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必不知道。她未必,不知道。
砰。
砰。
砰。
李尽蓝的心脏接连不断地震动,这一刻像地震、像海啸,地动山摇。他的大脑空白一瞬,更多细节在回溯:她就在一墙之隔的客厅坐着,他发出的声响她未必不知道;她抽了三根烟,未必慰藉烟瘾,可能出于不得不忍受些什么……她还经历了,他的试探。
轰隆一声,他如遭雷劈。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
她一直什么都知道!
她隔着烟雾看他,厚重的、飘渺的,像一层永远不可揭开的面纱。她深沉如海洋如陆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即便隔了许多年,依旧带来如此扼人咽喉的重量,让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他是被她摁住的存在,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他一辈子都无法逃离她。
李尽蓝的灵魂在她那里。
不是奔向她。
爱是困缚他。
爱是她揉捏他后颈的那只手,是她总淡漠凉薄的笑容,是她那温热动人的肩窝。不,爱绝非那么柔润的东西!
爱是她透过他只看向十四五岁的他的残忍,爱是那只喷溅色彩的手腕,爱是她给的训诫和巴掌,当她抬起手,比力道先袭来的,是她身上的冷香。
把他困在名为姐姐的迷宫。
即便这并非谢欺花的本意。
李尽蓝颤抖着放下手机。
他问身边的人要一支烟。
真可怕,这太可怕了。他借了烟借了火,胡乱、生涩地抿住。他猛吸了一口,不知道怎么去过肺,很快剧烈地呛了起来。他曾经发誓不会吸这个东西,如今他却大口大口地深吸起来。
一边吸,他一边想到她。
李尽蓝如今可真难堪呀。
第52章 大小王
李尽蓝开始爱上抽烟的感觉。
尼古丁, 是混沌的欲望、是神经的调和,更重要的,是那个不能言说之人的味道。李尽蓝找到更惬意、钟爱的放松方式。他频繁地抽烟, 疲惫时如此, 放空时如此,香烟成了必需品。
以至于当初给他递烟的女学生怀疑:
自己是否好心做了坏事。
“你没事吧朋友?”巫染迟疑地问, “宿主已经被尼古丁操控大脑了?”
巫染是和他同实习单位的中国学生,卡梅商学院的翘楚。虽说申请到这份offer的都不是寻常人, 但巫染的学历显然过于优越,且外貌上也很出众。
在李尽蓝看来, 她递过他一支烟。
李尽蓝伸手挥散浑浊雾白的烟丝。
巫染却注意到他手里的物件。
“这谁?”她看向那支钱夹。
李尽蓝迅速收好:“……家人。”
巫染早已看到了, 陈旧的牛皮钱夹封存一张照片,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但要说家人———她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看不出来啊你, 这么年轻就订婚了, 你未婚妻也是中国人吗?”
她说的是fiancée, 这个奇异的字眼让李尽蓝心驰神往。因为这不光涵盖了两性关系,还上升到婚姻关系。
不。
那不是他能奢望的。
李尽蓝难以启齿:“是我的姐姐。”
巫染讶异:“亲姐姐还是情姐姐?”
“算是……亲的吧。”
巫染闻言却兴致盎然。
她微闪的眸盯住他, 半晌轻笑一声, 若无其事地说:“刚才你那个眼神,我以为你和她上过很多次床呢。”
李尽蓝眸光地震般颤了颤。
他心虚地摁住自己的眼窝。
好在巫染没有深究他的反应:“我是巫染, 巫氏置业的,交个朋友呗。”
她递名片给他。不是从口袋,而是从袖口里,活像个灵动翩翩的魔术师。
李尽蓝对她保留防备, 他没接。
巫染也不气馁,又往前递了递:
“李封光。”
她眯起浅淡的眼睫:“你爸?”
李尽蓝从来不是吃这一套的人。
无论她有什么目的, 他转身离开,这样不会暴露出弊端,好让对方掣肘。
不过巫染显然不是李纭那么简单的人物,她懒散地打量着他。她不做出任何行动,反而比任何蛊惑都有效果。
李尽蓝的脚步停住。
“你有什么目的?”
“交个朋友而已,别把我想太坏。”巫染的手停留半空,笃定地微笑。
“你很快会需要用到我的。”
她在“用”字上加了重音。
李尽蓝是当机立断的人。
他抽走了她手里的名片。
巫染狡黠地勾起唇角:“在你父母航班出事的两个月前。李氏集团的内部股权关系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动。”
巫染所言属实。
“你可以看看那段时期华尔街股市的整体行情,你们家对冲基金的管理层面,变动很大哦。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认识一位当初引咎辞职的投资组合总监,可以介绍你们见面吃个饭。”
“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别人。”
“我确实有目的。我在国内遇到一些……麻烦事。”巫染叹了一口气。
李尽蓝不认为自己有如此大的能力:“那么你找错人了,我恐怕没办法帮你什么,李封光家也早就没落了。”
“我需要一个人,准确的说,一个后起之秀,一个现在无名无姓,以后在京城出人头地的人。那是我需要的,比起交易对象,我需要一个朋友。”
“你需要的是一个盟友。”
巫染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但,谢谢,我会考虑的。”
李尽蓝收好名片,转身离开。
他纷乱的心里装满了事,步履匆匆。
可走出去没两步,接到平玺的电话。
“哥,姐分手了。”
。
六月初。
“要我去机场接他?”谢欺花不可思议地冷笑一声,“多大的脸面啊,他李尽蓝是皇帝吗?不是说建国以后就不许称帝了?”她弹了弹半截烟灰,“要接你自己去接,我不可能去!”
“姐。”李平玺好言相劝,“哥他一直在国外,两年难得回来一趟。他要是知道你去接机,肯定高兴死了。”
谢欺花冷讽:“你也说了是难得,两年都不回一趟家的人,我要讨他的高兴干嘛?他才应该来讨我的欢心!”
话是这么说,两年没联系的小崽子,谢欺花也想知道他如今混成啥样。
李平玺见她拿了新车的钥匙,心说姐你就嘴硬吧,带我出门都开斯柯达。
谢欺花朝他抬了抬下巴:“晚上在武汉宴定个包厢,给你哥接风洗尘。”
“好嘞,交给我吧。”李平玺还和以前一样,习惯当姐姐身后的小尾巴。
到停车场,谢欺花摁响心爱的座驾。
玛莎拉蒂总裁,一启动就低沉咆哮。
平玺还是头一次见姐姐亮出这辆车。
“哇!”他仰慕,“姐!好帅啊!”
帅的不是我,是我前男友。
谢欺花当然不可能这么说。
她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奋斗吧!有朝一日你也可以像我一样优秀!”
事实上,谢欺花说的并没错,平玺现在也是发达了,说不上一战成名,但也算厚积薄发。这次的中国区域赛,平玺光是赛事奖金和广告代言,税后都百来万,还不算柯老板因器重他而多掏的那二十万。按理说,是轮不到谢欺花在这个冠军面前小牌大耍的。
但谁让她是冠军他姐呢。
平玺趁休假刚拿到驾照。
“姐,这车让我开开呗。”他搓手。
“滚几把蛋,你要让它香消玉殒?”
谢欺花一如既往地刻薄:“科二都挂了三次,丢人丢人!无比丢人!我都不好意思和人说你没考过!你姐一个开驾校的,结果你是马路杀手!我怎么就没半点基因遗传到你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