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哥哥会恋爱结婚,会组建自己的家庭,那她还能像现在这样被哥哥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关爱着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明明是寄人篱下,却生出这么多贪心,总是妄想自己本不该拥有的爱与照顾。
可是心里好难受,像有一双手用力挤压着她的心脏,很疼,她却没有制止的办法。
时间已经太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以为明庭已经睡熟,却不想突然听见他问:“为什么不睡?”
舒遥小小惊了一下,半撑起身子看他。
夜灯很暗,尽管他侧睡面对着床,舒遥还是看不清他的眼。
心中几分忐忑,她问:“是我吵醒你了么?”
明庭没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问:“这么晚了,你还在想什么?”
舒遥难过得睡不着,干脆起身坐了起来。
“为什么睡不着?”
明庭已经问了三次,舒遥知道,不能再让他问第四遍,可她不知道该如何撒谎,只好问出了心中疑惑。
“哥哥你......以后会结婚么?”
明庭轻笑出声:“你大半夜不睡觉就在想这个?”
舒遥实在是太难过了,长发披散在肩头,像朵被晒蔫儿的花,整个人毫无生气。
她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蠢,哪有人会一辈子不结婚呢?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时间一秒一秒走,她已经做好了接受现实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听见明庭说:“不结。”
“真的?”
舒遥的眼睛突然亮了,暗夜生辉般的亮,明庭看得清清楚楚。
他算是明白了,这丫头就是盼着他孤独终老。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他的确对一地鸡毛的婚姻没有任何向往,甚至抵触,所以这个回答并不算哄她开心。
他知道舒遥听见这样的回答会开心,但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开心。
舒遥直接掀了被子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沙发边,高兴地抱着他手臂说:“那我也不结,我一辈子陪着哥哥好不好?”
月影暗淡,舒遥的面容逆着光,神采被阴影吞噬大半,明庭眼前本该是一片模糊的景象,他却清楚看见灿烂在昏暗中盛放。
鲜嫩纯白的夜之花,暗夜里生机勃勃,美丽,却蒙着一层面纱。
视线下移,舒遥又是跪在沙发边。
他别开眼看天花板,故意调侃:“我躺着,你跪着,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儿死?”
话音刚落,一双手猛地蒙上他的唇。
“不可以说死!”
舒遥语气很重,立马起了身坐在沙发,再一次重复:“你不可以说死!你不会死!”
她再也无法承受这个字带给她的痛苦,在这分秒之间,她甚至偏激地想,如果哥哥有天不在了,她也不想活了。
她已经失去过一次“生的意义”,是哥哥给了她“新的意义”,是哥哥延续了她的生命,所以哥哥在,她在,哥哥不在,她绝不独活。
只是这些话她不能说出口,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一想到那个字她的心就好痛,她的双手在颤抖,明庭一把捏住了她双腕,移开她的手,“你再不放手我就要......”
“窒息而亡”这四个字他没有说出口,因为在昏暗中感受到灼热的眼泪,一滴,两滴,落在他手背。
他还没来得及制止这场“雨”,怀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舒遥扑在他胸口泣不成声,那种悲切甚至比天台那天还重。
那时候她失去了唯一的至亲,正欲寻死。
那现在呢?
“怕我死?”他笑着问。
听见明庭问话,舒遥在悲泣中“嗯”了一声。
“那你还哭?”
舒遥一怔。
是啊,总是哭多不吉利啊。
舒遥强行忍住了泪意,抬起头,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倒在明庭怀中,双手紧紧抱着他脖颈。
她相信,只要她抱得够紧,哥哥就会一直在她身边。
但明庭却说:“你要勒死我了舒遥。”
“那我也不放手。”
她心中莫名有气,鼓着个腮帮子像只河豚,声音也像是憋着气,引明庭发笑。
“你就打算这么抱我一晚上?”
舒遥不说话,更收紧了手臂。
明庭被勒得喉咙一紧,忍不住咳了两声,却还不忘调侃:“你想跟我睡你就直说,勒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舒遥生气了。
“你能不能别一直说死?!”
她猛地撑起身,一拳砸在明庭胸口,而后气愤下了沙发,小跑着扑到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蒙住。
讨厌,讨厌他一直将“死”挂在嘴边。
明明她如此珍惜,他却始终无所谓,还笑得没心没肺。
明庭被舒遥砸得一懵,等他反应过来舒遥已经回到了床上,还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住,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又笑又哭,又打又闹。
嗯......
复杂的女性生物。
“舒遥?”
他喊了一声,舒遥没理他。
他愈发想笑,原来垂耳兔也有任性的一面。
就说这妹妹没白捡,多有意思,逗笑了,逗哭了,都有意思。
舒遥正在气头上,不想跟明庭说话,等她自己缓过神再去看明庭时,没心没肺的人已经睡着了。
她就这样安静看着熟睡的他,心中的气也这么悄无声息散了。
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她的哥哥,是她这辈子最在乎的人,所以他的好他的坏,她都接受,都喜欢。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念,她愈发贪心地想,如果她和哥哥能一辈子这样,那该有多好。
舒遥早上醒来的时候,明庭已经出门了。
冯警官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他们在排查李川的关系网时,发现了一位名叫麦诚的关键人物,这人一出现,立马串联起了整个逻辑,让案情有了重大突破。
明庭见完冯警官后去了趟医院,明丽还是昏睡不醒,但好在状态稳定,身体机能也没有太大的问题,现在只等医疗团队制定出详尽的康复方案,到时候便能决定是要送去瑞士还是留在国内。
去公司的路上,李总助又一次打来电话,说商庭洲赖在公司不走,又把办公室闹了一通。
也许是被明朗断了线上闹事的路子,商庭洲只能转战线下,试图在公司里翻腾起水花,可笑又可怜。
明庭在这之前一直对他避而不见,不过今天倒是可以见一见。
有些日子没见商庭洲,他憔悴的样子倒是出乎明庭预料,他还以为商庭洲这般理直气壮闹事会是容光焕发的模样。
李总助送了两杯水到办公室,商庭洲正要接过,却被明庭抢了先,转身就倒进盆栽里。
“有事说事,水就别喝了。”
李总助见状,赶紧退出了办公室。
其实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商庭洲已经认清了现实,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他没办法讨得更多的好处,只能退而求其次。
这些天他一直睡不好,总觉得不安,他和唐曼曼母子已经分别太久,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哪怕钱少点也无所谓,快刀斩乱麻最好,以免夜长梦多。
所以他说:“既然你妈早有离婚的想法,那我们就按程序走吧。”
明庭没说话,只是笑。
商庭洲一瞬间后背发毛,哪怕眼前人是他亲生儿子,他仍觉得看不穿他。
“你笑什么?”
明庭捡起桌上的笔转了转,漫不经心道:“笑你会不得好死。”
同样的一段对话,仅仅相隔一个月,问与答的对象已经换了人。
商庭洲闻言,冷得一抖。
明庭将手中钢笔开开合合,不断发出嗑哒嗑哒的声音,商庭洲如坐针毡,笔盖每响一声,他放在膝上的那双手便要收紧一分,是用力咬紧牙关才没有露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明庭笑得很轻。
商庭洲知道谈判不能先输了气势,又理直气壮道:“是你妈出轨在先!”
明庭手上用力一转,钢笔应声落地,商庭洲一惊,眼看着钢笔骨碌碌滚到了他脚边。
分神时,他听见明庭说:“早知最后的结果是离婚,你又何必费心偷了委托书毁掉,再精心策划这场车祸呢?”
商庭洲听得冷汗直冒,却仍捏紧了膝头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么?”
明庭笑笑:“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那你听不听得懂李川、麦诚、周嘉平和唐曼曼?”
商庭洲盯着脚边的钢笔,仍是嘴硬:“听不懂。”
明庭笑得云淡风轻:“听不懂没关系,我不介意帮你梳理。”
“肇事司机李川有个铁哥们儿叫麦诚,麦诚早些年和周嘉平在同一个老板手下做事,而周嘉平,是你心肝宝贝儿唐曼曼的继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