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上她脸颊的唇有着一股泳池水的味道,不像往常那样激烈或加深,只是在她舌尖处稍微一啄就离开。看到她不满意的目光,他便又低头,依旧是安慰似地吻下她的脸颊。
余温钧的心情因为这个轻吻,明显地变好了。
“可以用这个泳池。”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我刚刚只是想说,有人来找你了。”
*
在他们身后,墨姨和沫丽就像被施了什么黑魔法,拿着新的拖把,化身两根希腊柱子似的站着。
因为玖伯在,她们就从余龙飞公寓回来了,找余温钧汇报工作。
对上墨姨的目光,贺屿薇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正像个傻子似的对着余温钧主动献吻,此刻,还紧紧地偎着他。
“啊,不,不是的!我、我我,不……”
巨大的羞耻和慌乱中,她习惯性地去坚决否认什么。
随后贺屿薇脚下一滑,左拖鞋绊着右拖鞋,身体一歪,余温钧又再度搂住她,她的手按在他胸膛,他胸膛的肌肤坚而湿,心跳也稳定。
贺屿薇顿时安静了。
余温钧没事人似的交代了墨姨几句,随后去冲澡。
他从没有对佣人解释任何事的必要。
而地下泳池里一片沉默。
贺屿薇看了看墨姨,想说什么,又觉得什么也不需要解释。
墨姨的表情极其复杂,多日以来,虽然内心确定但此刻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冲击到了她。墨姨使了个眼色,沫丽便准备默默地接过贺屿薇手里的拖把。
贺屿薇却不肯放手:“让我继续打扫泳池吧。我,我很喜欢打扫泳池。”
终于,墨姨开口:“……你。”
她艰难地说了一个字,就没再问下去。
因为贺屿薇的表情很熟悉,是那种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她想法的表情,也是那种沉浸于恋爱里年轻人的执拗表情。她曾经在余哲宁看向栾妍的目光中,看到类似的神采。
而最近,余哲宁偶尔也会用这种目光看着贺屿薇,单凭那个眼神,就能说出个一二三。
——余家要因为这个小保姆出大乱子了,墨姨烦恼地心想。
第113章 沙尘暴
生意人的年末活动和party很多。
余家也不例外。
装饰活动往往也是提前两个月计划,设计草图、调色模版,设计元素到每个空间是余温钧批示,墨姨来执行。
但今年有了新的执行人选。
“贺屿薇来负责。”
说这句话的当下是他们吃饭的时候。余龙飞的位置上坐着李诀,饭桌上还有余哲宁和贺屿薇,而余温钧这番话落地,所有人的目光投到当事者的脸上。
余哲宁握紧筷子。
哥哥总喜欢把别人往一些位置上推,也不管别人的意愿。那女孩肯定会满脸惶恐且为难地推辞,说她不擅长做这种统筹的工作。
果不其然,贺屿薇的肩膀因为被点了全名一抖,她没拒绝也没答应,继续默默咽东西。
这种沉默绝对犯了余家大忌。
“我昨晚已经提前通知她了。”主座上的人淡淡说。
余哲宁心念微微一动。
余温钧说话必须要有回应,但这一次面对贺屿薇,哥哥居然没动怒。
再次看向贺屿薇,余哲宁发现,全家人今晚的例汤都是海鲜,贺屿薇吃的是西施舌芹菜鸽子汤,上面还撒了补血的枸杞,不知道谁给她单独开得小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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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之后想和贺屿薇单独相处,余哲宁却发现她忙得要命。
“对不起,我现在没什么时间。”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贺屿薇感觉她不停地跟余哲宁说这句借口。
但,这也确实是实话。
余温钧的话落地,各种晚宴的主题装扮策划书就送到她手上。
豪宅晚宴有专门的装饰公司招标承办,包括鲜花的采购和主题装饰,简直就像婚礼一样,根据甲方要求能布置各种主题。从餐具的选择、桌布的颜色乃至到整个party的主色调,她看到了采购的名单——姜饼屋的面团就要用掉30公斤,巧克力原浆7公斤,还有5公斤的糖霜。
贺屿薇最终选择了绿色和银色为基调。
第二天,东侧的走廊就送来5棵矮矮的松木,满室的清香,还有两排透明的精致嵌板,上面有非洲动物的各种剪影。这些都是样品。
把住的地方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对贺屿薇来说,还是第一次。身在拱形的天花板下,身在叮当作响的雪人环绕中,她突然有种很浅的安心,有种被环境接纳的感觉。
但也在最近在布置宴会的期间,贺屿薇意识到某种微妙却显著的改变,自己正被余家佣人排斥在外。
自从知道她和余温钧的关系,沫丽就不跟她主动说话了。
余家佣人们比她在这座宅邸里待得时间更久。
他们百分百地听余温钧的命令,对余哲宁和余龙飞的日常吩咐也照做,在他们眼中,余家少爷们是名副其实的“主人”,双方的等级结构,彼此的工作关系是极其稳定的。
但……贺屿薇?
余温钧让她负责布置家居,重点词是“布置”而不是“负责”。他给她订了一辆宾利当新代步车,贺屿薇自己都完全不知情前,这个消息就已经在司机、园丁,内宅佣人暗中传了个遍。
她不再是余家佣人们眼里,“个性古怪但众人们会暗自照料的小保姆”了。
他们开始用警惕、轻微敌意和冷眼旁观的角度,打量来余家短短一年就从佣人直接鱼跃龙门的年轻女孩子。
幸亏,墨姨和李诀的威信很大,有他们在,贺屿薇才能继续做事。
贺屿薇意识到,她也正在为想要的东西付出代价。
这是当“余温钧的女朋友”要经受的考验吗?
唉,感觉穿越进耽美漫画里,公开出了个柜,她饱受道德和舆论的考验。
除此之外,贺屿薇得抽时间复习雅思,去咖啡馆工作,以及——去探望患了乳腺癌的小姨。
*
余温钧做事很有他的风格。
杨娴莫名其妙地先签署了遗体捐献证书,其次才被告知,企业慈善基金提供的是全切费用。
如果保乳,后续的的靶向治疗费用不承担,但可以承担一半的化疗费用,化疗后结束的放疗费用药可以分期解决,不过依旧要签合同——杨娴无暇去看,就在黑眼镜秘书的厉声催促下,稀里糊涂地签了一堆字。
之后,第一次入院就抽血。
入院第二天每两个小时抽次血。杨娴住了一周院,经验丰富的主任医师看过病例,说乳腺癌也并不是其中最凶险的一种,而手术日故意拖到春节,又让她办理出院。
等待手术的日子里
,贺屿薇和杨娴单独见了几次面。
虽然不知道贺屿薇的工作,但是,杨娴肯定从一些细枝末节里感受到什么。
她开始很明显地讨好贺屿薇。
“薇薇呀,其实你妈妈还是挂念你的。她曾经说过,生女儿就是小棉袄。哦对了,她还说起过,等在英国安定下来后,回国找你。”
她们坐在肯德基的红色桌子前。杨娴得知自己有生存的希望,便在市区找份临时工干着。
杨娴绞尽脑汁地说谎话,刚开始,还有一些犹豫,但越说越流畅。
最后的话总是落在,你是苦孩子,你妈妈是爱你的,虽然她从来没有来找你,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没有亲人,小姨以后永远是你的亲人。
贺屿薇静静地听着。
告别杨娴,从肯德基走出来步行一条街左右。寒风彻底地带走体温前,贺屿薇左右张望一下,坐上旁边停泊的奔驰suv。
李诀还是亲自担当她司机。
他问她,信杨娴的那些话吗。
贺屿薇系上安全带,摇摇头。
杨娴嘴里的话,八成都是假的。但,希腊神话也是假的。杨娴嘴里的谎话像属于自己的希腊神话故事,贺屿薇不相信却忍不住想听下去。
“我发现,人会给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里增加很多想象。但听多了,也会觉得无聊。”贺屿薇沉思地说,“啊,麻烦你待会把我送回学校。”
*
在高中校门口,余凌峰瑟瑟发抖地等待着。
身为一个精力和感情都充沛高中男生,被贺屿薇拒绝之后,余凌峰失落之余,燃起新的好奇心。
贺屿薇的正牌男友,究竟是余温钧和余哲宁里的谁?
毋需质疑,她估计是一名小嫂子。
但,哪位的?
在某日吃饭,余凌峰听到父母讨论,“那边”的新闻——余龙飞被他哥扫地出门了。
汪柳对这消息喜闻乐见,前妻生的那三个儿子向来抱成一团,如今出现缺口,真是乐得看笑话。
“老大手里拿得那么一大块地很值钱吧?”她对丈夫旁敲侧击。
余承前打哈哈,说大儿子这几年的生意中心不在内地。
汪柳笑笑,给儿子盛一碗汤,余凌峰就问她是否知道贺屿薇。
他父母对视一眼,都没想起来这号小人物。
余凌峰百般调查,终于知道贺屿薇目前打工的咖啡馆,某天放学后也赶了过去。
一推门,他就被震了。
迎门的墙面挂着的是一副蒋廷锡的花鸟,且,似乎是真作。有一台监控摄像头专门对着这幅价格不菲的画。
店员说薇总虽然每天来,但时间不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