睡过去。等从美容床上睁开眼睛,已经晚上九点。
手机里有余哲宁的一条微信。
你在哪儿?我们正在中餐厅。
*
万豪酒店也为圣诞节做了各种准备,除了圣诞树,酒店的角落也摆放着红帽子绿围巾的毛绒小熊,有红色鼻头的雪人灯牌,而酒店员工乔装的胖胖圣诞老人也站在门口,为儿童住客发气球和包装精美苹果。
中餐厅也有一棵圣诞树,下面挂着福袋,透明玻璃上贴着圣诞节和迎接新年的祝福标语。
大堂的散客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但还有一个包厢亮着。
栾妍他们坐在包厢里面。桌上的残羹都收走,只剩下一盘像新娘花束般的水果船。摆放中间的是四个椰子,椰子上面用餐刀雕刻着酒店的名称和圣诞快乐。
贺屿薇进来后就道歉:“我来晚了对不起!”
除了余温钧以外,剩下的三个人惊讶地看着她。
栾妍漠然地从她身上收回视线,继续剥着晴王葡萄,那是日本进口葡萄,就像绿色的鸵鸟蛋一样,颗粒饱满,串型非常圆润好看,吃下去也满口清香。
她将剥好皮的葡萄递给余温钧,余哲宁也对贺屿薇展露一个微笑。
“没有来晚,我们也刚吃完。你吃了吗?”
贺屿薇后知后觉,包厢里只放着四把椅子——哦,她看
了余哲宁的微信,就急匆匆地跑过来。
她居然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们在等自己一起吃晚餐。
怎么可能?
大约是因为回到故乡,她就彻底忘记自己不过是一个小保姆。
就算和这些人打麻将,就算她每天在最近距离看着他们的喜怒哀乐,双方之间有层层且极严密的阶级壁垒。
换言之,他们绝不可能邀请她同桌吃饭。
贺屿薇低下头:“之后安排了烟火。栾小姐不是说想看烟火吗?”
栾妍颇为惊喜。而余龙飞的目光却停留在贺屿薇的脸上。
酒店餐厅的灯光是柔和暖光,贺屿薇刚刚慌张地跑进来的瞬间,忘记低头,而所有人都多少看她一眼。
第一眼看上去,好像鼻子不够挺,眼睛也不够大,但当注视她的眼睛的时候好像不止如此。她的气质、说话的语速,就给人一种又像春天又像秋天时分生长的植物,每一句,每一个动作都轻轻柔柔却又从骨子里透出的干净,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忍不住觉得她有一个总是站在微雨里的剔透灵魂。
余龙飞笑着说:“是我错觉吗?哲宁你的小保姆的脸变白净了?”
贺屿薇只做了身体项目,但一整套流程下来,神清气爽,血液循环也明显变好,嘴唇有了血色罢了。
余哲宁从她的身上收回视线,他说:“别无聊。我们去看烟花吧,屿薇,麻烦你回房间帮我把助力车推下来。”
余龙飞拖长声音:“你也跟着去?在楼上看着不就好了吗。”
余温钧开口依旧是很冷静的声音:“沙滩上用助力车很吃力,你去替他拿双拐下来。”
*
北方的沙滩是会结冰的。
冬天的海,沉、静、暗得像深渊,仿佛可以把人吸进去。远处传来海浪的声音,风太大了,海又很黑,看不到任何东西。
烟火,嗖的一声,升到半空中。
海风很猛,大型烟火在最初窜到夜色里,总是会先神秘地消失几秒,随后又在令人期待的等待中绽放光芒。仿佛是樱桃和柠檬做得火药炸弹,把黑暗彻底穿透。
十五分钟的大型烟火放映,火光倒映在海面上,依旧是极度浪漫的场景。
除了他们,还有不少酒店住客也买了烟火,在圣诞夜拿到沙滩。每个人都爱烟火。尤其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看烟花。
栾妍全程举着手机拍照,她不停地拽着余温钧的胳膊,余龙飞和余哲宁在旁边聊天。
而在他们很远的后方,隔着其他围观的游客,贺屿薇和海滩消防的工作人员一起站在台阶上。
有的时候,她真的无法理解余家那帮人。
栾妍亲手弄坏了纸鸢,却还能无事人似的和余温钧相处。余哲宁明明喜欢栾妍,但看到余温钧和栾妍的亲密依旧只能强行忍耐着。余龙飞瞧不上她和栾妍,又拉着她俩打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