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他略有些难为情地,喉间轻轻发出一声:“嗯。”
“觉得自己很可笑。”
坦诚,却羞涩的。
像是有一颗磁粒碾过心尖,激起栗夏神经末端按捺下的酥酥痒痒的情.欲。早在他克制地没有拉她的手,和承诺的一样没有逾矩,或者更早些,在和他一起逛超市,或者早在下午看到他的第一眼。
她就发现自己心底一点对他难捱的瘾和占有欲。
在意是一台酿造蜂蜜的机器,情人多少会尝出细细密密的甜来。
栗夏觉得,她和方则清之间像隔了一片风帘,隐隐有风的时候,才能从鼓动的一角,窥见彼此真心的一面。
但这时隐时现的风,只叫人心痒。
栗夏索性掀开了——
“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她坐起来,身子朝向他。
“嗯,你问。”
她直勾勾地看过去:“我想问,方则清,你的那些前女友们,也来过这里吗?”
也曾经像此刻一样,坐在这里,依偎,牵手,过夜吗。
完全认清楚自己是个俗人,是在栗夏来他工作室以前。人和人相处接触到点,留白一面时,最是美好。她站在他精彩世界的某个节点上,不敢朝前望。
“没有。”
这次,方则清握住的是她的手。
“没有前女友们,也没有前女友。”他看着栗夏的眼睛,“我人生的前二十七年,都在忙于证明自己。”
“第一次牵女生的手,而且……”
他把目光向上移,停在栗夏的唇,接着游移到她眼睛。
“我其实有点后悔。”
手心交握处,像一片湖泊。
栗夏声音发紧:“后悔什么?”
方则清一字一句:“后悔昨天怕惹你生气,没有在你亲我之后第一时间吻你,回应你,告诉你我的开心。”
影片还在播,但没有人在看了。
栗夏捏捏他的手,眼里含笑:
“那现在呢?”
“你要不要和我接吻?”
第23章 热而软的嘴唇滚烫的声息
很难说清楚,是谁的唇先凑近的。
近到呼吸交织,两片焦渴而干涩的唇瓣贴到自己渴望的岸。轻轻触碰,又分离。再触碰,再分离。一下下钩起栗夏身体里疯涌的燥意。
栗夏还是上钩了,心甘情愿的。
她感受到了,喜欢的男人有热而软的嘴唇,有滚烫的声息。
这声息忍耐地扑在她的鼻尖,他一点一点试探地扩大与她唇瓣厮.磨的领域。
从轻点的啄吻,干浅的吮吻,到完全与她的唇贴合,辗转。热烈的,动情的。他没有牵她的那只手,开始移到她的后背,覆上她涨红的脖颈。那里在发烫,他像是故意摩挲。
栗夏的背部和心脏有过电的刺激。
因为紧张而屏息太久,等到胸腔涨满,她才意识到有些缺氧。她用手去推方则清的肩,想要大口呼吸。方则清便放开她一点。然而几秒钟喘.息,栗夏已经口干舌燥起来。
抬眼时,荧幕上的光正放大了方则清唇上一点清亮的水渍。
她的。
栗夏脑袋昏昏热热的。
第一反应竟是抬手去帮他擦拭。
于是,又吻到一起。
……
初次接吻,两个人都不太熟练。
但因为是喜欢的人,栗夏觉得体验感很好。多巴胺在颅内尖叫的时刻,感受到生理性吸引的时刻,栗夏懂了那句——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长久地吻下去很难收场,栗夏只好小声喘息着主动后退,拉开距离。方则清像是不肯,还想拉她过来。刚要说话,他的手机叮叮咚咚收到几条消息,大概是没回应,对方又打过电话来。
铃声让栗夏的神思收回来点,她推推方则清,“快去接。”
见他不动,又捏捏他的脸。方则清便趁机用脸蹭她的手心,“知道了。”
他起身拿到手机,栗夏还在沙发上平缓心绪。只见他皱眉看了一眼屏幕,路过沙发时,嘱咐栗夏稍等他一会儿,便脚步匆匆朝露台走。栗夏没听到他在讲什么,只透过玻璃瞥见夜色中他走动的身影。
她凝神看了几秒。
想到刚刚的吻,她用冰凉的玻璃水杯贴了贴自己的脸颊。
等了几分钟不见他来,栗夏吃着水果有点无聊。投影上的纪录片放完一部,已经暂停。栗夏便用遥控器在文件夹里挑选,她看着长长的列表,感叹他这些年好努力。最终选了日期最新的一部《潮汐》,上面写着“戛纳参赛作品”,栗夏好奇便点进去。
也是这时,玻璃门被拉开。风吹进来拂过身,栗夏还觉得有点冷,先前上头的脑袋瞬间清醒不少。所以,她₵Ɏ很快察觉到,这通电话令方则清不太对劲。
他先是拿起遥控器,将屏幕上的影片,忽地暂停。在栗夏诧异的眼神里,坐下来,“栗夏,我们换一部吧。”
没有商量,没有同意,他按下遥控器,开始播放另一部。
栗夏一时愣住:“为什么?”
她此刻从方则清脸上看出一种与方才天差地别,让她无所适从的平静感来。
他一动不动盯着屏幕,却没有在看那些帧影。
只是语气淡淡:“没意思。”
接着又意识到什么,先去寻栗夏的手,又慌张解释,“不是,我是说,刚刚那部拍得挺无聊的,我怕你看进不去,浪费你的时间…”
“方则清。”
栗夏定定叫他,捕捉他敛下的眼睛,句句肯定:
“我说过,我不会觉得你拍的不好,更不会觉得无聊。”
“我知道。”
“所以,你为什么不让我看?”
她想听实话,她想知道他那些低效能感从何而生,为什么明明热爱的、倾注心血的东西在他嘴巴里会变成“没意思”“浪费时间”。
某种层面上,她和方则清一样是文艺工作者。她做书,同样耗费心血。所以栗夏很少说自己做出的书无聊,哪怕内容枯燥,它也有自己的价值。
方则清这样的自我否定,心里会怎样内耗怎样沮丧,栗夏很清楚。
存在主义和虚无主义都说,人的存在是无意义的是虚无的。可即使如此,我们依旧要工作,要生活。所以,人很多时候都靠着一种心气,奔头,热情或者是某天的太阳活下去的。
他世界里那盘难解的磁带,哪怕断断续续不成调,栗夏也想听一听。
然而,他不说话。
末了,才在栗夏的注视里,犹豫开口。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栗夏。”
一种被雨水淋过的语气。
栗夏温温地,问他:“你刚刚打电话,是接到不好的消息吗?”
“……”
“嗯。”
栗夏试探道:“那你要不要和我说一说?”
十几秒的沉默,方则清与她对视。
栗夏有点着急了,“你倾诉出来可能会比较好,我会当一个很好的倾听者的。”
然而,时间安静。
他说:“很抱歉。”
-
从方则清家里出来,栗夏打了辆出租车。本想散步的,可总有个讨厌鬼跟在她身后,她回酒店,他也跟她上车,左右缠着她问她是不是生气了。
栗夏烦了。
回头,扔下一个字:“是。”
她脚下生风,嘴巴也像加速的小火车——
“就是生气了,不明显吗?”
“是你说要真实一点,你做到了吗?”
“还问我有没有生气,你们男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有眼睛却不会看,有嘴巴却不会哄,只是一味地问问问,怎么,惹别人生气让你觉得很爽吗?”
……
直到站在酒店门口。
她转身,方则清停步,望向她。
同样面对面的站位,初见的那晚,他朝她伸出手,他说“从现在开始我们真实一点”。交握的瞬间,栗夏很难忘记当时心里是怎样的悸颤。
此刻,栗夏皱皱眉,警告对面的人:“我不会让你进房间的。”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