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妍的脸上依旧是灿烂的笑容,她扬起下巴:“听说,李诀现在要和你并驾齐驱,他要从李秘书变成李总了?”
被戳到痛处,龙飞少爷的嘴巴也只会变得更恶毒。他再阴笑着说:“呦呵,你还知道‘并驾齐驱’这个词?毕竟,你永远都比不上Sarah的一根手指,也不可能和她并驾齐驱。”
英文名字说出口,栾妍的脸色迅速变白。而套房里的余哲宁闻声也缓慢走出来,喝止住余龙飞。
栾妍稍微定神,对着余哲宁说要借他的小保姆用一天,余哲宁点点头。
贺屿薇低头跟着栾妍走,听到了几句余哲宁和余龙飞的对话。
——哥最近在忙什么?家里光举办宴会,他的人又不出现。
——去新加坡出差呢。我也急着见他,这还一堆集团里的事等他批呢。
第25章 大部多云
栾妍叫贺屿薇陪她做烘培。
两个女孩子站在开放式的厨房,在亮银色不锈钢的碗搅拌着鸡蛋和面粉,偶尔有白色的面粉,像雪花般轻轻地洒在工作台上。
贺屿薇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她此刻站在厨房里也只是根据栾妍的指示行事,偶尔回头看到栾妍漂亮的侧脸会立刻垂下目光。
“你挺不爱说话的。”栾妍说。
贺屿薇经常收获这种评语,她并不在意,只是低头洗薄荷叶,洗各种餐具,再默默递过去各种烘培工具。
30分钟后,薄荷曲奇饼干从烤箱里端出来,栾妍把墨姨叫进来,让她把一半的饼干交给玖伯。
“他肯定有办法交给余温钧。”
墨姨刚要说什么,栾妍脸上的灿烂笑容更盛,提高声音说:“谢!谢!PLEASE!”
墨姨下垂的嘴简直像抽筋一样硬扯着,最终默默听从这个命令。
栾妍转过身子,她吐吐舌头:“这个佣人主管看不起我。她觉得,我不配成为余家女主人。哼,我们去一个没有她在的地方待着,好不好?”
贺屿薇也只能点头答应
“你真的好安静。不过,这也挺好的。我已经跟余哲宁说,今天剩下的时间给你放假。到吃晚饭前,你能一直陪着我吗?”栾妍说,“至少,你和我能当朋友吗?”
之后,栾妍拽着贺屿薇走出厨房。
一路上,栾妍抱怨着,这宅邸离市中心的繁华商业区太远,前几日有工人来到她这层的露台,把什么防火梯拆掉两节,她都见不着余温钧的脸,等等。
栾妍似乎是很习惯说话时凑得对方很近。
即使面对的是贺屿薇,也会亲热地挽着她手臂,说起话就像小鞭子样噼里啪啦往脸上砸,到最后,贺屿薇几乎是被挤到墙面走了。
栾妍的胸紧贴着自己手臂,身上的甜甜香水味道注入到她的鼻孔,而且……哇,她的手好细好软呀。
贺屿薇的头有点晕了。
唉,居然有点儿理解余哲宁的心情,自己好像也挺喜欢栾妍的,她真的好亲切。
栾妍晃了晃她的手臂:“喂,去你的房间里玩吧?我想去你房间看看,可以吗?”
贺屿薇倒是不太介意隐私,她的东西很少。
但是,她的小卧室是在五楼,而五楼是需要坐电梯上去都要刷卡或按指纹才能上去的特殊地方。带别人去……好像不大合适。
虽然不是别人,而是余温钧的未婚妻。
“我的房间发现过虫子,特别大的那种黑虫子,没什么好玩的……”贺屿薇结结巴巴地找理由拒绝。
栾妍的眼珠不耐烦地轻微收紧,继续灿烂微笑,她柔声说:“我把你当朋友。但是因为你在余哲宁身边当保姆,我都不好意思找你玩。”
贺屿薇一愣。
“你不会真的觉得我的脸皮有那么厚吧?”栾妍苦笑,“现在的我,也绝对不会和余哲宁走得很近。”
余家和栾家的订婚,更像两个企业各自出资设立一个新公司的过程。双方带来两个律师团队坐镇,婚约双方、几个长辈和工作人员,在三十多个人的会议室里订下婚约。
毫无浪漫气氛可言。
“虽然是未婚夫,但我在她高中毕业前都不会对她出手”。
这是会议结束时余温钧的原话。
他当着她的面,看着她眼睛,对栾家父母做的承诺。明明穿着浮夸的花衬衫,但他的语气和态度却干燥、稳定又落地有声。
可是,栾妍很快就知道,像这样一个成熟的事业型男人,居然谈过场轰轰烈烈的姐弟恋。前女友是他原先央行的同事,比他大两岁,来自普通家庭的女孩,但也是一个学霸,长得很美。
据说,她送他的风筝至今依旧挂在余温钧的书房里。
十几岁的花样年华少女,不缺钱亦不缺美貌,却有一种青春期对成年人所抱有的独特别扭感。栾妍面对余温钧总是冷着脸,刻意在他弟弟们面前表现热情。而隔阂,大概就是从那里开始埋下的。
他弟弟对她
的告白,是一场噩梦,栾妍在惊恐之余又有点得意,得意于自己的魅力,只是稍微利用了一下对方就折服于她的裙下。
但接着,余温钧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他们眼前。
余温钧忽略惊慌的余哲宁,他看着她,那目光就像初次见面,他回过头,很平静镇定的面孔。
“现在给哲宁的告白一个明确答复。如果你俩的回答一样,我和你的婚约就此作废。”
——贺屿薇来不及说话,便被迫从栾妍嘴里听完整段前尘往事。
每每提到余温钧,未婚妻反而收起脸上过分明亮耀眼的笑容,眼神变得柔和,是那种全心全意的欢喜、崇拜和痴迷。
“余温钧出差前,也给了我一张五楼的电梯卡。”栾妍稍微离开了贺屿薇,她果然掏出一张圆形电梯卡,在贺屿薇眼前飞快地闪过,“待会儿,你能陪我上五楼吗?”
“我虽然住在这里,但他年底的工作太忙了,两人也不怎么见面。除了烤薄荷饼干,我还为他精心准备了一个礼物,想放到他的套房门口当作惊喜。你觉得可以吗?我把你当朋友,才跟你说这些话的。”
贺屿薇微弱地开口:“李秘书告诉过我,即使住在五楼也不能乱逛。啊,栾小姐不嫌弃的话,还可以把礼物交给李诀——”
“我送给喜欢人的礼物,宁愿他丢掉也不乐意让别人碰一根手指!”栾妍笑着说。
这句话,听得贺屿薇一阵晕眩。
原来“喜欢”是这样的独占心情吗?余哲宁也是这样想的吗?所以,他宁愿扔掉栾妍送的巧克力,也不希望别人碰它一根手指?
栾妍借着这个机会,把晕头转向的小保姆塞到电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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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的五楼,现在几乎是贺屿薇的心灵港湾。
照顾余哲宁变成一份切实工作,而其他任何地方都能碰到余龙飞,也只有回到五楼小小房间才能休息,躺在床上想心事。
五楼的主人从不住在这里(顺便一说,贺屿薇再也没敢去露台),但套房的门,不出意外是紧锁的。
“我,是余家未来的女主人,也是余温钧的妻子。这个家,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不信,你看。”
栾妍走上前去拉开旁边的密码锁开关,娴熟地输入一串数字。
……输错了。
第二次依旧错了,栾妍也不禁微微出汗。在贺屿薇疑惑的目光中,她输到第四次才是正确提示,门被打开——
“很好猜,他房间的密码是余龙飞、余哲宁的生日和他们集团股票上市号码的排列组合。”栾妍耸耸肩,“没关系,你也跟我进来吧。”
时间变得缓慢乃至于停止,栾妍打开门后,扯着贺屿薇就往里走。
华丽的房间里极其静谧,虽然有薰香的味道,但隐隐又有一丝灰尘味。
太大的住宅都有这种烦恼。装有新风系统,还雇佣人来时时打扫,却就是能闻到一股无人烟的味道。
栾妍进来后,没有贸然地碰任何东西,只是极其感慨地打量整个书房。
“第一次被领到他书房,我简直是震到了。”
贺屿薇有同感。
她从小和爷爷奶奶住,家里干净整洁但毫无审美可言,更没有所谓“装修设计”,家具都是枣红色的木头或铁皮所制成,电器都服役了至少十年且上面永远会盖着一块挡布。
与之相比,余宅简直就像是一栋洋楼,一座殿堂,一个奢华没有上限且在四季都能保持丰富多彩的仙境。她一直好奇,谁能真正地在这种美丽套房里生活。
不,栾妍马上要成为余家的新女主人。
她不仅仅拥有美貌和家世,还有健康的体魄,开朗的性格,在国外学的是双学位,嗯,和余哲宁一样都是学霸。
贺屿薇驱赶脑子里的杂念,她催促栾妍:“栾小姐,我们还是出去吧,这是余董事长的房间,他现在不在,总觉得待在这里不好。你不是说,只想把什么礼物放在他门口吗?”
栾妍的目光却落在墙面挂着的那扇色彩斑斓且极为风雅的纸鸢上,她问贺屿薇是否知道来历。
“这是纸鸢,肚子处有金蝉还有蝙蝠,就是代表’蝉蝠其天’。”大概为了更好展示纸鸢绢布上丰富的色彩,栾妍用手一扯它尖尖的羽尾。
这一下似乎很用力。
挂在墙面的大风筝瞬间掉落,伴随一阵轻微但不详的咔嚓声,往下飘落。
事情发生得太快,贺屿薇的第一个反应是试图接住。
纸鸢薄如纸,整体是类似丝绸的材质,而翅膀骨干用竹子撑着的,翅膀处的材质有别于身体其他部位,更轻,大概是能在天空中更便于放飞。
但联想到刚才的声音,风筝本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断了。果不其然,贺屿薇举高纸鸢,发现右侧翅膀下方处有异样,内里负责支撑轮廓的材质断了。而除此之外,纸鸢的羽尾处被长指甲抠出一道三毫米的口子。
当意识到它坏了,贺屿薇就感觉,自己的保姆生涯和整个人生,划上完美的休止符。黑眼镜李诀绝对会把自己和栾妍丢到海里喂鱼。
不,可能只有她自己。
贺屿薇下意识地回头,随后发现一支手机镜头冷冰冰地对着自己。
栾妍对着她和纸鸢拍了一张照后,很快就收起手机,她从远处拖来椅子,接过贺屿薇手里的纸鸢,利索地把它重新挂到墙上。
栾妍从椅子上跳下来后,满意地点头。她回头看着贺屿薇的表情:“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余温钧哦。就算你告诉他,我也会说是你破坏的,毕竟,我有手机照片作证。”
贺屿薇大脑一瞬间停止运转。
“这个纸鸢,应该是Sarah送的。”栾妍此刻的语气依旧是娇憨而爽朗的,“你知道吧,余温钧在和我订婚前还交往过一个女朋友,是一个学经济的博士……”
贺屿薇没有任何闲情听上流社会的爱恨故事。
说要送礼物什么的,难道根本不是这样,栾妍只是想跑来破坏余温钧房间里的这个看起来就很贵且很精美的纸鸢吗?
栾妍面对她的疑问,反而微笑着看着她:“我还想问,你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温钧会让你住在他的专属五楼,我身为他未婚妻却不被允许上来?为什么你会是余家唯一专门请老师教英语的佣人?你说等哲宁的脚伤好了就会离开,但余家的佣人几乎都是终身雇佣,根本没人主动辞职吧?”
这一通巧舌如簧让贺屿薇呆住。过了会,她艰涩地说:“余董事长没给你五楼的电梯卡?”
她突然醒悟什么,赶紧上下摸兜。
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