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那么破,路上还出了意外。”
厉先生嘴角嘲弄的笑意未褪下。
谢欺花依旧乐呵呵迎他。
伸手总不能打笑脸人吧。
“……车开的还可以。”
厉先生随手给了个好评。谢欺花对着他的背影鞠一躬,拿着两万块走了。开什么玩笑,这车现在拉出去都不一定能卖到两万,更别提只是擦了一下后壳,有钱人的钱可真好挣啊。
戒骄戒躁,戒骄戒躁。
谢欺花赶紧发了个朋友圈炫耀,又接连接了几单,一下就忙到了晚上。
送完最后一单,离李平玺放学还有半个小时。她停在宴厅门口抽根烟。
却又遇见厉先生。
他正扶着一位大腹便便的老总,隔着来来往往的车流,蓦然和她对视上。
谢欺花喜笑颜开了,这不是生意是什么:“诶,厉先生!好巧好巧!”
厉先生瞥她一眼,本不愿意搭理,但看着对方身着正装,多问一句:
“宾利会不会开?”
谢欺花愣了愣,说会。高教练提的车就是宾利添越,她上手开过两回。
厉先生把钥匙扔给她。
谢欺花细看他,厉先生紧绷面颊,依旧维持着那股子矜贵,脖子却是红了一片,看来也喝了不少。他身边的那位老总醉醺醺的,围着谢欺花的车转了两圈,说你这车档次也太垃圾了。
谢欺花把烟掐了,眯了眯眼,不置可否,有钱人你跟他计较啥呢?她帮着厉先生把老总放进宾利飞驰的后座。
“上车。”厉先生抬了下巴。
谢欺花看了眼自己的斯柯达。
厉先生:“代驾费不会少你。”
谢欺花从善如流:“好嘞!”
第35章 我老板
把老总扶上后座, 厉先生关了车门才露出嫌弃之色。他紧抿着薄唇,伸手拍了拍肩头那块挺括的西装面料。
谢欺花询问:“怎么了这是?”
“我的司机突然联系不上了。”
不然这种好事也轮不到她呀,谢欺花颔首, 顺手打开副驾:“那您请。”
厉先生高了她不少, 谢欺花只到他胸口,如此做小伏低, 更显得夸张。
“你。”他突然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喝多了, 也许是因为她有点意思。
“这么殷勤,要抢别人的饭碗?”
“为乘客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什么殷勤不殷勤呢!”谢欺花义正严辞道。
厉先生进了车, 谢欺花又替他关门,动作是温柔备至。这又让他怀疑今晚的谢欺花,和下午暴雨时撑着伞骂街的那个小司机不是一个人。这人对金钱就这么崇尚吗?脸是说变就变。
先把老总送回去要紧。
谢欺花顺着地址开过去。
老总躺在后座也不安分, 一会儿说冷气开得太大, 一会儿说刚才没怎么吃好。厉先生不放下姿态赔罪, 对方又说起旧事,一口一个你爹怎么怎么。
谢欺花了然, 原来是替他爹来应酬。眼看厉先生脸色渐差, 车里的气氛也陷入低温,她打开音响放了两首歌, 都是土嗨dj,老总听得津津有味。
车到半途堵了,谢欺花和老总聊天。
她脑子很灵光,明明年纪不大, 说话却相当圆滑。老总被哄得高兴了,说厉总你这司机挺好, 就是车太差了,怎么让小姑娘开这么个破烂上路。
他把谢欺花当成私人司机了。
谢欺花笑了笑,没多解释。
“那个是我自己的私车,当然破了。我正在开的这辆才是厉总的公车。”谢欺花把措辞也改了,又朝厉先生,“厉总,你看人家杜总都这么说了,谈完这单是不是给我换辆好的啊?”
这话术十分讲究,不动声色地盖棺定论。厉先生面色明朗,颔首说好。
老总下车前,就着车上的照明灯把合同签下。两人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厉先生,我现在送您回家吗?”
他嗯了一声,摘下金丝眼镜。
“厉将晓。”
“好,将晓哥。”谢欺花立刻喊上,“我叫谢欺花,喊我小谢就好。”
被人解了围,就算倨傲,厉将晓也确实不该端着架子:“……谢谢。”
“这有什么呢!”谢欺花谨记着两万之恩,“花了你的钱办你的事。”
那可是两万,不是两千不是二百,谢欺花在外面风吹日晒跑三个月才能挣到,不帮他一下恐怕才说不过去呢。
厉将晓也认为如此,但看谢欺花仿佛真没什么脾气一样,也不免讶然。
厉将晓靠着椅背醒了一会儿酒。
谢欺花给他递烟,这次他接了。
谢欺花:“斗胆一问,您不在武汉常驻,至少没和湖北人谈过生意吧?”
“怎么一会儿你,一会儿您的。”厉将晓蹙眉,“你怎么看出来的?”
“两广人谈生意,一般是饭前就差不多了,不至于到现在还敲不下来。”谢欺花顿了顿,“两湖人就是精明,而且偏向不接受合作,好胜心很强,跟他们谈事儿要讲究情绪价值。”
厉将晓觉得她说到点子上了,今天的饭局确实给了他无处施展的感觉。
“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要想业务好,喝酒少不了。”谢欺花笃定,“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喝它。”
厉将晓咬着烟,听着这位女司机讲大道理,突然问:“你今年多大?”
“我?刚毕业。”谢欺花给他点烟,“您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
这么年轻,厉将晓讶异,主要是她的言谈和阅历太混淆她稚嫩的年龄。
“我比你大五岁。”他报了个地址,在滨街,那可是房价顶贵的地段。
谢欺花常跑汉口武昌一带,认得路,打着方向盘汇入了密集的车流。
谢欺花带些谄媚:“将晓哥,既然遇见了也是缘分,占您个好友位呗。”
多个朋友多条路,而且这朋友看起来很多金,说不定以后也会用得上。
厉将晓没应声,抽了两口她递的烟,发现口感很熟悉,谢欺花这才解释:“您不抽黄鹤楼,我换了中华。”
“你……”真会来事,厉将晓心想,她有自己的立足之道。他报手机号,谢欺花趁着等红灯的空档就加上了。
“老子明天不上班?”他读出昵称。
谢欺花笑:“别念出来,我害臊。”
“你……”他想了想,“应届生,才刚毕业,就出来做滴滴司机?”
“其实这是老本行。”谢欺花解释,“我大学四年是创业做驾校的。”
“那怎么没做了?创业失败了?”
“都挣够了,我现在有车有房的。”
谢欺花说现在钱都难挣了,她已经在搞那个电子驾校的项目,问他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投资这东西,能拉一点是一点,拉不拉得到也讲究缘分。
厉将晓还算感兴趣,听她讲了一会。
直到有电话来,谢欺花才停了嘴。
厉将晓接起电话,对面说了什么,他用普通话回答:“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父亲派的司机这几天都赶不过来,是么?那他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这语气,太有压迫感。谢欺花咋舌,感觉被问责的那人已经在冒冷汗了。
“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如果这样,我要考虑你是否是一个合格的生活助理。”
老板在训话,谢欺花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反正被训的人又不是她。只是,如果在这样的上司手底下干活,压力肯定特别大。谢欺花那时想不到,她接下来不仅会给他干活,还会干到床上去,干到厉将晓想和她结婚,后来又发生那么多愚蠢痴缠的风流韵事。
当下,厉将晓面色不虞地挂断电话。
谢欺花看他:“到了,将晓哥。”
他低头给她转钱,问:“多少?”
谢欺花笑得真诚:“您看着转。”
厉将晓转了个四位数,其中也有今晚生意谈成的答谢成份。谢欺花藏不住眼角眉梢的笑,一边眼疾手快地收了账款,一边不自觉地感慨一句:
“这种好事能不能天天有?”
厉将晓沉默片刻:“……可以。”
谢欺花给他开车门的动作一顿。
他干脆打开车门出来,朝她俯下身:“有没有兴趣拿一份高薪的工作?”
谢欺花看着他,突然觉得那严肃古板的面孔变得迷人,她吞咽一口唾沫。
“多、多高薪?”
“一个月五万。”
“老板。”谢欺花立刻道,“您的车我给您停到地下车库吗?需不需要做个护理?我明天什么时候来接您?”
够上道。
厉将晓笑了。
“下周一。周末我一般不会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