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心里,梁立华作为父亲早已去世多年,真正等来死讯,梁曼秋一下子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面对。
她曾希望他消失,但从未诅咒过他死亡。
戴柯沉默将她闷进怀里,梁曼秋挣扎一点透气空间,低声说:“哥哥,我还好。”
姑姑梁丽清也赶到翠田派出所认尸。
两个女性亲属对鉴定结果无异议,同意不尸检。
彻底摆脱一个粉仔亲人,扫除隐形炸|弹,谁也不敢说终于解脱了,谁也不否定会有这般心情。
梁立华生前众叛亲离,债主太多,丧事从简。殡仪馆火化后骨灰带回山尾村,择日再入土为安。
梁曼秋全程没有流一滴眼泪,像雨季铅云凝重的午后,暴雨迟迟不来,换一天总会倾盆而下。
回Y市高铁上,梁曼秋发微信告诉卢玉芬。
她不知道忙还是无言以对,只回了一个哎。
戴柯一休假就搭高铁去找梁曼秋,罕见没有火急火燎跑宾馆。
两个人漫无目的逛校园,逛完Y大再逛大学城的其他大学,再没有高中时偷偷摸摸的拘束感。
有时手拉手,甩着荡着,戴柯毫无预兆牵着她直接转一个圈。
梁曼秋连衣裙优雅,姿势笨拙,像一头小熊,可可爱爱栽进戴柯怀里。
他等着就是这一刻。
有时一前一后搭火车,戴柯高她一截,仍是喜欢双臂架她肩膀,原地休息。
在家床边戴柯还叫她背他,当然背不起,最终目的是把她扳倒在床,腿绞腿一顿滚。
有时梁曼秋跳到戴柯背上,让他背着走一段,直到她的胸脯和他的后背沁出薄汗。
有时戴柯干脆陪梁曼秋上自习,公检法是一家,他跟她也算广义上的同行。
她写她的作业,他看些案例。
戴柯20周的实习期,前半段时间几乎一放假就跑海城。
跑的次数多了,戴柯不愁,梁曼秋倒愁起来。
多费钱啊。
戴柯说:“老戴都没说什么。”
戴四海除了多给点生活费,只叮嘱他多陪陪妹妹,梁立华再垃圾,终归是她爸爸,她在世上又少了一个亲人。
梁曼秋说:“阿伯开口就成大事了。哥哥你每周都来,多累呀。”
“累个屁,”戴柯说,“你要是复习考研,我还可以考虑不来吵你。不然老子周周来烦你。”
梁曼秋愣了一下,没有马上接茬。
他们很少一起商讨未来,只是提前告知各自决定,比如戴柯说以后要回翠田所工作,没问梁曼秋以后想去哪里。
跟其他情侣不同,梁曼秋和戴柯像戴四海放飞的两只风筝,在各自的领域翱翔,飞得再远,总有一天会被戴四海收回翠田的家。
他们默认会回家,无需再商量。
戴柯微微蹙眉:“梁曼秋,难道你不读研?”
梁曼秋斟酌:“我还在考虑……”
戴柯:“考虑什么?”
梁曼秋低声说:“很多。”
戴柯:“考虑个屁,你的成绩还需要考虑么?”
这两年跟戴柯同城异校,梁曼秋基本重复高中的生活,工作日认真学习,周末尽情玩耍,规律而踏实。
专业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戴柯说:“家里又不用你挣钱养家。”
梁曼秋再度一顿,戴柯看着粗枝大叶,总是第一个注意到她的不自洽。
她的确考虑过早点工作,经济独立。戴四海善待她已久,她一直觉得亏欠。
大二第一次拿奖学金,她便给戴四海买了一件夹克。他过年穿着到处跟人炫耀,小秋用奖学金买给他的,当然,事后不忘变相塞她生活费,让她该花就花,不用省钱。
“可是……”
“别啰嗦。”
“明年这个时候,我就能拿工资了。”
戴柯瞥了她一眼,“梁曼秋,我挣钱养你。”
梁曼秋总觉得戴柯神色有些古怪,短短几个字听着也有点耳熟。
戴柯:“看什么看,刚开始工资不高,养你还是没问题。”
也就养得起这几年,以后妹妹一定会比他牛逼。
不,是老婆。
老婆一直比他牛逼。
梁曼秋忙说:“我知道你养得起。”
戴柯:“知道你还不读研?”
梁曼秋灵光一闪。
戴柯初二期末成绩不理想,怪她小时候拿不锈钢盆敲他头敲笨了,她说过这句话,有诚意也有后怕。
她干笑一声,“哥哥,你是不是等着说这句话好多年?”
下一瞬,戴柯把她按进怀里一顿乱揉乱抱。
梁曼秋咯咯笑着求饶,“好嘛!我知道就行,不说出来了。”
戴柯:“梁曼秋,你胆子越来越大,会怼我了。”
梁曼秋:“法师打官司当然要学会怼人。”
戴柯:“老子又不是你的‘对方律师’。”
校园草地旁的长椅,梁曼秋枕在戴柯腿上,仰视着他,还有背后一轮薄薄的月亮。
戴柯扣着她肩膀,低头望着她。
蛐蛐在叫,人声喁喁,偶尔伴随几声开怀大笑,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飘来。
安静的秋夜,没有汗意束缚,这座南方城市进入最适宜散步的季节,人人都平和许多。
梁曼秋刚想开口喊哥哥,戴柯忽然叫了她名字。
他说:“梁曼秋,读研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北大么?”
第102章 梁曼秋就是老子女朋友!
梁曼秋确定读研,下一步就是跟戴四海商量,读研只有一点补贴,免不了要戴四海掏腰包。
戴柯提出替她转告戴四海,梁曼秋每次跟戴四海要钱都有点胆怯。
梁曼秋:“哥,我总不能事事靠你。”
“有桥不走,偏要走水路。”
戴柯自然是梁曼秋和戴四海之间的桥梁。
2019年元旦回家吃饭。
戴柯在桌底下打开膝盖,轻磕梁曼秋的,频频示意。
梁曼秋躲了没躲开,给他震得碗差点端不稳,使了几个眼色不管用。
二婚夫妻也交换一个眼色,难道终于等来公开恋情的时候?
似乎时机不对。
戴四海主动引导:“小秋有事要说?”
梁曼秋瞥了眼戴柯,让他别再怂恿,“阿伯,我现在上大三,还有一年多毕业,在考虑毕业后的打算。”
戴四海点头,“是该早做打算,去年这时候你哥已经定下碧林鸿庭的旧家,等着实习搬进去。小秋,有什么想法么,想继续读书还是工作?”
梁曼秋:“我、有点想读研。”
戴柯插嘴:“有点而已么?”
梁曼秋微微蹙眉,急得脱了棉鞋轻踩他脚上,按住他,但失败了。
戴柯:“老爸,梁曼秋想去北大法学院读研究生。”
梁曼秋急红了脸,“哥,八字还没一撇呢。”
戴柯:“专业绩点前三,保研肯定没问题。”
梁曼秋:“难说,还有一个学期。”
戴柯:“那就冲到第一。”
“哥。”梁曼秋双颊浮现淡淡红晕,争辩再激烈一点就能昏厥似的,难以想象在法庭上据理力争的模样。
戴四海淡笑:“我没念过几年书,学习上的事我不懂,但我知道知识是个好东西。小秋,从小我就跟你说,你只需要好好读书,其他不用担心。读研也好,工作也好,你按你的想法走。”
戴柯:“就是,家里有三个档口,还怕养不起你。”
梁曼秋眼眶酸涩,喉咙好似堵了东西,含糊应了声,低头扒饭。
戴柯像小时候一样,直接托起她的额头,“又吃眼泪拌饭?”
“才没有。”梁曼秋拉下戴柯的大手,红着眼框送进一大口饭。
幸好戴着眼镜,汪汪泪眼不太明显。
熟悉的小动作,换以前,戴四海一定会叮嘱,男女有别,长大了少点打闹,所以他们到底开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