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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江若汐几乎是斩钉截铁道,“我趁大家不备,在手上抹了种草药而已,跳虫小技。”
“你胆子真够大的。”钟行简无奈,若有似无地摇了摇头,“不怕周大匠抵死不认?”
“不会。”江若汐又是笃定的语气,“以前我和卢师兄这样试过,都受不住招认。”
嗓音里隐有些促狭,说到卢相生时,语气里的熟稔和默契是藏不住的。
明明坦荡得什么都没有,可落在钟行简耳中,却如炭火灼热。
江若汐趁他晃神的一瞬,抓起药膏,“剩下的我自己可以涂。”跳下马车。
马车停在昌乐府门口,她娇小灵动的身影一下便闪进府内。
*
翌日朝会结束,中书令主动凑到钟行简面前,“听说钟尚书要和离?”
“不曾。”钟行简冷毅毅吐出两字。
本以为中书令就此作罢,谁知他语重心长道,“娶妻娶贤,最佳为能安分守己操持家务,我府中小女已到及笄之年,不若我们两家结个百年之好?”
又是故技重施。
钟行简脚步微顿,“多谢中书令美意。一则我并无和离之意。二则,结亲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母的态度,想必中书令已然知晓。”
言罢,迈步而走,将中书令甩在原地。
他刚回府,儿子秦昂晃悠着走进他的书房,身边还带了个女人。
中书令此时正在气头上,劈头盖脸道,“你屋里的事自己料理明白,带这么个人来书房做什么!”
秦昂不以为然,歪在圈椅里,“淮阳侯的嫡女,我看中了,要续弦。”
中书令的目光这才不屑地扫在女子身上,女子身姿曼妙,举手投足勾人的媚态,只是脸颊下有道疤,即使好生调理已然淡化,却还依稀可见。
说什么淮阳侯嫡女,他才不信,“即使是续弦,岂容儿戏。”
秦昂语气轻挑而凉薄,“我屋里女人多,不差这一个。”
见父亲不为所动,秦昂噗嗤笑出声,“果然瞒不住父亲。叶婉清,钟府远房亲戚。前段时间钟府隐秘不发的乱子,就是她弄出来的。父亲老是想着拉拢钟行简,他哪里识抬举,现在还死咬着咱们不放。”
“不过,他就算死咬着也无用,想查出点什么都是做梦。倒是他找咱们不痛快,我也要找他的不痛快。”
“说不定,一不小心玩死了,岂不有趣。”
中书令只喝了句,“胡闹。”
这两个字秦昂听了不知多少遍,“胡闹又怎么样,父亲现在的权势,哪个摆不平。”
“三日后,我就要续弦,我可不是来找父亲商议的。”
说罢,大摇大摆出门,叶婉清朝中书令福身后,跟在秦昂后面出了门。
叶婉清料理完小厮后,与马夫无处可去,马夫带她投奔了淮阳亲戚家,那亲戚在淮阳侯府当差,叶婉清便怂恿马夫,将他们二人安排到淮阳侯府做些杂事。
叶婉清几日后,得到机会撞进淮阳侯怀中,在得知他投靠中书令无果后献策,“小女子能替淮阳侯攀上这个高枝。”
并且,淮阳侯不用出任何心力,只把她送回京城,她能以侯府嫡女的身份,与中书令府结亲。
叶婉清回京城后,趁秦昂逛青楼时,以舞姬身份入怀。
所谓的侯府嫡女身份,自然无法打动他,但是如果是与钟府有仇,一个趁手的刀,秦昂何乐不为。
“大人妻妾成群,哪里就多我这一个。如果大人觉得我不趁手,大可再续弦。”
的确,妻子对于秦昂而言,与一件衣服无异,上一个妻子说是不明不白亡故,实则毫无缘由地随手送了人。
“听着不错。”秦昂捏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将她拎起扔在床榻上。
一片凌乱里,叶婉清狠毒仇恨的目光尤为醒目:钟府,我回来了。
第50章 表妹要复仇
树林荫蔽, 草木葱茏。
江若汐找到的这处自有凉凉夏风,许是细流潺潺带来的清爽。
江若汐挽下袖子,拿下毡帽,命人收尾, “诸位, 筒车非一日可完工,留下今日值夜的, 大家回家休息, 咱们明日再来。望大家准时而来。”
大匠们作揖告别,再没人敢质疑江若汐,不是因为她是尚书夫人, 而是以她的技艺令人信服,
其实, 管理他们和管家没什么区别,晨起傍晚点卯,领对牌做工,每日按完成情况核算, 有事请假, 一月不多于三天。
搬到此处后, 钟行简每日临近放工, 都会带人巡视到这,送她回昌乐公主府门口。
但实际上, 工部尚书提前离职, 工部不可一日无主, 钟行简那日算是先行上任, 但仍在操持科举之事。
他晨起先到吏部贡院,与吏部同僚一一察看科举准备一应事宜, 钟行简负责考生待的号舍的管理。
到了下午快放工时,跑去江若汐所在的河边,等她。
一开始,昌乐还与他争抢,怕钟行简欺负她,强迫她回府,时间久了,见钟行简乖巧得很,也便放松了警惕,任由钟行简跑腿。
“他喜欢就让他做好了,省得我们的功夫。”
这日依旧到昌乐公主府门口,钟倩儿她们三人已经在等她了。
“你们怎么来了?”见到钟府的三个“好友”,江若汐笑盈盈迎上,只有与她们厮混在一起时,江若汐才觉得自己是娇滴滴的小女娘。
钟珞儿先答,她眉梢溢着笑,“大嫂,有好消息,咱们的茶楼赚银子了。”
江若汐最近事忙,已经许久没顾及茶楼的事了。
“进府说。”四人簇拥着进了府。
钟行简就这么随着也走进府里,平日里,单他一人,如若日日跟进府去,倒遭人嫌弃了,只能偶尔打着与欧阳拓聊事的名义,远远看江若汐几眼。
今日晚饭昌乐公主府热闹,昌乐命人拿出新送来的羊肉、鹿肉,炙烤的烟香混杂着酒气,熏得夜空迷离而悠远。
钟行简被欧阳拓拉着炙肉,独留女子们玩乐。
钟珞儿举杯,“这一杯要谢大嫂,如果没有大嫂,我和四嫂挣银子的想法也不至于这么快实现。”
江若汐舒尔笑着,满饮一杯酒。
林晴舒将一袋银锭双手奉上,是这个月的结余,沉甸甸的,足有百两银子。
待江若汐将银袋拴在腰上,林晴舒详细解释道,“依大嫂所言,给珞儿留出了该有的嫁妆,栈桥也修了,没想到还余下那么多。以后挣了银钱,珞儿拿多少走就看她的本事了。”
“前后院建了栈桥,如今倒成了另一个景儿,每日晨时晚间,总有男子到桥下等着,往桥上扔礼物的数不胜数。”
“这事还要从一个舞姬在栈桥上不甚掉落一只簪子说起,被一个泼烂捡到,四处宣扬,有攀比好事者相拥而来,最后越聚越多,成了如今这般。不仅无赖汉来,连公子哥儿也慕名而来。”
这在前世倒是没有的景儿,江若汐隐约感觉倒是个不错的事儿,稍一思索,便有了成算,
“选一日节日,中秋快到了,那日晨起,姑娘们拿些小绣品在桥上扔,再弄些其他花样,未尝不可。再者,给栈桥取个名字。”
林晴舒问,“取什么名字呢?”
昌乐叼着酒杯,朝远处一指,“那不是有两人嘛,都是才学高手,咱们在这苦思冥想什么。”
事情很快决定下来,倒是钟倩儿自始至终坐在那不言不语,颇为新奇。
江若汐眉目轻疑,问她,“你怎么了?平日里就属你话最多,遇到什么难事了?”
“嗯。”钟倩儿目光闪躲,落在漾漾的酒杯里,“我开不了口,爹爹说有事要宣布,让我来请你回去一趟,母亲寿宴那日。”
江若汐闻言笑意不变,“这有何难?我正好要回去,我也有话要说。”
钟珞儿好奇,脱口而问,“什么事?”
“分家。”
轻轻的两字重如巨石,闷声砸入在场每个人心里,也包括端着炙肉送来的钟行简,他心尖泛起涩涩的涟漪,漆黑的双眸一晃,
一抹不快与挫败笼罩上来。
不是因为这句大胆而执逆的话,而是她决定要做这件事,她没有第一时间与他商量,还是以这种方式知道。
因着身份与家世,钟行简从小到大无论在何种场合都受万众瞩目,如此明目张胆地被忽视如一块裹着烈焰的烙铁,吞进肚里,烧得五脏六腑撕裂。
“我帮你,还你上次的人情。”钟倩儿也不管大哥在不在场,第一个表态。
林晴舒和钟珞儿虽没当庭说,但定是站在江若汐这边的。
昌乐扬扬下颌,眯起眼笑话般看向钟行简,“你呢?”
逼他表态呢。
钟行简高大颀长的身躯笼在江若汐身后,略含清冽的的嗓音从头上浇下来,“为什么想分家?”
江若汐转过身,与他相对而立在那,还特意后退一步,才开口,“不分家会如何?世子以为二房三房要仰仗长房过活吗?不说二房如今有了产业,三婶的成算远不止给五弟娶的亲。”
“他们有求于你,并不代表他想要和你绑在一起过活,不过是越过越艰辛,在夹缝里讨生活罢了。”
钟行简眼神冷淡地扫在林晴舒和钟珞儿脸上,她俩眉间隐忍的痛楚不言而明。
二房三房被范氏压榨已久,整个钟府全拉来为她高人一等的优越做衬。
钟行简眉头紧紧皱起,唇角抿直,“我会慎重考虑。”
*
京城另一处的中书令府里,一阵旖旎刚过,屋内的闷热比呼之欲出的夏雨夜更甚,
叶婉清懒得穿衣,只拿薄纱一角遮身,便这样歪在秦昂腰间画着月牙,
“夫君,听说科举就要开始了。科举结束钟行简就正式赴任工部尚书了。”软糯糯的嗓音比软手还挠人。
秦昂喉间翻滚,“嗯,怎么了?有什么好主意了?”
“人家哪里比得上夫君的雄才大略,只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点子。”她索性趴在秦昂胸前,凑上他的唇,
“江若汐的娘家弟弟,和钟府的三房儿子也要参加,如果让他们都考上,虽然撼动不了中书令大人分毫,可这种小虫蝇,看着恶心。”
秦昂刮下她的鼻梁,“那你想怎么办?”
江若汐早已想好点子,媚眼如丝地看向身下的他,语气撒娇,“夫君知道我与钟府的仇。我只想找人朝他们的号舍里塞上小抄,钟行简掌管号舍,他难辞其咎,到时候就说是他以权谋私。一箭三雕怎么样?”
“一箭四雕。”秦昂薄润的唇勾起一抹阴鸷的笑,“昌乐府里那个面首这次也科举。既然拍苍蝇,就要拍得彻底。”
报上次挨打之仇。
说罢,翻身将叶婉清压在身下,屋内又传出嗯嗯啊啊的沉闷、妖冶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