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咱俩也没有血缘关系啊……”
谢欺花威压的眼神还没扫到他身上。
“是我车技差。”
李平玺服了软。
“算了,我那辆斯柯达给你,你闲着没事多开开,这车感也得慢慢练。”
两人上了路。
谢欺花又没话找话。“你说咱俩没血缘关系。”她顿了顿,“那你知不知道,你哥和我连亲缘关系都没有?”
李平玺“啊?”一声,明显对此一无所知。谢欺花扶着额头苦笑,把两年前的那些烂谷子陈麻事翻出来一翻。
“哥他那时候就……”
李平玺一瞬间失了声。
“是啊,他当时还让我别和你讲呢。所以我跟你讲,你哥才是真的疼你,以后你挣了钱要多给他花,知道吗?你哥多辛苦知道不,黑工地搬砖、外地打工,条条大路就为供你上学。”
“结果你还……”谢欺花摆手,“算了哟,不说了。人家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反正能通罗马的就是好路。”
“我知道的,你和哥都对我很好,我会挣很多很多钱报答你们的……”
“但是。”李平玺也闷闷不乐,“你们当初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告诉你?”谢欺花嗤笑,“有什么用?那时候你都还是个未成年,书书也不读,学学也不上,你要是知道,很难说又鬼作出幺蛾子。话说,你还真以为你哥在国外是吃喝玩乐呢?”
李平玺垂眸,却是不说话了。
谢欺花以为他至少说些什么。
该不会哭了吧,都这么大人了,谢欺花趁着看后视镜的功夫瞥他一眼。平玺的眉微蹙起,胸膛也在克制起伏,看不出是生气更多还是悲伤更多。但不掉眼泪,那是不成熟的人的表现。
“姐,再给我几年的时间。”他揽起责任,“我发誓会帮上我哥的。”
即便并不需要最小的孩子来操心。
到机场,姐弟俩在出站口等候。
谢欺花竟然没由来得有点紧张。
她等了没五分钟就不耐:
“李尽蓝怎么还没到?”
李尽蓝就出现了。
简练的、洁净的、沉敛的。
和以往的形象不尽相同了。
亚麻面料的复古条纹衬衫,版型得体的西裤薄而严谨,偏分的碎发落在一半眉骨上,显得人矜持疏冷。李尽蓝的脸渐褪去青涩,颧骨高折而削挺,鼻梁更挺翘,眼窝则深深陷坠进去。
些许阴郁、略带神经质。
绝对符合成年人的美学。
他拎着手提箱走过来。
谢欺花眼睛都看直了。
“你哥现在可以去当男模了。”谢欺花由衷地感慨,殷勤地朝他招手。
“这儿———”
李尽蓝走近才颔首。
“姐,我回来了。”
谢欺花向来好色,弟弟现在出落得愈发玉树临风,即使再怎么不满他两年来杳无音讯,她也暂时给他好脸色。
“回来了就好。”她笑得肆意,张开双臂想给久别重逢的弟弟一个拥抱。
李尽蓝却往后避了避。
谢欺花的手落在空中,她一愣。
李尽蓝:“姐,不用这个了。”
他声音很轻、低缓,像被风刮撂的白羽。谢欺花这时看他,才意识到他的不同体现在何处。他已经长大了,二十二岁,而从前那些尴尬的时刻被他铭记,并且,不打算继续重蹈覆辙。
谢欺花讷讷地收回了手。
她确实该保持些边界感。
“行。”她提议,“先去吃饭吧。”
刻意不去想这些,谢欺花掏出烟盒。
却没想到,李尽蓝朝她伸出两指。
他说:“姐,给我也来一根吧。”
谢欺花抖烟的动作愣住,僵直地抬头视他。你抽什么抽,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伸出的,食指和中指,夹捏的姿势告诉她,他对享用尼古丁相当熟稔,甚至到随意向人讨烟的地步。
她压声:“你什么时候学了抽烟?”
李尽蓝淡然解释,学校里的人都抽。
“哦,所以学校里的人抽,你就可以抽了?”谢欺花并未把烟递给他,而是一板一眼地规训,“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抽烟?烟它是个好东西吗?你以为抽烟对身体伤害很小是吧?”
场面有些尴尬了。
李平玺左看右看。
谁料李尽蓝慢条斯理地回答:“可我以前老让你戒了,你也没听啊。还是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烟?”
“你……!”谢欺花不可置信。
就连李平玺也茫地然瞪大了眼。
这这这……这还是哥哥吗?
还是从前那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对姐姐永远保持好脸色的李尽蓝吗?
谢欺花再次慎而重之地审视他。
“行,啊。”她舔过干涩的唇。
两年来他对家里不闻不问,早就让她心生怨愤;再见面如此生疏,几乎让谢欺花以为他变了一个芯子;他不再服她的管,这也让她感受到被僭越。
她看他是分不清谁是大小王了。
“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耐了是不是?”她拍拍他的脸颊,“以为自己攀附上权贵就发达了?想飞上枝头当少爷了?李尽蓝啊,不过是出了一趟国,洋墨水喝了几罐,你翅膀就硬啦?”
她啐了他一口。
“……装货。”
第53章 打火机
谢欺花的嘴一张一阖, 刻薄的言语如同箭毒液迸发而出。李尽蓝盯着她那薄情而寡义的眼,盯着她那时而皱起的鼻尖,最后把视线落在她那湿润润的下唇。当她声量渐大时, 更方便他看清她抵在齿上的那一小截舌头。潮热、红软, 李尽蓝被深深地吸引住。
几乎是目不转睛。
谢欺花对他龌龊的想法毫不知情。
睨他:“说话。不是很硬气么?”
李尽蓝才如梦初醒,匆促地偏开头。
李平玺搡他:“哥!跟姐道歉啊!”
李尽蓝理应如此。他低敛着眉, 唇角绷得很紧,但不代表将要发出声音。
他任由场面陷入僵局。
“诶, 别,千万别。”谢欺花最后还是给他个台阶下, “我可担待不起, 让纽大毕业的高材生给我道歉。”
她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身往车边走。
平玺急死了:“哥你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
平玺不求甚解,见李尽蓝脸色阴郁, 又问他怎么出国就不和姐姐联系了。
李尽蓝说学业繁忙。
不算借口的理由, 平玺不能认同。又想到他一联系上李家人, 立即和姐姐断绝了关系,顿时慌得急头白脸:
“哥!你可不能这样呀!不管怎样, 最落魄的时候都是姐在养我们, 就算姐脾气不好,你又怎么能对她不尊重呢?刚才来的路上, 姐还和我讲了你出国的原因,她其实很在乎你呢!”
李尽蓝的眸色黯淡下去。
他的心在静悄悄地淌水。
平玺不知道,他的话对于一个心怀不轨的人来说,是多么恐怖的引诱。李尽蓝轻咳了一声, 他必须克制自己的情绪,像刚才那样, 就很好。如果针锋相对,就能使他暂时停止觊觎她。
这是李尽蓝压抑本性的手段。
也是不让谢欺花难堪的方式。
一路上,李尽蓝都没怎么说话,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谢欺花一看到他就来气,减速的时候故意把刹车踩得很凶,几乎违背了自己开车的天赋。
车底盘前前后后摇晃,像坐碰碰车,李平玺不得不抓紧扶手,傻笑着说“姐你开车怎么比我还吓人了”,而李尽蓝也休息不下去,缓缓睁开眼。
她存心的。
他看着她。
她问:“怎么了这是?又不睡了?”
李尽蓝不答,瞥向窗外昏黄的晚霞。
“诶,聊聊。”谢欺花偏指名道姓,“采访一下留学生李尽蓝,这次回国做什么?国外工作不是很好找么?”
李平玺也好奇地问:“是不是国外的大环境也不行了?哥,我可听说这几年西方国家的失业率居高不下呢!”
李尽蓝解释道:“这次回来领北大的毕业证。之前是去交换学校就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