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困,一点儿都不困,这电视好看,我正看着呢。”
“我怎么看全都是广告。”
“《雪山飞狐》,还是老版的呢,小地方的电视台就是好,我就爱看这个。”麦爸刚说完手机就响了,他拿到一边去接,是送货的人到露营地了,问他这边怎么签收。
他假装对面是赵小伟:“喂小伟啊——”边说边挪到院子里去了。
他回来看见麦穗还坐在沙发上,假装打了个哈欠说:“我困得不行,我也去睡了,你看吧。”说完把遥控器塞给麦穗,径直走进卧室,一关上门就给小麦发信息说准备行动。
麦穗一手拿着毛巾,一手举着遥控器,突然就这么被落在客厅,觉得这人多少有点毛病,转念又理解为麦爸大概还在和赵小伟商量找小胡子的事。她刚收到消息说雇的人手已经到了场地,既然麦爸也睡了,她便回到屋子吹头发化妆,只等着时间差不多就溜出去。
小麦听了指挥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走,麦爸拉开卧室门压低嗓子喊了儿子两声,他戴着耳机压根没听见。急得麦爸拉开窗户招手,吸引儿子过来:“帮爸打个掩护,我从窗户这翻出去。你一会动作轻点,先把摩托推出去,别让其他人发现。”
父子俩神不知鬼不觉地扬长而去。杭柳梅、祁绣春和蒲芝荷一等到麦穗要出门就把她拦住,缠着她一起走。
到了地方,麦穗要往订好的帐篷去,杭柳梅却说自己中暑了要在游客中心先吹会儿空调,支开她去买冰水。等麦穗回来,杭柳梅又说刚工作人员通知他们订的帐篷临时出了问题,给换了一个。麦穗一听就要去找人理论,杭柳梅赶紧扶着额头催促说自己要赶紧找个地方躺一躺。
祁绣春和蒲芝荷一个扶着杭柳梅,一个挽起麦穗,绑架一样地把人骗到了麦爸要求婚的地方。
来之前她们还担心麦爸会用些什么芭比粉的爱心、带亮片的飘带以及七彩炫光的灯牌。没想到现场简单极了,也不知道他从哪搜罗到这么逼真的麦穗,还有大把的芦苇,只搭配了一点点鲜花,但摆上了很多柑橘系的水果,有橙有黄,这人平时看着挺糙,这次倒是很讲究色彩搭配。小麦刚挂完最后一只南瓜灯,藏到帐篷里去了。
麦穗错愕地原地转了个圈:“有没有搞错?”
她转身看向后面的三个人,三个人都摊手装傻。
远处的沙丘传来“呜呜”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是麦爸骑着一辆火红的沙地摩托车从百米开外的地方风驰电掣而来。他的脸上架着一副黑超,脱掉的牛仔外套系在腰间,螺纹跨栏背心露出训练有素的结实臂膀。在麦爸的设想里,自己这形象怎么也是戈壁上的一匹孤狼,他一路骑得飞快,身后扬起滚滚飞沙,引得站在高处排队玩划沙小年轻给他鼓掌叫好。
本是拉风的情景,然而离营地越近,沙地就越被往来车轮碾得乱七八糟,人在车上被颠得左右摇晃,一个没开稳墨镜就飞了出去,他顾不上那些,反正刚出发的时候帽子和耳骨夹都已经颠掉了,只管加大了马力冲过来。
按照原定计划,他应该在还剩几十米的时候来一个漂移,然后趁着麦穗捂脸挡风沙的空档迅速下车,走到她面前,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掏出戒指送给她。然而刚才加速过度,一下子开过了头,在地上划出一道“S”就刹不住了,只能继续向前开。
麦穗有点明白过来这家伙在筹划什么了,但他怎么不停车,反而向门口开去?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只能目光追随着麦爸,看他围着营地绕一大圈再拐回来。
麦爸晒得满脸汗,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奔波,他人本来就不白,这会更黑得像包公,刚那个意外让他愈发紧张了,他一紧张就皱眉,看起来反而很严肃,这样气势汹汹地走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来约架,其实他刚下车脚都软了。
麦穗抱着胳膊站在那笑,等他沉重地踏上木头台阶,问他:“骑得挺好?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麦爸从鼻子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咚”一声,对着麦穗双膝跪下了。
幸好周围还没有什么游客,只有自己人看见这一幕。蒲芝荷转过脸去,祁绣春也怕控制不住表情,躲到杭柳梅背后,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头低着笑得整个身子都在抖。杭柳梅管不住她,因为她自己也憋得很难受。
“你要给我拜年啊?”麦穗问他。
麦爸跪在地上,抿着嘴,只想捣自己两拳——今天怎么净掉链子!他支起一条腿,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后抬头对上麦穗的眼睛,麦穗也不和他嘻嘻哈哈了,两个人都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麦爸右手摸进裤子兜,拿出来一只墨绿丝绒的小首饰盒,对着麦穗缓缓打开。终于到了这一刻,刚才的耍帅也好,出糗也罢,都不重要。从上一次离婚,他就在等这一刻,麦爸突然很激动,眉头不皱了,鼻子却酸了。
他正要说话,麦穗的表情却不对劲。这么好看的戒指,她怎么这个反应?他把盒子转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没忍住大声说:“这什么玩意儿?”
里面怎么不是他的戒指,就是个圆圈小耳环,还只有一只!
小麦下意识摸自己的兜,拿出来一只一模一样的盒子,打开一看他爸的宝贝戒指在里面好好插着。今天忙中出错,他把要送给蒲芝荷的盒子给他爸了。小麦从帐篷出去,迈开腿大踏步走到麦爸旁边,一手拿走耳环,一手把戒指盒子放他手里,然后钻回帐篷,一气呵成。
麦爸还在看着摇曳的门帘,回过神来打开戒指盒检查,只说出口:“你小子!”但现在不是训儿子的时候,他转过头把戒指对着麦穗。麦穗盯着盒子不说话,他就知道麦穗会喜欢他的设计。
小麦蹑手蹑脚地走出帐篷,打开装饰灯带的开关,帐篷被一闪一闪的灯光包围起来。杭柳梅也被此情此景打动了,她看着还在对望的儿子儿媳,轻轻拉了拉祁绣春的衣服:“绣春姐,赶快把东西拿出来。”然后手掌向上冲着她伸了过去。
祁绣春给她放了个什么沉甸甸冷冰冰的东西,杭柳梅拿回来一看:“你给我半个橘子干什么?这橘子你哪来的?你怎么把那上面绑的装饰品吃了?哎呀我说的是穗穗让咱们准备的烟花,蜡烛,你看这气氛都到这儿了,咱也点起来呀。”
“嗯嗯嗯!”祁绣春把剩下半个橘子塞嘴里,拉开包拿出最花俏的两个烟花来,她和杭柳梅一人一个。两人火急火燎地点燃后捧在手心,两股弱小的火树银花烧尽后却不见烟花迸射,她们正纳闷怎么回事,这朵闭合起来的莲花状“烟花”突然开花,外围一圈塑料花瓣齐齐打开,每朵花瓣上都有一只小蜡烛,在她们手上一边旋转,一边大声播放生日快乐歌。
“麦穗,我——”麦爸刚开口,就被这分贝极高的电子音乐打断了,他和麦穗看向声音来源,杭柳梅和祁绣春正举高了莲花到处寻找关闭音乐的按钮,她俩只能尴尬一笑。小麦和蒲芝荷没想到她们会误点生日蜡烛,蒲芝荷知道这蜡烛会一直唱到电量耗尽,火速接过两个烫手山芋跑远了找地方处理掉。
再对上眼神,刚才旖旎的气氛都没了,对视两秒,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不然你还是先起来吧。”麦穗说。
“已经跪麻了,你就让我这样把话说完。”麦爸说。
“那你说,我听着。”
麦爸苦笑一下,不论先前打了多少腹稿,此刻果然都是想不起来的,那些准备好的话,不知怎的也说不出口了。他脑子空空,脱口而出一个问题:“麦穗,你愿意今年冬天和我一起去看雪吗?”
每年冬天他们都会进秦岭一趟,爬山看雪是两人一项不成文的习惯。有一年麦穗出差去了东北,麦爸给她惊喜去探望,两人去了长白山,然而天气不好没能看到天池,麦爸承诺以后还有机会。就在小麦上高中以后,他们都还开玩笑等小麦高考完的暑假要一家人去南半球过一次冬天,没想到就在那年他们领了离婚证。
麦穗看麦爸眼眶红了,想着那一年的承诺,说:“那这个戒指是要我自己戴上吗?”
“你想自己戴就自己戴,你让我戴就我给你戴,你想做什么你想去哪都是自由的,只是我都听你的。”
麦穗本来很感动,但又被他逗笑了:“问你这个问题的意思就是,让你给我戴上啊!”
麦爸双手微微颤抖,麦穗嫌他动作慢,把他一把从地上拉起来,自己戴上了戒指。麦爸抱了抱麦穗说:“其实我还准备了一样东西。”说完走到另一边拉开一块幕布,看样子是放电影的东西。
麦穗问:“你打算给我们放什么?”
“你能猜到的。”
“不会是咱们上一次决定结婚时看的那部吧?”
“是的,就是《咒怨》,就再拿它作为我们的纪念吧!”
第六十五章 春满
这种鬼片其他人都没胆子跟着看,就去沙丘另一边的帐篷休息。麦穗给这边也安排得挺好,有吃又有喝,只能他们四个瓜分了。
“早知道这有切好的果盘,就不吃他那的橘子了。你们别都在那站着了,咱们也歇歇,哎呀这两天闹的。”祁绣春拉开凳子坐下,用手揉着肩膀,手指染上膏药的草药香气。
“吃饭吃饭!我们也吃个庆功宴!”杭柳梅看见桌上有吃火锅用的卡式炉,肉和菜也都备好了,她想起那顿被不速之客打扰的烤肉,一样的黄昏,这次不能再浪费了景色。
“来,他们有现在,咱们四个都是功臣,我们不虚此行!”吃到一半,杭柳梅带头举杯。
祁绣春说:“岂止是他们俩啊,你看咱们这次来办了多少事,石窟也看了,画也画了,唯一啊就是杯子没了。算了,事情就是这样子的,你以为忙完最后一件就大功告成了,紧接着就会冒出另一档麻烦。今天高兴,不说这些,来,预祝你杭柳梅此次日本之行一切顺利!”
杭柳梅闻言,思绪又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喝完杯底的杏皮茶,她拿起筷子在锅里漫无目的地捞,夹起一片还没煮熟的牛肉就要往碗里放。
“这还不能吃呢!”祁绣春把她的筷子夺下来,站起身弯腰查看炉子:“锅怎么开着开着就停了?怎么没火了呀?”
蒲芝荷拆开旁边拿出一个小铁罐晃了晃:“没气了,换个气罐吧。”
“没有备用气罐。”小麦找了一圈,给服务台打电话也一直占线。
“我直接去游客中心买吧,来回很快的。”蒲芝荷说完就去找麦爸刚骑的那辆沙地摩托。
“我也去。”小麦对着奶奶说完,就跟在她身后走了。
露营营地和游客中心之间还隔着很大一片沙丘,蒲芝荷明明在踩油门,车却越走越慢,最后陷进沙里,两人被困在沙漠中央。小麦检查后得出结论,没油了。
蒲芝荷前后张望,快到晚饭时间,竟一个过往游人都没有。他们只能不停地给游客中心拨电话,终于有人接起来了,但现在车都被占用着,他们只能在原地等候。
起风了,蒲芝荷不对称的裙摆很容易被吹起来,她侧身坐上车,两手撑在膝盖上,眺望另一头渐渐落下去的太阳。
小麦直接仰面躺在沙里,整个人摆成一个“大”字,风把沙子往他眼睛鼻子里吹,他就把头转向一边,刚好看到蒲芝荷的后背和她飞舞的头发。
天边泛黑,小麦能看到半个月亮,似乎还有几颗星星,还是没有人来。
他突然问:“芝荷姐,那本《敦煌》,你读过了吗?”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只问这一次,问完一切都结束了。
蒲芝荷正弯腰倒靴子里的沙子,没听清他说什么,她问:“嗯?”
小麦又说了一遍。蒲芝荷套上鞋,用一种不经意的口吻回答:“没有读过。“过了两秒,她说:“不过小麦,谢谢你。”
谢我什么,不要谢我,小麦心里想。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他转过头闭上眼睛。一道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小麦睁开眼看,是接他们的人到了。他从沙地上站起来,兜里的耳环盒掉了下去,小麦把它捡起来放回兜里,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拿出来了。
杭柳梅和祁绣春一直等不到他们回来,饭也吃不成,索性搬了凳子靠在一起看日落。
余晖给天边的山头围上一圈光晕,杭柳梅整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转头看祁绣春,帮她把头发也别到耳后:“绣春姐,你之前在敦煌的时候看见过佛光吗?”
“什么佛光?就你说的九五年你们在山上看到的那样吗?我好像见过,但和你说的又不一样。那会你还没来,有天晚上我睡不着了,就跑到外面闲晃。你说我胆子这么大的人,快走到九层楼的时候,那个风贴着我的脑袋吹,周围黑漆漆的,我居然害怕了,现在想想的大概是想家了吧。你说我家里又没什么人惦记我,我想家都不知道能想谁,我就想我妈。”
“你妈那会不是都走了吗?”
“对啊,但是我还小的时候总假装她没走。早上起来,屋子里是空的,我就假装我妈起得早,是去地里干活了。早上中午合起来只吃一顿饭,酸菜、洋芋、钱钱稀饭,都是其他人先吃,轮到我就只有剩饭了,我吃的时候就假装是我妈给我专门留的。有的时候我还会去偷我奶奶的鸡蛋,上学前去鸡窝里摸一颗走,再找地方煮了,吃的时候就假装是我妈带的,跟自己说她偏心我让我补身体。后来好像真的觉得我妈还活着,只是我俩碰不上面了。然后我爸就娶后老婆了,我也大了,你说那会有多傻,就这么自己骗自己呢!”祁绣春嘴上是在嘲笑自己,说着却低头抹了一把眼角。
杭柳梅抚着她的背,搂紧了她的肩膀:“这不是傻,这是智慧,你这是重新解读生死了,要是我外婆走那会你在我身边,我也就被你这法子安慰住了。”
祁绣春笑了,擤了一下鼻涕说:“哎呀跑题了,说佛光呢!我那晚上就跑出来想我妈,我一看都走到九层楼底下了,就直接坐那了。我当时在心里想,妈啊你不要怪你女子走这么远,你女子要穿衣吃饭不想嫁歪嘴老汉,你要是明白,你要是不怨我,你就告诉我一声。”
“然后我就看莫高窟那片崖的后面有一小圈白光。我心想那也不是太阳啊,太阳是另一边升起来,那一圈白光一闪一闪的,我就假装是我妈在叫我。我坐下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哭得差不多天快亮了,其他地方一亮,那里的光就渐渐淡了,后来也看不着了,我就回屋子睡觉了。心里那口气就此顺了,再也没想家过,你说是不是也很神奇。”
杭柳梅点点头说:“神奇,真好,只可惜咱们俩没有一起见到过。”
“我说,你是不是还是不甘心呐?”
“一辈子能见到一次就不错了。”
“我说的是咱们做的杯子,还有那个石窟。”
杭柳梅看祁绣春一眼:“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总觉得还没完呢。那么好的壁画,芝荷还提醒了我,那里面的千佛还有白衣佛,和 254 窟的一样,你也记得吧。我后来在想我是不是走偏了。其实我忘不掉的是 1995 年那场暴雨,所有人拼出了命保住莫高窟,还有山顶的金光,吸引我们去发现这个地方......一辈子就见了那一次佛光呐......”
祁绣春一拍杭柳梅大腿:“那就这么做呀小梅!把佛光做到杯子里去!”
“你说画上去?重新做一个?要是赶紧一点时间好像也可以——”杭柳梅揉着腿问。
“不,不要画上去!我们要把光做出来!杯子还是杯子,但佛光是佛光。你忘记了吗,咱们见过会发光的杯子!”祁绣春有了想法,激动地站起来转着圈念叨。
杭柳梅顺着她话琢磨,回想起有一年快过年的时候她和祁绣春去县城,刚好遇上集市,有两个摊子在打对台卖夜光杯,都说自己的夜光杯是正儿八经的全玉石制作,杭柳梅喜欢器皿,祁绣春喜欢珠宝玉器,两个人就都走不动道儿了。
她们凑过去的时候,那两家吵得正凶。一个正吹嘘自己是在祁连山里精选的上乘玉料,照着东方朔的《海内十洲记》里《凤鳞洲》写的什么“刀长一尺,杯受三升”,什么“白玉之精,光明夜照”做的。
杭柳梅只记住了只言片语,几十年后学会上网,有天想起东方朔这个名字,查到这本书,才知道那人当年原来是用志怪小说吓唬对方。
他那杯子和文物摊上的青铜器长得一样,据说叫作“爵”,模样复杂,但杯壁又薄又透,他一手护着杯身,一手撑着“爵”的三足,举高了让众人看。
再看另一家的拿出来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高足杯,相比之下很是粗笨,路人嘲笑他落了下风,他轻蔑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个小玩意,半藏在袖口,对着那杯子照出一道光,杯子映出蓝盈盈的光。
“夜光杯,夜里也能发光的才叫夜光杯,祁连山,哼,回你的老山窝子找点好东西再出来吧,还跟我比,显着你了!”这挑衅的话一出,那边放下自己的“爵”就冲过来和他扭打在一起。
围观的人也激动了,有拉架的,有拱火的,杭柳梅和祁绣春被挤得什么也看不到,后来就听到一片叫骂,还有砸碎东西的声响,然后场内就沸腾了。她们赶时间回研究所,最后也不知胜负如何。
“后来我干了这一行才知道,那两个人做的东西都没什么厉害的,也都不是什么名贵玉石。那个发光的,其实就是萤石,他拿紫外线手电一照那杯子就发光了。他可以做,我们也可以做啊小梅,就用萤石来做佛光,我们要有新杯子了!”祁绣春越说越上头,恨不得借着握在一起的手把脑子里那个半成型的杯子模样传到杭柳梅的脑袋里去。
两人半边身子被洒上最后一点日光,侧脸也晒得发烫,杭柳梅手不受控制地出了汗。
再试一次有何不可,还没有到最后,她也不想就这么离开。
回去以后杭柳梅、祁绣春、蒲芝荷闭门进入三个不同的屋子画图样,先各自发挥,再博采众长。
然而有灵感是一回事,画出来是另一回事,电视上演的几个镜头一转就下笔如有神是根本不可能的。此刻三人都在抓耳挠腮,只恨一双笨手跟不上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微妙感觉。
忙了一天一宿,蒲芝荷一脸疲惫地拉开门。小麦一家三口正在客厅心不在焉地看电视,终于见到有人出来,麦穗推了推麦爸的大腿,向旁边移了一屁股,给蒲芝荷腾出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