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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速不疾不徐,字字掷地有声,“我想要分家。分家后,众人分家不离府,庄子上的租子还用在府上事宜,如若大姑奶奶愿意,仍有她打理。除此之外,各房分红不减。只是,各房可做各凭本事挣取银两,每月上缴百分之一,为府库所用。”
“这样府库的银两只多不少,那敢情好。”大姑奶奶率先表态。
二房徐氏闷声不语,钟珞儿拽着她的胳膊肘,她只装没看见。
倒是三房乔氏缓声道,“我们愿意。只是,希望等行远考完科举,成了亲。”
“这是自然。”江若汐应道。
二老爷钟进贤叹声气,“大哥,儿女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本事,我还能说什么呢。”
一直没做声的钟进瀚神色不变,重复刚才那句话,“钟府以后,由世子和世子夫人做主。行简,你怎么说?”
钟行简亦是起身行礼,就站在江若汐身边,他今日穿了深湛的黑袍,高高的领口上沿渗着点点红,
嗓音依旧,“父亲,若汐已经同我商议过,我同意。”
钟进瀚闪动的眼眸深深看了眼儿子,只闷出一声,“好。”
听到分家范氏呜呜咽咽又动起来,座椅差点掀翻在地,可扶把上,钟进瀚的双手近了又紧,最终这份动静被忽视,范氏绝望地,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推出钟府。
众人散去时,乔氏单独找到江若汐,仍是上次那套,送了礼又有事相求,“说来实在不好意思,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江若汐笑得随和而有礼,“三婶自谦了,上次送的书我现在都看的津津有味。只是三婶,咱们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您有话直说。”
乔氏拧起帕子,“你说的分家之事我一万个赞同,只是我们三房不像二房现在银钱赚得压弯了腰。我只求到时候行远高中之时,能求个一官半职,远赴他地赴任,有个俸禄,也好交份银。”
“烦劳你跟世子说说,他最听你的。”
江若汐自始至终淡淡笑着,“三婶,不是我推拒,此事我做不了他的主。”
乔氏也没立即恼,眼巴巴朝院外望,“我知道其中的礼,只希望若汐与我多坐一会。”
可她分明焦急得厉害,明日便是科举之日,她急着回去为儿子收拾行囊,可这几日江若汐不在府,好不容易逮到一次,乔氏定不会放过。
送走乔氏时,钟行简果真踱步过来,问她,“三婶同你说了什么?”
江若汐歪头看他,“世子爷也关心后院之事了。”
钟行简薄唇轻抿,“我知以前我迂腐,夫人可否给我个机会?”
江若汐笑而不语。
“是为了五弟吗?”既然钟行简自己猜出来了,也省得她再说。
江若汐不反驳便是默认。
“先让他安心考完科举再说吧。”
过晌,江若汐去了江府,母亲和妹妹正在帮弟弟江思齐整理行装,明日便是科举之日。
江若汐进门,忙前忙后的两人皆没注意到。
“这些书你拿上,开考前再看两眼。”江若清往行囊里一本本塞着书。
江若汐拦下,“贡院禁止夹带小抄书籍,否则终身不得考。而且,万千学问在脑中,明日尽管进贡院,何需这些。”
上一世,弟弟可是顺顺利利考得功名了。
又叮嘱了江思齐一些规矩和注意事项,才让他尽早休息,这些都是上一世江思齐出了贡院和她絮叨的。
江若汐在江府睡了一觉,这夜狂风大作,约么一个时辰的骤雨扫过,已经入住贡院的吏部各官员皆未能就寝,等到骤雨停歇,吏部尚书派他们查看受灾情况。
钟行简带人检查号舍时,第二四十四间顶房被掀,修补已经来不及,钟行简只能命人把二四十四号之后的号舍往后顺延。
晨起,泥土草木混杂的清香扑面而来,江若汐送弟弟入贡院时,也见到三房、昌乐来送钟行远和欧阳拓。
科举连考三日。
纵然江若汐告知昌乐不必忧心,但她仍不停地祈愿,过了子时才熬不住歇息。
灯才熄了一刻钟,府门便被大力敲开,昌乐几乎从床上弹坐起身,连同睡在里侧的江若汐,心中也多了份莫名的慌张。
“贡院出了舞弊案,皇城司封了贡院,夹带小抄之人已被抓住投入大牢。”
“有谁?”昌乐哪里坐的住,跳下床问。
“听说有四人:已故的江尚书之子江思齐,钟国公府五爷钟行远,庐州学子吕风,建州学子齐怀中。齐怀中已经招认。”
“我弟弟绝不可能夹带小抄。”江若汐斩钉截铁道。
昌乐安抚下她,又急切地问,“欧阳拓呢?”
“欧阳先生没事,钟世子被弹劾监查号舍不力,甚至被疑徇私舞弊,就是他为亲属放的小抄,被抓起来了。”
第52章 府里她做主
夜风嗡鸣, 一团乌云将月光遮住,眼前陷入暗沉。
上一世江若汐记得有过舞弊案,但没记得与自己的弟弟、五爷和钟行简有关啊。
到底是哪里不对?
江若汐赶紧穿戴上,命人拿了件黑色披风, 刚出府, 三婶乔氏迎面而来,
“世子夫人, 求你救救行远。”来不及扶, 乔氏扑通跪在地上。
江若汐双手搭在她胳膊下,“三婶,这怎么使得, 快起来。”
乔氏拼命摇头, 哭得花了妆, “行远就是我的命啊,都怨我都怨我,我应该提前再给他捐个更好的官,也不至于科举遇到这样的事, 世子夫人, 您一定要救救他。”
“三婶, 您先别急, 我先问问什么情况。”
言罢,江若汐拉着乔氏先回了府, 府上已灯火通明, 各房的人都聚在厅堂, 一簇一簇焦急得凌乱,
见江若汐回来,众人似是有了主心骨, 全部聚了上来,“先不要焦急,我会想办法。大姑奶奶,你回祖母府上,如若祖母得到消息,告知祖母我会先想法到牢里看看他们。”
“我带你去。”昌乐随后而来,大步跨进大殿,一身公主朝服,贵气十足。
沿路,她路过江府,见府内寂静,怕是消息还没传来,又让菊香在此处等着,“老夫人明日醒来如若知道此事,告知她我定会把弟弟救出来,让她切勿乱动,等我消息。”
言罢,两人两马裹挟着夜幕朝黑茫茫的前路跨去。
刑部是中书令的地盘,刑部尚书连夜审钟行简,
“钟世子,这里有份口供,只要你在上面签字按上手印,承认你为了让妻弟和弟弟高中,利用职务之便泄题,就少受些苦。”
“我没做的事,不会认。”钟行简只着中衣,被绑在刑架上,几缕碎发垂落鬓间,眸中的冷静深邃纹丝不动。
刑部尚书冷笑,“好,上刑。”
长鞭甩尾,雪白的中衣上留下一条条血痕,撕扯开钟行简的皮肉,钟行简自始至终没哼出一声,额间,细细密密的汗珠缓缓渗出。
鞭子被辣椒水浸泡了好几个晚上,从叶婉清相出这个法子时就泡上了。
她恨极了,最恨钟行简。
是他的冷漠让叶婉清从一个温婉闺女沦落成地狱边缘行走的妖孽,她的儿子被抢,尊严被弃,身体被那些腌臜人蹂躏。
凭什么她要承受这些。
她也恨江若汐,同是嫁了钟府大爷的儿子,凭什么她可以高高在上,如鱼得水,她只能顶着别人的名字,成了没魂没魄的行尸。
她也要夺走她的夫君,让她无所依傍,再一点点如捏死蚂蚁般捏死她。
钟行简按手印也罢,不按也罢,都只是死路。
按手印就是承认他徇私,前途尽毁,在朝堂上再无立足之地。不按手印,用刑打死了再好不过。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刑房里,混杂着刺鼻的辛辣,一丝一缕飘到一处暗房,
叶婉清如鹰鸠般,居高临下蔑视一片血肉横飞的残炙,
心里只有因恨而激起的□□。
昌乐带着江若汐到刑部门口时,衙差拦下她们,“什么人,这里是刑部牢房,尔等胆敢硬闯。”
昌乐直接甩了那个衙差一马鞭,“瞎了你的狗眼,敢拦本宫的路。”
衙差愣在原地,不知所谓,还是旁边一个小衙差认出昌乐,“小的拜见昌乐公主。”
公主有次出行他曾远远见过一次,且如此跋扈敢闯刑部大牢的,除昌乐公主京城找不出第二个,
“尚书大人正在提审,请公主稍安勿躁,小的前去通禀。”
“滚开。”昌乐知道江若汐一刻等不了,何况,提审!提审的谁?
昌乐见江若汐的唇色已然泛白,拉她大步朝里硬闯。江若汐手心冰凉,渗着薄薄的冷汗,被昌乐一拽,木木地往前走,
她脑袋一片混乱,纵然是前世今生,她也从没独自面对过一步生死之事。
何况,还涉及两个弟弟,还有……
刚才在钟府,她只是硬撑着强装出的镇定,她真希望有人可以倚靠。
有人硬闯刑部大牢,衙差们拔了刀,却只能远远戒备,不敢近身分毫,伤到公主可比拦不住罪过要大。
有衙差脚程快的禀报刑部尚书,他抬头看眼暗房,那里人影闪离,刑部尚书将口供塞进怀里,“把人送回牢房。”朝外拦截。
一路迎上气势冲冲的昌乐,“公主,您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知会,下官出门迎接。”
“我要见江思齐。”昌乐开门见山,纵然是刑部尚书,也不配她多费口舌。
刑部尚书是朝堂老油条,闻言不气不恼,肥脂的脸上堆满笑,“回禀公主,犯人虽然暂时收押在刑部,可是科举舞弊事关重大,无诏不能随便见。”
“下官问,尚书私自审讯,可有诏书!”江若汐轻柔的嗓音淡淡传来,噎得刑部尚书一凝。
“这……”
昌乐喝道,“他们只是涉嫌,还没定罪,对举子和朝廷命官就敢犯人相称,还刑讯逼供。你该当何罪!”
刑部尚书拂袖揩汗,拱手讨扰,“公主恕罪,公主想探望,我引您过去。”
江思齐等四个学子关在一处,江若汐上下查看一遍弟弟,关切道,“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刑讯逼供?”
“没有。”江思齐使劲摇头,江若汐又看向钟行远,他拱手,
“大嫂,我无碍。我们被关进来后,到现在没人管没人审。可是,我绝对没有携带小抄。”
江思齐也一样,“姐姐,我也可以起誓,绝对没有夹带小抄。那些东西不知道怎么的,在桌腿一个洞里抠出来。”
江若汐看向其余二人,其中一人也道没有抄袭,另一人目光闪烁,但也随声附和。
江若汐相信弟弟的话,也信钟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