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别人这样,你老公会生气吗?”晏明说的似乎很真诚,但是没放手。
他身上的衬衫被自己弄皱,交叠在一切上面还落了几滴泪珠。
“那你还不松开我?”说着,林雁珊要挣开他的手。
“不...不要。”他伸手抱住她的腰,脸贴上她露出腰际的衣衫,嘴里含糊不清,“我还挺抗揍的,应该没事...”
林雁珊被他逗笑,手向下摸了摸他的下巴,“你现在倒是,接受能力挺强的。”
“你找谁当老公都行,别不要我...”他眼睛刚刚消退的红肿此刻又蓬勃了起来,“我好难受。”
立夏已经过了很久,空气逐渐燥热了起来,病房的窗户只开了一小块,林雁珊只觉得他贴着自己那部分快要着起来。
她想推开他,稍稍一动,晏明又一副可怜巴巴马上碎掉地表情,又作罢。
徐嘉豪的床头挂了一个捕梦网,随着微风轻轻的飘扬,淡淡的光在它的尾巴下追逐着,林雁珊看的有些着迷。
“哥!”徐嘉豪的声音从外边传进来,带着欢快的声音,“婉婉做了...”
徐嘉豪推开门,晏明是瞬间恢复好表情坐直身体的,黑沉沉的脸看向徐嘉豪,要不是他病了,晏明大概会当场咬死他。
“雁珊姐。”徐嘉豪不敢和晏明对视,尴尬地看向林雁珊,冲她打了声招呼。
“嘉豪。”林雁珊冲他笑笑。
“你好些了吗?”
徐嘉豪状态看起来不错,长衣长袖挡住身上大片的淤青,并没有其他病人身上那股消沉的气息。
“我很好啊。”他笑眯眯的,“我还等着要去拍姐的电影呢。”
“好啊。”林雁珊弯了弯嘴角,“会一直等着你的。”
江婉从门外露出头来,从徐嘉豪手里接过她炖的蹄花汤,看向了病房里有些面熟的女人。
“这是我哥的...”徐嘉豪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晏明,“领导。”
“雁珊姐。”徐嘉豪越说越小声,还是被晏明瞪了一眼,又害怕的瞥过头去。
“你好,林雁珊。”林雁珊有些抱歉的跟她寒暄,“上次我弟弟的事情,实在抱歉。”
“哎呀...都过去了。”江婉摇摇头,圆圆的小脸泛起一层红晕,说起来自己也有些愧疚,“他的伤没事了吧?”
“皮外伤,不要紧。”
“那就好。”
江婉点点头,把保温桶的盖子拧开,有些不好意思,“准备的有点少了。”
“没事,你们吃就好,我和领导一会出去吃晚饭。”晏明又剜了一眼徐嘉豪。
“那也行。”徐嘉豪接茬,“楼下那家辣子鸡啊,香的要命。”
听罢,江婉拍了他一下:“你又偷吃去了?”
“一点点。”徐嘉豪用手指捏了一条缝,“真的就一点点。”
“我发誓。”
晏明和林雁珊出了门他俩还没完,徐嘉豪再三保证着没有下次,江婉却没忍住掉了眼泪。
隔着门墙,林雁珊还是听见她的声音,“你知道我有多怕吗?”
“你能不能别让我担心了?”
“我不能没有你...徐嘉豪。”
“对不起。”房间里传来阵阵的啜泣声。
晏明垂了垂眼皮,一言不发往前走着,林雁珊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剜了一刀。
他们似乎都做了当下最好的选择,每个人都没有在重要时刻走错路,大家都竭尽全力做了最大的准备,可是事情还是变得扭曲,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晚饭就在楼下的小餐馆,屋内人都低头默默吃着饭,无人喧哗,就连姗姗学步的幼儿也乖乖地坐在位置上乖乖拨弄着手里的红薯。
“你上次见过陈息息了,对吧?”林雁珊向他碗里夹了一块牛肉,“她是我家司机的孙女。”
晏明缓缓抬了一下头,又默默咬着那块牛肉。
“她不是老陈的亲孙女。”
这块牛肉炒老了,咬不断,在嘴巴里较劲。
“老陈的儿子好多年没能有孩子,就收养了息息,收养她的第二年他们就迎来了自己的孩子。”
“他们生活不算富裕,觉得息息是负担,三番两次说要把她送回去。”
“老陈不同意,和他儿子儿媳吵翻了天,都退休的年纪了,又回来接着工作,不过她最争气,先前还跟不上北宁的课程进度偷偷躲在被窝里哭,现在已经能在班里名列前茅了。”
世人皆苦,活着就是原罪。
“有些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顺其自然,天塌下来,也不会怎么样的。”
林雁珊还记得当年陈息息独自从家里跑出来,在她怀里哭到失声,一次又一次的抛弃,让她无路可退。
当时老陈也觉得天快塌了吧,独自一个人带着孙女跟着林雁珊到北宁来的时候也在害怕吧,年过半百的岁数,还要承受着无尽的惶恐和对未知的恐惧。
来的路上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盯着窗外,他一辈子都是做卖力气的活,年轻时在林家最底层的流水线里卖命,老了连力气都没了,眼底都写着紧张。
“不会怎么样的。”
晏明重复了一遍,他的人生不会再下坠了。
人活着无非是在抵抗熵增定律,自身的能量高,那么系统更稳定,当身体处于不足以维持生命的状态,没有能量逆转物质身体的熵,那人就会逐渐衰老直至死亡。
只有拥有更高的意识阻挡负面影响才会活的更久,也就是说,意识可以影响物质。
晏明靠着这个法则度过人生致暗的时光,冬天冷的要死只有一件校服裹身,他就控制自己,告诉自己冷只是一种感觉,他可以放弃这种感觉。
被打到骨头断裂无法起身被邻居发现送到医院时,他依旧冷静,告诉自己痛觉只是身体的感觉,他可以不要这种感觉。
强大的意识控制他从泥潭里挣扎走出来,他冷静自持,时刻保持清醒,可是当这一天降临到徐嘉豪身上,他却没法告诉他,也说不出让他效仿自己的话。
毕竟,当他回忆起来时,自己都要冒一身冷汗,他居然坚持到了现在。
吃过晚饭,林雁珊没再上楼去,她接了一通电话说家里有事要先回去。
“家里...”晏明喃喃着,刚刚还算轻松的表情再次紧绷起来,手攥着自己的衣角不再看她。
“做什么?”林雁珊看他一副难受又不敢留她的纠结模样,笑出声来。
“那你明天还会对我好吗?”
医院楼下的灯并不明亮,晏明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强忍着控制住表情,“你之后还...”
“又要哭了?”林雁珊轻轻托住他的脸,他又偏头躲开,眼尾开始泛红。
“我没有..”他不承认。
“那你这是干嘛?”
晏明沉默了两秒,眼泪瞬间掉下来,吓了林雁珊一跳。
“是,我就是要哭...”晏明倔强着抬头,皱眉想憋又憋不回去,“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也不要你给我什么。”
“我现在连哭你都不让...你也不能这么霸道,你真的很过分...”
晏明哽咽一下,把泪花擦掉,硬生生将情绪憋回去,强制自己不再掉眼泪。
林雁珊忍不住逗他,“那我看看我老公什么时候不在家,让你来住两天。”
“....”晏明张了张嘴,看向她,半天没说出来话,最后问她,“他发现了伤害你怎么办?”
林雁珊没忍住笑出声来,“你怎么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打?”
“我活该。”他说。
林雁珊跟方时序之间虽然划的清楚,只是一场仪式,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但是旁人不知道,她目前还不能铤而走险,连自己都算计进去了,决不能出岔子。
“我是回南锡。”林雁珊揉了一下他的脸,“我姐,就是林晚吟,她要跟周逸清离婚了。”
“天大的热闹,我不得回去看看?”她捏捏他的掌心,“虽然说也不一定离的成,那我不也得使使劲?”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只关心这个。
“看情况吧。”林雁珊松开他的手站远了一点,从包里拿出一张房卡,“这是我在南锡富莱酒店的长住套房,我有时间就告诉你。”
那张黑卡被她贴钻的手捏着,在他面前下闪着盈盈的光。
极具诱惑的场面,晏明却固执的转身,不肯接:“我不当三。”
第27章
跟方时序一起回到南锡是意料之外,时隔几年再次坐到他的副驾驶上,林雁珊却不像从前那样叽叽喳喳地和他分享着日常,沉默了一路也只是在上车前说了两句话。
“请帖已经印好了。”
“嗯。”
“婚纱照什么时候拍?”
“不用了吧。”
“我们的婚礼上连这些都不用了吗?”
“那就下周吧。”
“好。”
林雁珊下车前被他拉住了手,她抬眼疑惑地看向他。
“别对我这么生疏,行不行?”
方时序鲜少会这样说话,上位者的底气,他永远高高在上,林雁珊到现在还对他替换掉莫嘉林的事情记忆犹新。
只是因为不爽,就轻易可以推翻掉别人努力的一切,踩在脚底还要嫌弃烂鱼臭虾弄脏了自己的鞋子。
他的瞳色很深,像深海孤船上的潜伏的猎手,林雁珊总觉得他与小时候变了太多,但要她细说,她居然也不说上个一二三来。
“我只是...还没适应。”林雁珊把手挣出来,“不是说,先培养感情吗?”
南锡的空气是潮湿的,抵达时已经是华灯初上,隔着蒙蒙的雾气,说话太不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