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欺花打开屏幕,屏保是她的脸。
准确的说,是她熟睡的脸。谢欺花怔愣地看了一会儿,问什么时候。李尽蓝说,高考完去看电影的时候。她再仔细端详自己的面孔,落在洁白的蕾丝枕边,落在某一道温柔的视线里。
谢欺花又打开某个相册,有许多她的照片,有的是朋友圈里发的,有的是李尽蓝自己拍的。谢欺花看得很不仔细,这种情况下仔细看反而显得疑神疑鬼。她轻笑一声,把手机扔给他。
“把这些都删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
“等等,当着我的面。”
李尽蓝的手颤了颤。
连带千疮百孔的心。
“听不到吗?我叫你,删,了。”
喊不动他,她干脆直接夺过手机。
李尽蓝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谢欺花手指滑动,全选,删除。其实是没有必要的事,他留有备份的,再怎么也能还原。也许谢欺花也知道,她只是需要一个表态的方式而已。
那么他给她。
她又朝他伸手:“钱包。”
“……要我钱包做什么?”
“你今天帮巫小姐付款的时候,开了钱包,我看到里面有我的照片了。”
不行。
唯独这个不行!
李尽蓝惊惶看向落在茶几上的钱包。
谢欺花再次快他一步,拿起、打开。
她利落地抽走夹层里的旧相片。
李尽蓝也被她一整个抽剥灵魂。
谢欺花没有犹豫,拿打火机去点它。
谁料到,刚烧起来就被李尽蓝夺走。
他是愤然的,像被摧毁了什么,关乎他的信仰。他粗重地喘息着,眼中苦苦压抑的、垂怜的泪水终于落下。他却感觉不到了,他全神贯注、端详着那烧焦的一块角,指腹是揉了又揉。
那是国外无数个孤单日夜。
陪伴着他的、唯一的东西。
为什么姐姐连这个都要毁掉?
如果……没有爱上她就好了。
如果没有爱上她,他就不会十年如一日的痛苦了。李尽蓝无助地流着泪、悔恨地撕裂爱意。他的心也被她垃圾一样丢弃,也被她用打火机烧成那黢黑的一小角。他为什么那么痛苦呢,他痛苦的根源是因为他太爱她。
真坏啊,姐姐怎么可以这样,李尽蓝一遍遍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爱她了。
可是,可是。
如果不爱她,会死的吧。不爱姐姐的人生是那样孤单,黑麦镇的那一夜,楼道里的那一夜。无数姐姐不在的夜晚啊,都是那么漆黑、寂寞、孤冷。他怨恨她不在身边的日子,他真的好想她陪着他。他想把姐姐杀死了,然后当成自己的神去祭拜;他想把自己变成棺椁,装载着姐姐美丽的遗体。
他甚至想把她制成标本。
放在他的床头日夜亲吻。
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她的不爱他,把他变成了一个魔鬼。李尽蓝深知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为了祈求她的爱,他变成非人的东西,腹腔很空荡,里面饥肠辘辘,需要她的爱来填满,或者她的爱。液。
李尽蓝希望自己就这样死掉吧,他不想再管明天,无论他坐拥多少资产,或者成为怎样一个声名显赫的人。
他就想把姐姐融进自己。
和她永生永世连结一处。
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李尽蓝的思想一瞬间锋利起来。
他不再琢磨原因,只立下结论。
他红着眼对神说。
“……我恨你。”
神并不在意。
“知道了。”
第60章 真心圆
李尽蓝回了北京。
他对她说了狠话。
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和她再见面了。
谢欺花抽着烟, 冷而刺骨地乜过他。
“随便你。”
她起身往卧室走去。
一声响亮的落锁声。
李尽蓝听到那严密防备的信号,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怎么能如此断定他对她心存不轨?他李尽蓝难道就是那种思想不正道、满脑子想着跟她做那种事的人么……没错,他就是。
呵呵。
她为何如此了解他。
她是他挚爱的亲人。
李尽蓝兀自收拾着行李, 把所有该拿的衣物都拿上, 很轻便、很少。他最后才把视线挪到沙发上那张旧相片。他阴沉地把它拿起、端详,突然狠戾地坏笑两声, 把它掷进垃圾桶里。
拎起行李箱,拿上车钥匙。
李尽蓝再无留恋地摔门而去。
不过五分钟。
他急匆匆回来。
与离开时截然相反, 慌乱无措,他快步到垃圾桶前, 翻找那张窄窄小小、烧毁一角的旧相片。好在他找到了, 他把旧相片洗干净,又无比珍重地,把它擦拭得如新、整洁, 放回钱夹。
做完这些, 他疲惫地在沙发上睡去。
直到天光蒙蒙亮, 新的一天到来了。
他怕她醒来时发现他还在。
他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
李尽蓝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谢欺花。他尽可能地避开她,无论是逢年过节, 还是偶然间相聚的契机。
谢欺花也是, 她干脆到处报旅游团,一年到头不归家, 直到平玺也发现两人之间天堑般的隔阂。临近年关时,他打电话给哥哥,问他回不回武汉。
哥哥说工作忙,今年不回了。
他给远在冰岛的姐姐打去视频。
谢欺花戴着毛茸茸的小熊帽子。
“不回!”她说, “你看,企鹅。”
平玺不想看企鹅:“我想看看你。”
谢欺花嘀咕:“我有什么好看的。”
李平玺把英俊青涩的脸放在臂弯里。
他拿柔情似水的星眸瞧她。
谢欺花被他看得莫名心虚。
“姐, 马上就到我的生日了。”他委屈的,“你从没缺席过我的生日。”
这倒是,虽然谢欺花不讲究,但只要李平玺提出来,她总会替他庆生的。
“那好吧,反正我冰岛游快玩完了,估计三月回来,正好赶上你生日。”
只是,谁也没想到。
变故发生得如此快。
老张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谢欺花不得不提前返程。
她赶到病房里的时候,老高和他老婆已经在了。老张是从武汉转院到北京接受治疗的。他在这边没什么亲人,所以病房里人很少。有一个说是他的小姨妈,和谢欺花在走廊里碰见了。
她开口就问:“我侄出这么大的事,他媳妇怎么没在病床跟前照顾?”
谢欺花不想搭理,奈何对方又谩骂了几句乡话,把蕙芝姐贬得一文不值。
“老张他离婚了都。”
谢欺花不耐地回答。
对方愣了愣:“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就算是前妻也不能……”
离婚是前年的事,只要和他有交集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谢欺花冷蔑一哂。
她反而恼羞成怒:“你什么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