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尽蓝呢,更牛逼了,北京上市公司的老板。商场上的那些事她也不清楚,只是发现一年年过去,自己挣的钱比兄弟俩越来越少,即使躺着下半辈子也衣食无忧的时候,她就躺平了。
所以谢欺花是刚从藏区回来的。
她没晒黑多少,倒是瘦了不少。
“姐,你多吃点。”李平玺给她夹菜。
“够吃够吃。”谢欺花都快塞不下了。
单说谢欺花和李平玺,当然是姐恭弟友。但许多年前,能和她维持表面和气的不是李平玺,而是李尽蓝。李尽蓝那时候乖的啊,不抽烟也不顶嘴,相当一部分时间,谢欺花更喜欢他。
李尽蓝什么时候变成这屌样了?
谢欺花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啊。
李尽蓝没怎么动筷,冷眼围观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没过一会儿就出包厢打电话,顺便结账。
结完账回来,谢欺花和李平玺仍然在叙旧,有一搭没一搭的。多数是谢欺花问,李平玺答。
颇有些大家长问话的意思。
“有些话我不说,你别不当回事。”这么讲一般说明她要说了,“趁早把对象找了,别学你那哥,一把年纪了打光棍,知不知道?他得亏是生在现代,生在古代人家以为他是太监。”
以往每次说起这个,李平玺会笑着说你们都没谈,我着什么急呀。可是这一次,他出乎意料地沉默了,温和明朗的眉眼染上几分迟疑。
但又不是迟疑那么简单。
谢欺花养了他多少年啊,只一下就看出小弟的不对劲了:“你有喜欢的人了?”
应该算是吧。李平玺听凭内心地点了点头:“……有的。”
“什么样的姑娘?在哪儿工作?本地人?”
这可是今天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李平玺笑了笑,“姐,你就别问这么多了。”
“好好好。”谢欺花喜上眉梢,“你们年轻人该怎么谈就怎么谈,我不瞎掺合。”说不瞎掺合,下一秒又迫不及待提议,“这也要过年了,要是感情不错,赶紧带回来让我看看!”
“……再说吧。”
李平玺话里有事,谢欺花听不出来,李尽蓝未必听不出来。
他垂眼思忖,突然抿唇一哂,像困局中拨得云开见了月明。
吃完晚饭,三人驱车回了临江的新房。
谢欺花的行李在驿站,弟弟们帮着提。
这时候养娃的好处就彰显出来了,出门在外,凡事不用自己动手。谢欺花在前面脚步轻快的遛弯,今天高兴,她也多喝了几杯。李尽蓝和李平玺落在后头,不约而同看向姐姐的背影。
“哥,这次姐回来了,你就不要再把她气走了。”李平玺真心实意地劝道,“姐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只有过年才和我们待在一块儿,再怎么看不顺眼,也就是少呛几句口水的事。”
李尽蓝应得不算诚恳,李平玺想了想,也就不勉强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能怎么的。
兄弟姐妹之间不就是这样?
再怎么都得坐一张桌上吃饭。
新房是七八年前买的。谢欺花付的首付,却是李平玺还的房贷。房产证上写的是她的名字,但她除了过年很少住这儿。李平玺倒是常在这里落脚,训练基地住得烦了,或放假的时候。
谢欺花带了藏茶回来,康砖茶,说要泡着喝。
李尽蓝转身去铺卧室的床,李平玺忙说不用。
“我都已经铺好了,就等着你们过年回来睡呢。”李平玺又拉了拉谢欺花的手臂,“姐,这次回来就别着急走,多待上几天好不好?我刚才都和哥说好了,咱们谁也不和你拌嘴。”
谢欺花抽回手,淡淡应了一声,心想你跟人家说好个屁。你愿意说,人家可不一定愿意听。
煮碗茶,大家分着一起喝。李平玺把投影仪打开放了会儿电视剧,谢欺花看困了就去睡觉。
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睡梦里似乎有人在吻她。
是真真切切的吻,落在手上、胳膊上、肩膀上。像烛滴下的蜡,像洞穴涎下的露,冷的。
在这之前,谢欺花其实只感觉到热,房间里开着暖气。可此时此刻,她身上泛起星点的痒。
谢欺花睁开朦胧的睡眼。
眼前的人动作停顿几秒。
谢欺花一瞬间清醒:“李尽蓝?”
李尽蓝无声无息地伫在她床边。
谢欺花生出怒火:“你有神经病吧,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做法呢?”
她瞪着他,李尽蓝埋没在她那责备的视线里,诡异地没有同她呛声。
谢欺花意识到不对劲:“你要干什么?别乱来啊!李平玺就在隔壁!”
李尽蓝却露出了危险的笑容。
他逼近,一掌抬高她的下颌。
谢欺花胸腔乍起一片惊雷,愤怒到无以言表,却惟恐惊动了无知的小弟,只能以极低的声量朝他威胁:“李尽蓝你是疯了吗?我是你姐!你是没睡醒还是睡昏了头?你要是敢———”
李尽蓝慢条斯理地抚开她的唇瓣。
越到这种时候,谢欺花越不能退缩。她是天平上和李尽蓝对立的角色。她的筹码是公理、是伦理、是道德,代表不可侵犯的家主权威:“李尽蓝你想明白了,要是做了这种事……”
李尽蓝没有犹豫地吻下。
谢欺花感觉天都要塌了。
唇被撬开,陌生的气息摄魂夺魄,他绝不屈于世俗,急促地剥夺她,在唇齿之间攻城掠地。
谢欺花濒临暴怒:“李!尽!蓝!”
李尽蓝喘着粗气,眼神黯淡浑浊。
缠绵的银丝断裂开。
他揩去嘴角的鲜血。
并且放在舌尖品尝。
“你恶心死了!你真的恶心死了!”
谢欺花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恶心?”李尽蓝轻笑了一声,“谢欺花,恐怕你还不知道吧……李平玺也喜欢你。”
谢欺花双目通红:“狗屁!你乱讲!”
“不信吗?”李尽蓝说,“那就走着看吧。”
谢欺花指着房门,牙关里挤出:“……滚!”
李尽蓝起身,却是伸手拿走她床头柜的内衣。
“你……!”谢欺花伸手去抢,反被他握住。
他眯着漆黑的眼,问:“那你今晚代替它?”
神经病!谢欺花猛地缩回手。
李尽蓝离开,她迅速关门落锁。
谢欺花的心仍在震颤。
她顺着门缓缓滑下去。
是夜,冷雨淅淅沥沥地下。
静夜里的情愫在生根发芽。
这是谢欺花抚养两个孩子的第十年。
前者恨她不能死,后者爱她不能活。
第03章 谢欺花
二零一二年的夏天。
谢欺花住进了李家。
那时她年满十六,刚过完亲妈的头七,就被李父接到北京来了。
李家很有钱,可谢欺花一家过得捉襟见肘。她妈是李父的前妻。
有点绕,这么理解吧,李父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但实际上,她是亲妈和李家的佣人生下的孩子。
谢欺花小时候不懂事,觉得自己命苦是因为没投好胎,后来发现她其实投对肚子了,只是认错了爹。如果她爹是李父,那就屁事没有,可她爹不是,这事儿就大了,妈妈被赶出家门。
谢欺花懂事了之后,就开始质问当妈的:“你干嘛非得和别人乱搞!”
谢欺花的妈妈,谢雪,正在准备试镜,嘴里抿着烟笑:“长得帅嘛。”
长得帅,长得帅有啥用,不能当饭吃啊。谢雪这么漂亮,没了李父的银行卡,也从富太太变回十八线小演员。
不过谢欺花并没有多怨恨李父,老婆跟别人生孩子,他不仅帮着遮丑,还每个月打来赡养费,已经够意思了。
其实李父原本是一年打一次过来的,但那样谢欺花就交不起学费了,原因是谢雪会拿这些钱买名牌包和衣服。有一年谢雪在空窗期,挣不到钱,谢欺花甚至没学上了,后来李父就按月打来学费,让谢欺花自己管。
谢欺花和李父关系不错,大概因为他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李父一年会来汉城几次,出差或单纯来看她,只看她,不和谢雪见面。不过他也有问谢雪的一些事,妈妈又接烂戏了,妈妈又交新男朋友了,妈妈又刷爆信用卡了,妈妈最近晚上会咳嗽,谢欺花实话实说,李父就摸她的额头。
就像谢欺花和李父关系不错,谢欺花和谢雪关系也很好。她们不像母女,反而像同一屋檐下搭伙过日子的租客。谢欺花没上小学就学会上灶台,学了加减乘除就学了算账,很快家里的事都让她管了。谢雪也从来不像李父,过问谢欺花学习或生活上的事。
你妈比较凉薄,这是李父的说法。谢欺花觉得还好,谢雪也照顾过她,她两三岁还尿床,谢雪帮她换纸尿裤。她的家长会谢雪也来,她在学校挨了欺负,谢雪也拎着高跟鞋去学校闹。
那时谢欺花没意识到,她觉得谢雪是个好母亲,是因为她自己也很凉薄。
这个词,显得人没良心。
不像李父谈及谢雪时难掩的眷恋,谢雪对这个男人早就忘个一干二净了。一个漂亮又有点向往自由的女人,她就是端坐在吧台边点一杯最便宜的酒水,也能让身边的男人不饮而自醉。
谢雪离婚后从不缺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