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他油盐不进,好赖话都听不懂。
程深声音发狠,“陆骁,你以为你是谁,你最多也就是给林家守门的一条野狗,给我在这儿摆什么谱,你不会真以为你能替林家守住公司吧?”
陆骁掀起眼皮,看门外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懒懒淡淡地开口,“守不守得住也不需要你程太监操心。”
程深脸一青,攥起拳头朝他挥了过去,让他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陆骁不躲也不闪,就等着他的拳头砸过来。
林浅语拿脚轻轻踢开虚掩着的门,眼神很冷,声音温和,“这是怎么了?”
程深急急地收住手,拳头差一寸就要落到陆骁的脸上,现在这个情景,就算他再巧石如簧,也一时想不出该编什么话遮掩过去,关键是他不知道他刚刚说的话,林浅语有没有听到。
他只能佯装惊讶,“林总,您怎么来了?”
林浅语唇角半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程深头皮发麻,努力组织语言找补,“我和陆助闹着玩儿的,是吧,陆助?”
他说着话,想将胳膊搭在陆骁的肩膀上,装哥俩好的模样,陆骁却先一步移开脚,一言不发地走到林浅语身后。
那个样子就像是受了欺负的狼狗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主人。
程深咬碎牙齿,他一个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大男人,躲到女人身后是个什么意思,简直是又卑鄙又无耻,他勉强挤出些笑,又道,“陆助,你该不会是玩不起,恼羞成怒了吧,咱们大男人,可不带这么小气的。”
陆骁根本不搭他那茬儿,只看林浅语。
林浅语偏头看他一眼,语气严厉,“工作时间,擅离工作岗位,再有下次,你就自己去跟成经理说,这个季度的季度奖不用给你发了。”
陆骁不卑不亢地应好。
程深眼里蓦地生出喜,他以为这是林浅语在给他出气。
他就知道她是个聪明人,公司里就连门口的保安都知道,她林家大小姐要想坐稳现在这个位置,少不了他们程家的支持,所以她应该也清楚,和他联姻是她最好的选择,这样看来,他刚说的话她听到了也没什么要紧,她不敢和他们家撕破脸。
他有些得意地看着陆骁,和他斗,他还不够格。
林浅语转头又看向程深,不冷不淡的态度,“程副总,下次你再叫我们陆助出来陪你玩儿,还是先跟我打声招呼,不然你刚才那一拳头要真招呼上去了,再把他打出个好歹来,知道的是你跟他闹着玩儿来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当老板的动辄就打骂下属,他家里人要是找上门来,我不好交待。”
程深一顿,先是想,陆骁他那个奶奶早死八百年了,他一个没爹没娘的野种,哪儿来的家里人,转念又想,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敲打我呢?
等他回过神来,林浅语已经走出了楼梯间,陆骁轻飘飘地看他一眼,目光里是明晃晃的轻蔑。
程深突然反应过来,他上当了!这个姓陆的刚才就是故意激怒他的,他着急想追林浅语解释。
陆骁扯一下嘴角,转
身走出楼梯间,还不忘把门给关上,门正好摔到程深的脸上。
程深感觉到自己鼻子里有什么温热淌出来了,他赶紧仰起头捏住鼻子,想骂人都骂不出来。
向小园拎着林总的包在办公室门口等了半天,才看到林总和陆助一前一后地从走廊那头走过来,林总脸色不太好,陆助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陆骁伸手接向小园手里的包,“你回去工作吧,我送林总。”
向小园看林浅语。
林浅语点一下头。
向小园高兴地差点要跳起来,赶紧把包和车钥匙一块儿递到陆助手里,冷面无情的陆助就是她的救星,不让她当司机,她就少了一个被开的理由,还能再多活几年。
数字不断向下变换的电梯里,安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到,突然响起的震动声又将这种安静的表层撕破。
林浅语看一眼屏幕上闪出的名字,想直接挂断,又停下手,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又不想打草惊蛇,少不得还要再应付程深两天。
陆骁不动声色地问,“林总刚才听到程副总的话了?”
林浅语侧头看他,他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今天做的是哪出戏,他看程深不顺眼,想借她的手把程深给收拾了,他又清楚她对动程家还有犹豫,所以将计就计,激出程深的话,来逼她拿定主意。
他倒挺会软饭硬吃,还替她点起菜来了。
她讥诮反问,“他说了那么多,不知道陆助说的是哪一句?”
陆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老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对外,我是你的人,他骂我也好,打我也好,踩的都是您林总的脸。”
林浅语冷笑,“怎么,现在我又成你主子了?”
陆骁把手表递到她面前,“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林主子。”
他最后三个字刻意加重,奚落的意味明显。
林浅语盯着他看了半晌,她近他半步,用还在震动的手机挑起他的下巴,轻声道,“那你先给我旺两声,你主子我一高兴,明天就收拾了他给你出气。”
第6章 狗东西
陆骁脸色丝毫未变,他伸出手,将又响起震动的手机直接挂断,回道,“我以为不冲主子乱叫的狗才更忠心。”
林浅语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拿手机点上他的胸口,“你有心吗?”
陆骁古水无波的眸底慢慢翻滚出寒意,他笑了笑,“林总还真是了解我,确实没有,我的心早就扔到了荒郊野岭里,不知道被哪个野狐狸给叼走了。”
林浅语轻笑,“那个野狐狸也真是可怜,费尽心机叼了个黑心肝走。”
陆骁看她,“你又不是那个野狐狸,怎么知道我的心是黑的。”
林浅语道,“因为相由心生,光看你这张脸,就知道你是个黑心黑肺的主儿。”
陆骁唇角噙着冷笑,“我记得,有人说过,我这张脸,从眼睛都嘴唇,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林浅语勾唇,“是吗,那人大概眼瞎。”
陆骁看着她的眼睛,嗓音低沉略哑,“挺漂亮的一双眼,瞎了也是可惜。”
林浅语顿住,一时没接上话,电梯里又安静下来。
陆骁从她眼睛上移开视线,脸上只剩凌厉的冷寒。
林浅语看着他绷成刀锋的侧脸,想起什么,眼底讽刺陡深,她轻嗤一声,不再看他,转头直视前方,却又和他的视线相撞在光滑如镜的电梯壁上。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相交的视线又断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电梯,目光里都压着相同的冰冷。
今天的晚饭吃得比昨晚还要沉默,方芸觉得这一顿饭吃下来,她得积食了。
她喝一口水,努力没话找话地想把气氛给调节开,“我今天的米焖得好像有些软了,阿骁你吃着还可以吧?我还不太清楚你的口味,你要是有什么忌口的,提前跟我说哈。”
绾绾晚饭主食一般都不爱吃米,只喝些粥或者汤,但阿骁这么一个大小伙子,忙了一天了,只喝些汤汤水水的肯定不管饱,所以方芸这两晚都给他单独焖了米饭。
陆骁停下筷子,看方芸,“芸姨,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方芸又问,“那你有什么喜欢吃的没?我回头做给你吃。”
陆骁温声回,“我喜欢吃软一些的饭,芸姨您今晚做的,刚好合我的口味儿。”
林浅语筷子一顿。
方芸笑,“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吃硬一些的米,有嚼劲儿。”
陆骁意有所指,“大概是我口味儿比较独特,打小就爱吃软饭。”
林浅语抬眼看向他,陆骁也看她,语气关切,“怎么了?又咬到舌头了?”
方芸也看过来,着急问,“没事儿吧,绾绾?”
林浅语对方芸展颜一笑,“我没事儿,芸姨,我就是在想,家里要不要养只小狗,我总觉得家里有些冷清,要是有只小狗跑来跑去的,也能热闹些。”
这话正说到方芸心坎上,她也觉得家里有些冷清,主要是家里要是有只可可爱爱的小狗,这小夫妻间也能多一些话聊,饭桌上这种沉闷的气氛没准也能缓解一下,她高兴道,“好啊,绾绾你喜欢什么品种的,我回头就去看看。”
林浅语回,“也不用什么特别的品种,乖一点就好,别我好吃好喝地养着它,它喜欢吃什么我就喂它什么,到头来却一点儿都不听我的话,我让它叫它也不叫,反倒冲我呲牙摆脸色,凶得不行。”
方芸笑,“不会,小狗都很认主的,也护主,最知道谁对它好。”
林浅语扫一眼旁侧的人,“那我今天怎么就碰到一只不听话的。”
陆骁对上她的目光,接话,“你今天碰到的那只是条野狗,要想它听你的话,你得先驯服它。”
林浅语挑眉,似是很感兴趣,“是吗,怎么驯服?”
陆骁回,“这就要看你的手段了。”
林浅语笑,“我这个人懒得很,他要是对我没用,我浪费那个时间和心思驯服他干嘛。”
陆骁也笑,他拿公筷夹起一片藕,送到她餐盘里,“有道理,绾绾一向聪明,最知道什么该舍,什么又该丢掉不要。”
林浅语点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方芸听出了两个人话锋的不对,但又不知道该从哪儿打断比较好。
林浅语连看都不看那片藕,放下筷子起身,对方芸道,“芸姨,我吃好了,先上楼了。”
方芸有些懵地点头。
陆骁又将那片藕夹回来,放到自己嘴里,不紧不慢地嚼着,清脆的藕声在安静的空气里散开。
林浅语头也不回地离开餐厅,等她洗完澡,从公司一直憋到家里的气也散了个七七八八,她不该受他的激生气,他要是想气谁,一向是气死人不想偿命,她不说要活到九十九,怎么也要比他活得久,以后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她就把他当空气。
林浅语从沙发上拎起一条披肩裹到肩上,转去书房继续处理工作,她刚坐下,就看到书桌上放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方芸正好敲门进来送水,林浅语指着文件袋问,“芸姨,这是您放的吗?”
方芸看着她,又是欲言又止的神情,“是阿骁给你的,他说你不让他进你屋,就让我给你拿进来了。”
林浅语被她那直白的眼神看得脸有些热,她装若无其事地打开文件袋,“好,我知道了,芸姨,您快去休息吧,我要忙了。”
方芸别的又不能多说,只能放下水杯,嘱咐她别忙到太晚,又给她关好门。
林浅语一看到文件袋里的东西,神情立刻严肃下来,越翻到最后,眉头簇得越紧。
关于程家,她哥之前就让人调查过,但调查到一半就出了事情,后面也就不了了之了,她这一年又让她哥用的那个人在继续查。
可程崇远隐藏太深,查来查去,也都是些皮毛的东西,不足以搬倒程家,所以他才会越发猖狂,程深既然敢说出那样的话,就说明程崇远已经在筹谋什么了,她必须要在程崇远有所动作之前先下手,她原本打算先拿程深开刀,程深身上的漏洞太多,她就算动不了程崇远的根基,也能让他伤些元气,分些神。
但这个文件袋的里东西,全都是程崇远最核心的秘密,有了这些,足
以把程崇远给弄出公司,他人在国外,竟还能查到这些……
只是所有的文件都只有上半部分,没有下半部分,林浅语拿过手机,给他拔过电话去,没人接,她想了想,拿着文件袋起身走出书房,一直走到走廊最尽头,她停在门前,慢慢伸出手,屈指敲了两下门。
屋里好像没动静,林浅语等了一会儿,想他是不是又去了吧台那边,她刚要走去吧台,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
里面的人走出来,四目相对,林浅语愣住。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黑衣白衫,劲瘦的腰腹掩在半敞的衬衫下,微湿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掩去了眸底的凌厉,多了些清朗的少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