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玺挤进去,一眼就看到角落里奄奄一息的李尽蓝,心痛到难以呼吸。
“哥!你怎么样了?”
李尽蓝没有回答他,摇了摇头,手颤巍巍指向那些行凶者。李平玺才看到正被警察盘问的那几人。学长赫然其中,目光阴鸷地落在李尽蓝的身上。
“常哥!为什么呀!你为什么要打我哥呀!”李平玺哭喊,“有什么事儿冲我来!我哥他是无辜的呀!”
学长看着李平玺那痛彻心扉的眼泪,于心不忍,只好强迫自己别过头去。
“哼!”他说,“这次是给你个教训,以后别让我在三阳路碰见你!”
警察说你还放上狠话了,赶紧把你家长找来。李平玺却很清楚,就算把学长他爹喊来,他也只会拍着学长的肩,说干得漂亮。
只有李平玺被保护得最好。
可他却比任何时候都痛苦。
他去查看哥哥的伤势。李尽蓝浑身沾着污血,校服变得泥泞不堪,手脚被贯以畸形的力道,整个人都不能看。
“哥……哥……”李平玺伏在哥哥的身上嚎啕痛哭,“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学长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他对我一直很好……”
李尽蓝没有说话。
“我真的没有不务正业……我现在每天都在冲排名……他们说我再打半年就能进市队了……他们都说我有天赋的……到时候我就打比赛,挣好多、好多好多钱……给你和姐花……”
李尽蓝依旧不说话。
“哥……你不要不理我……我求求你了……”李平玺终于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我只想你和姐姐好好的……好好的过下去……你们不要再管我……不要再管我这么差劲的人了……”
李尽蓝说,平玺啊。
他把手放在他脸上。
他说,你改了吧。
。
谢欺花姗姗来迟。
她一来就看到李尽蓝鼻青脸肿的惨样儿,还有旁边哭哭啼啼的蠢弟弟。
用屁股都能想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不紧不慢走过去,慢悠悠瞥了一眼李尽蓝,又装模作样地去问李平玺。
“怎么了这是?”
谢欺花永远是可靠的,李平玺一见到她那冷若冰霜的脸,之前什么自尊啊冷战啊,全部都跑到九霄云外了。
他抱住她又哭了起来,说自己错了,说再也不敢了,又求她快救救哥哥。
“滚呐!鼻涕都粘我衣服上了!”
谢欺花一脚就把他踹开,还觉得不解气,又给了本是伤员的李尽蓝一脚。
“姐!你怎么连我哥都打啊!”
“顺脚的事!”谢欺花冷笑。
“一天天的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哥也是牛逼!”她顿了顿,又评价起李平玺,“就为了你这么个蠢货!”
李平玺又哭起来。行了,谢欺花说,既然打算学好,就拿出学好的态度。
该送医院的送医院,该送警局的送警局。总之,谢欺花忙活完这一切,已经是后半夜了。李尽蓝确实被揍得有点过了,两只腿都不同程度的骨折,右脚更严重些,手臂上也打了石膏。
“你全身上下能凑出一条健全的肢体吗?”谢欺花最擅长说风凉话,“我现在往你身上撒点痒痒粉能要了你的命,知不知道?你抓都抓不到,挠都挠不着,只能把自己给活活痒死!”
“还有你。”谢欺花瞪着还赖在病房里不肯走的李平玺,“刚说了要改好,你明天不打算上课了是吧?”
“我心疼我哥……”
眼泪不要钱似的掉。
“你先心疼心疼我的学费!”
谢欺花把家里的钥匙扔给他。
李平玺吭哧带哭地走出病房。
谢欺花坐在病床前,扶着额头,肩膀轻轻颤抖。不知道的以为她在哭,李尽蓝却知道,她只是忍不住笑。她笑了片刻才缓过来,手指李平玺离开的方向:“你弟真是个蠢萌的尤物!”
李尽蓝跟着笑了一下。
谢欺花却倏然变了脸。
“你好意思笑?你和他半斤八两!”
她把李尽蓝也痛批了一顿,大抵是说这么大的事也不和她讲,非要铤而走险用这招苦肉计,也不怕真的把自己搞死了,那些青少年下手惯是没轻没重的,捡了半条命回来也算他命大。
李尽蓝知道姐姐是在担心她,嘴有多硬心就有多软,因此也不反驳,只是她骂一句、他应一句。果然,谢欺花气消得很快,靠着椅背坐了一会儿,又来问他疼不疼,有没有哪里难受。
李尽蓝说还好。
这反而更让谢欺花心疼他,都被打成这狗熊样了,生活能不能自理都是问题,还要维持着那一星半点的体面。
谢欺花说:“我给你找个护工吧。”
“不用。”李尽蓝不想多浪费钱。
“那你吃喝拉撒怎么解决?”谢欺花说,“我要上班,有学员要考试了,也没空管你的,平玺还有两周才放假,又不可能天天跑来医院照顾你。乖,听话的啊,我给你请个护工。”
“这也不是马上就能好的事,伤筋动骨一百天,难道请一百天护工吗?”
谢欺花说你小子还学会顶嘴了,李尽蓝闷了闷:“我在家静养就可以。”
“那是你的身体,我懒得管你。”
于是,李尽蓝一周后就出院了。
如果让后来的李尽蓝再做一次选择,或许他会在医院多待两周,而不是早早回家静养。可当时他不知道,就像他不会预料到,不久后的一个深夜里,谢欺花会手把手地帮他把尿。
在他十八岁这一天。
第27章 十八岁
李尽蓝在家中静养, 诸多不便。
但他不说,谢欺花不会察觉到。
谢欺花也有自己要忙的事。
最近科二的考试项目有改动,听说不久后科三也要改。这种改革一般是自上而下进行的, 上到驾考规则和驾考校区, 下到每个驾校的教学方式。
当然,钱总是越来越难挣的, 一四年到一六年是风浪最大的时候,高教练带着谢欺花赶上了, 挣得盆满钵满。
但到了一七年以后,由于本地驾校市场饱和, 竞争也激烈了, 有驾照的人越来越多,需要驾照的人越来越少。
虹隆驾校在大学城,淡季旺季影响不大。激流中淘汰的驾校要么倒闭了, 要么被兼并了。高教练想趁着年底迁回北京, 他老婆小孩都在那儿。
其实这也挺好, 该挣的时候挣,挣不到的时候就脱手。钱在人手上, 该怎么增值, 还是要看人是怎么想的。
“这边就交给老张吧。还是你要?”
谢欺花:“我想和你去北京一趟。”
“你又要说那个无人驾校项目了?”
“是啊,我之前不也和你提过吗?”
谢欺花想要推进的无人驾校项目, 早在去年年初就和高教练提过。她在北京有个朋友,也是驾培行业的,在东方时尚策划部。两人闲聊的时候说到人工智能驾培,顺而深入了不少。
“他们说多个城市试点, 我想着反正驾校也是要变,不如加盟了他们。”
“你说的我也知道, 但是搞这个吧,人力物力的投入都是很大的,我们一没那个规模,二这个东西毕竟太新了,听都没听说过,到底有没有人买账也是未知数。”高教练说,“光靠你嘴皮子上下一碰,嗯这个人工智能好,这个无人驾驶好,谁会相信?”
“那我这次不就是打算去看看嘛!”
谢欺花急眼,招生手册往桌上一扔。
“你没听说过,不代表别人没听说过啊!老高我告诉你,想挣钱就要趁早,就要趁胆大!要是有一样东西谁都听说过,就证明市场已经饱和了,你再想往里钻就难了!就晚了!”
“急躁什么,我又没说不让你去。”
高教练又问了老张,他也说可行。
“行吧,那咱们年底去北京看看。”
把这事谈妥,谢欺花脸色缓和下来。
高教练笑:“挣不到钱跟要了你的命一样。我看你也是掉钱眼里去了。”
“人不爱钱,天诛地灭。”谢欺花往后靠了靠,手偷偷伸向桌上的烟盒。
老张啧声:“你这几年也没少挣。”
“随便挣点。”谢欺花咬着烟笑。
高教练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那不是随便挣点啊!你看她笑的那样,你知不知道她除了工资还有分红股?你哪晓得人家挣了多少哦,你跟人家比,人家一年分红都拿个五六十万……”
“诶,财不外露啊。”谢欺花打断。
老张带了点酸溜溜:“挣那么多钱,怎么还开你那辆破斯柯达啊?”
“我有感情,这是我的第一辆车。”
谢欺花其实是想攒钱买房。
友谊路那旧屋她早就住够了。
谢欺花说:“我有事先走了。”
“莫闹啊,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
她拎起车钥匙:“我要去拿蛋糕。”
高教练问:“谁过生日啊?”
“我家大的,满十八岁了。”
“那是该隆重一点。快去吧。”
就他说话这功夫,谢欺花已经又顺了根烟。那是老张的烟,他干瞪眼。
“这是你的烟吗你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