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醒了,林雁珊蹲在他面前,轻声说了句,“客厅冷,去客房睡吧。”
下过雨的初夏夜晚温度并不算高,不盖被子尤其能觉出凉意,她轻轻碰了下他露出的手臂。
冰的。
林雁珊知道自己酒品一般,晕晕乎乎那段她也只记得大概,总之手脚都不受自己控制,也做不出什么好事。
晏明没动,只是紧紧地盯着她看。
林雁珊被他盯得不自在,又推了推他的手臂,“去床上睡。”
夜半的凉意在空气中流动,林雁珊的发尾扫过他的手臂,痒意让他伸手想握住那点余温。
只是她后退的也快,只剩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
他的手又收回去,眼神暗了暗。
“今天是我的生日。”他突然说。
客厅的空气似乎停了下来,变成了不会流动的固体,凝结在半空中。
晏明不是什么清高的伟人,也没那么多要恪守的节,他不想要她昏昏沉沉用来满足生理需求的反应。
他要她的爱,她全部的爱。
可她给不了,唯独这个给不了。
“过了十二点了,祝我生日快乐吧。”晏明侧过身来,眼睛盯着地面,有些干涸。
他的侧脸贴着长绒沙发垫,面颊上一点肉都没有,十分瘦削,干了头发凌乱地垂在额前,遮住了眉毛。
林雁珊看着他,突然有些心软,做个讨糖吃的小孩也是会被嫌弃的。
“我不想要你给莫嘉林那样的礼物。”他喃喃着,眼睛无神地盯着某处,“我不喜欢,我特别特别不喜欢。”
“你想要什么?”林雁珊坐在软垫上,手托了托他的脸。
晏明微微偏头,眼睛紧密密地贴着她的唇瓣。
林雁珊脑子里闪过她睡前那般胡闹的样子,脸一下子热了起来,愤恨着自己酒后失态。
炙热的眼神没离开,喉结上下滚动了两圈,“我想要...”晏明似乎读出她的犹豫,手指在她手心捏了捏,声音轻飘飘的。
“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吻他的?”
这样静谧的时刻,晏明突然提起那个不相干的人。
林雁珊看着他从沙发上起身,借着月光坐直了背。
“是这样吗?”他的面孔在她面前放大了十倍,蜻蜓点水般的在她唇上贴了一下,眼睛沉沉地对上她的视线,“他是这样吻你的吗?”
“他会像我一样贪心吗?”晏明的眼睛紧紧绕着她转,似乎要把她盯穿。
“他....”
林雁珊张了张嘴,回答未完,他的舌尖便蹭过她的上颚,迅速钻了进去。
湿黏的吻,伴着潮夜,唇瓣厮磨,凌晨三点半,两人在光线不良的月光里接吻,像梦里的偷.情。
她有回应,他掌着她的后颈,她婉转迎着他的试探,愈来愈深,直到她听见他说。
“你还爱我吗?”
纠缠的情.欲猛然断裂,像是狂奔在悬崖边上突然裂开的桥,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瞬间粉身碎骨。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干脆的起身离开。
他的唇还滚烫着,听见房门被狠狠摔过去。
周遭再次陷入沉寂。
-
翌日清晨,晏明醒的很早,或者说他一晚都没怎么睡着。
他早早起来给林雁珊做了早餐定时保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临走前他又回望,卧室的那扇门依旧紧紧闭着。
晏明急匆匆回家换了套衣服又收拾了几件行李驱车去了临市的康复医院。
徐嘉豪复查的结果很不理想,大早晨江婉在电话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晏明听见徐嘉豪在旁边半开着玩笑缓和气氛,吊儿郎当地说自己没事,让他不用过来。
他从小到大的性格几乎没变过,小时候被他爸打的半死躺在医院里苟延残喘,还要跟晏明说,他这么惨明天是不是可以带他去吃炸鸡。
他想吃两个炸鸡腿。
医院建在郊区,周围的绿化做的很好,阳光透过那扇窗户洒在徐嘉豪头发上,发尾染上些金色的光芒。
病情恶化的严重,他的脸都有些浮肿,眼睛被撑成单眼皮,吊梢眉却依旧看着神采奕奕的,他笑着逗江婉。
“看我,现在像不像韩国欧巴?”
江婉哭着又笑,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像个鬼!让你不要带那么多耳钉,现在好了,脸肿的像个大猪头,摘都摘不下来了。”
“哎呦,好痛。”他捂着肩膀装腔。
徐嘉豪装的像,江婉又紧张的给他揉着,他笑眯眯地把人搂过来在脸上使劲亲一口,用自己的袖口给她擦着眼泪。
“别哭了,你也想眼睛肿是不是?”
江婉撑着身子和他对视,眼神闪动两下,快要崩溃。
“....嘉豪,你能不能别生病了。”江婉突然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脖颈,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别生病了好不好...”
“我没事啊。”徐嘉豪猛地蹙了下眉,又很快舒展开恢复好表情,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我这反反复复多少年了,隔一段时间就说恶化,不也好好活到现在了?”
“我命硬着呢。”他抬头看了看刺眼的太阳,拍拍江婉的背,“倒是你,每次都哭,跟我在一起之后哭了多少次了?”
“嗯?”
“这世界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江婉的爸妈并不同意她和徐嘉豪在一起,其实也情有可原,残疾人,收入不稳,身份不好,样样都是毙命的。
只是她爸妈也不知道,徐嘉豪在特殊学校呆了半年撤学,带上助听器又考入了普通高中,他比其他学生付出的多得多。
高中读了一半,病情再度恶化,撤学修养了一年多,重考本科,虽然并不是什么名牌大学却已经是他尽力。
他到现在也没放弃过,重新考了建造师却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入职,成功考了专硕开心了不到半个月再次进了医院。
小时候住在筒子楼里,挨打的时候被说是外边的孬种下的崽,病怏怏地就不该活,晏明救他一次又一次。
现在终于长大了,能喘口气了,他哥哥也能好好生活了,他又成了累赘。
晏明到的时候徐嘉豪正对着窗户发呆,他甚少有这样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是充满活力神采飞扬的,从来不像一个病人。
修车厂的兄弟来看他,又被徐嘉豪催着回去营业,说是自己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江婉骂他混蛋,总是这样咒自己,说着又要开始往下掉眼泪。
徐嘉豪哄了半天半天才把人哄好,冲着门口进来的晏明大喊着:“哥,你来啦,我中午想吃炸鸡腿。”
“吃什么吃?”晏明瞥了他一眼,“医生不让你吃。”
“怎么不能吃了?婉婉也是学医的,她说能吃。”
晏明看了一眼旁边泪痕未消的江婉,接过她手里的水果刀,说着,“去歇会吧。”
江婉也没推脱,挡着自己快要掉泪的眼睛从离开了病房。
屋里又安静下来。
“哥,你说我是不是总在连累你和江婉。”
“少胡说八道了。”
晏明的表情严肃,徐嘉豪又笑眯眯地耍混调解气氛,“我不说,我不说,我闭嘴。”
江婉需要值班,晏明的工作时间更自由一些,晚上独一人留下来陪床,徐嘉豪推着让他回去,说自己能跑能跳吃的香睡得的好根本不用人看护。
晏明被他闹的没办法,去了市区的酒店洗个了澡又悄悄地在天黑之后赶了回来。
徐嘉豪躺在病床上的正熟,这段时间的不停注射的激素药物让他身体浮肿,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也总是呼吸不畅将自己憋醒。
晏明坐在另一张空病床上开着笔记本工作,屏幕的光笼罩着他专注的神情。
徐嘉豪再次被自己憋醒,亮光偷走他的注意力,他悄悄侧目看了一眼精神不佳的晏明,没出声,悄悄翻了身背对着他。
玻璃窗上映着晏明的脸,徐嘉豪盯着那处久久不动,最后晏明合上电脑起身给他倒水,徐嘉豪又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装睡。
温热的水杯放在床头,徐嘉豪听见晏明的手机震动。
脚步声快走到门前时,徐嘉豪听见黑夜里传来晏明的声音,“别怕,有哥呢。”
第25章
晏明请了一周的年假,理由不详。
一周假结束那天林雁珊也没见到他,只听苏徊说他接受了公司的派遣,到杭州出差。
林雁珊把晏明留在家里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一周已经超过她的忍耐期限,她可不想再接到上次和莫嘉林类似的分手电话。
其实他们之间谁也没资格打这样的电话,毕竟,他们那几天的‘友好相处’,连炮友都算不上。
‘有萤溪’的项目已经进入下一个阶段,林雁珊毕竟没有周逸清的人脉广,处处受阻,进程十分缓慢。
她虽然初入公司没多久,但是毕竟手底下的人都得吃饭,她不可能等到‘有萤溪’的项目结束来翻身,只能靠自己去外拉动资源找客户。
苏徊跟她着她跑来跑去连续小个半月连口饭都吃不上热乎的,回到公司又要被些老员工暗讽关系户就是没能力,硬生生把晏总挤走,不还是花瓶摆设毫无用处。
林雁珊倒是不怎么在乎别人说什么,那些人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的厉害,自己的生活还不是一塌糊涂。
她只是担心会连累苏徊,在公司待了这么多年,不想因为自己到了还要挨骂,最后连心心念念的老婆都讨不到。
“我没这么猴急!”苏徊那天吃着兰州炒拉面,汤汁差点从嘴里喷出来,“我哪有这么想要老婆。”
林雁珊坐在他面前笑的前仰后合,看着苏徊呛地猛灌一大口面汤。
苏徊抽了张纸巾擦擦满是油嘴,打量一下被她随意丢在旁边的戴妃包。
“没想到你还喜欢吃这些。”苏徊说,“我之前认识的那些相亲对象啊,也都是些家底厚的,那些圈子的女孩,她们也只会赴高级餐厅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