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的一整颗心都属于你了。”
心和星,读音是一样的。
赵菁瞬间回闪新年夜的告白。
——“我喜欢你呀。”
——“有多喜欢?”
——“星星都想摘给你。”
他将他年少时发现的那颗小行星送给了她,于是,Blake0612归Sunflower1024所有,于是,谢星沉属于赵菁!
赵菁为自己这点幼稚的念头而脸红,害羞埋下脑袋,头发盖在温暖的围巾上,声音软软乎乎:“知道了,你花言巧语培训班学的可太好了。”
谢星沉低笑了声:“我要上车了。”
赵菁连忙叮嘱:“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总感觉你冬天不怕冷一样,赶快回家!”
谢星沉还要再说。
赵菁已经挂了,怕自己废话太多耽误他时间,兴奋地扑床上打了个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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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菁病了,寒潮来势汹汹,她躺在家里脑袋烧的昏昏沉沉,恍恍惚惚间,她做了一个很远很淡的梦。
她的背影从教室前门遁出,天光一白,像是从未存在过。
那时她还在减肥,身材微微丰满,看起来很健康。
是下午的体育课,教室里没什么人。
谢星沉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收回目光。
段锐拎着两瓶水从教室后门进来,丢给谢星沉一瓶,显然目睹了方才谢星沉对赵菁背影的追随,看了眼一旁赵菁的位置,说:“这不像你啊,你想要什么姑娘追不到,区区一个小胖子,至于偷偷摸摸?”
谢星沉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她有名字,她不叫小胖子。”顿了下,“遇上那么恶心的事,不厌男就不错了。”
“这就护上了?”段锐目光探究,“真不明白,你喜欢她什么。”
大概在当时的段锐看来,赵菁的优点并不显著,外貌不是一眼惊艳,成绩吊车尾,除却,很有韧性,偶尔时候很可怜。
但于谢星沉,赵菁的意义则很复杂。
初见赵菁,谢星沉正处于回国的巨大落差,赵菁则是一个本来就处于低谷中的人,一个极端的对照组,一个与他从前接触面截然不同的人。
家境普通,成绩很差,眼光不佳喜欢上了一个很差劲的男生,交友不慎被真心相待的好朋友背刺,甚至因为微胖的外貌而被同学霸凌,当谢星沉窥见这一切,也不知是哭是笑,他本来以为他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倒霉。
许是动了恻隐之心,他看到赵菁,总会想,怎么会有人没有受到命运丝毫馈赠,全是苦难,因为这样的对比,谢星沉会觉得,他是被老天爷厚爱的,至少,他有着不错的脑子、皮囊、家世,是旁人所没有的先天资本,再颓败迷茫焦虑就挺矫情的。
谢星沉有时还会觉得,他跟赵菁也没什么差别,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是的,谢星沉觉得赵菁跟他是相似的,同命相连的,因为同桌关系,他下意识将赵菁归为自己人,更因为幼稚的狂妄,生出点“我的同桌只能我欺负”的护短,只是当时谢星沉自己都没有认清。
而赵菁,一直以来,都表现出一种纯粹善良的积极向上,盲目的乐观,这在某种程度上感染了谢星沉。
但赵菁又实在太可怜,在恶心的背刺和霸凌中反复受伤拉扯,谢星沉怕赵菁爆发,又怕赵菁不爆发。
谢星沉骨子里的英雄主义开始作祟,但又不愿出看见人脆弱伤害人自尊的风头,他可以无名无姓,只希望她一切都好,他开始在暗中关注她,帮助她。
有时候也会觉得很气,受委屈了哭有什么用,反击回去啊!他承认,他这个人向来没什么同情心,漠视弱者,可当那个破碎的人是赵菁,谢星沉又觉得心在撕扯,怒其不争挟着怜悯,他心疼她。
赵菁如他所愿,在揭破伤人的真相后,用疏冷将自己武装起来,待人的热情消减,取而代之一种燃烧自身的斗志。
谢星沉慕恋暗生,欣赏和心疼的同时,有了新的看法,这是一个普通人对命运的斗争,也是他对人与世界角逐的一次观测,他想看到符合他价值观的结果。
他想看到她好好吃饭,身体健康,学习进步,他想看到她成为一个无所不能的女战士,又不至于太孤独太清冷,他想她是一位女王,击碎这世间所有的恶意,走出属于自己的光辉之路,登上宇宙之巅纵享无上荣耀。
比之爱情,愿她自我,愿她勇敢,愿她闪耀,是更大的希冀。
命运总是充满离奇曲折。
有一天,他知道,她也曾骄傲光明,她也曾占据他眼眸,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就像是这世界上的另一个他,因为幼时短暂的那一个下午,进入他经年的梦里,然后有一天,终于有了美梦成真的机会。
谢星沉心中,愿赵菁好的心,就愈发强烈。
这不仅仅是幼时夙愿的达成,更是一种幼稚纯真与世俗的抗争。
年幼时很好很好的人,像一颗被深海湮没的珍珠,长大后的她,美丽暂时被泥沙掩埋,内心仍葆有纯真无瑕,可她的那份良善,却成为流俗刺向她的利器。
这并不是他所愿意见到的,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他想要她赢!擒住命运的喉咙,再干翻这个世界!
人长大的代价不应是被捶打变钝,而应是将刀锋磨利去所向披靡!
人人都有征战四方的梦,赵菁是谢星沉探向世俗的一把剑。
是他的心头好,更是他一生的信仰。
这无关爱情,也处处是爱情。
当你爱一个人时,不止爱她的音容笑貌,更代表着两种世界观的相互认同。
这是谢星沉一整个青春期的求索,一整个年少时代的执念。
他早已沉浸这场梦境重启,不知命运的漩涡汹涌。
即便日后亲历残酷,也依旧坚定觉得——
赵菁,是他想要用一生去实践的理想主义。
“顺眼。”
此时,谢星沉迎在午后窗外的光里,对段锐说出了那个影响他一生的答案——
“我想看到,人战胜天命,努力有结果,好人有好报。”
可这一切在那一世,最终都没有实现,或者说,实现了但彻底没了意义,人都没了还有什么意义,人死灯灭。
命运从未放过赵菁,也从未厚待谢星沉。
谢星沉那一世,都是不合时宜。
出生的时机就不对,处在父母事业上升期,小学第一次考了第一,兴冲冲回家看到电视里放自家公司上市敲钟,手中的卷子瞬间有点无处安放,一路勤学苦读考上A大少年班,不巧,这边父母离婚,他跟柳朝音去法国。
后来回国回附中,十六七岁第一次有了喜欢的姑娘,结果人家有暗恋对象,暗恋对象是个人渣,也不影响他失去光明正大的机会,偷偷摸摸对那姑娘好吧,能做的都做尽了,都躺进医院了,一点不耽误那姑娘走入歧途自残,混沌前行着,以为能慢慢变好,到头来一场虚妄。
他做的一切或许很可笑,也只是年少时的一个执念,想要拯救一个人,可最终还是看着她彻底坠落。
但也是他此生暴烈至死的浪漫。
风吹过日记本,从教室窗边到西山冷夜。
——我的新同桌是个傻子。
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段锐说我喜欢赵菁。
我不觉得,基本正义。
——她周一说我周六放学好拽,下雨都不知道往家跑,还问我家车是不是很贵,家里保姆司机是不是要两列排开九十度鞠躬叫我少爷???她有病吧!
她究竟知不知道我在生气。
——长宜路88号。在她家蛋糕店见到了她,她当店员的样子好可爱,听到她妈妈叫她葵葵,原来她小名叫葵葵。
葵葵,葵葵,原来我们早就认识。
——想跟她登上同一个舞台,奏同一支曲。
你该荣光无上,我的公主。
——我住院了。
杀人要判多少年。
——她病了。
原来她的积极乐观都是装的。
——生日快乐,my sunflower。
今晚的星空都属于你。
——我永远也种不出一片灿烂的向日葵地。
我一生中所有理想主义的夜星都陨落了。
寥寥数笔,记录一世青春潮涨消亡。
最后一幕停留在,赵菁从教室门口走进来,抬眸间,走廊的瓷砖洒满阳光,谢星沉坐在最后一排,于书本中,抬头看向她。
赵菁从床上睁开双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并没有很大的忧伤,一整个梦境都淡淡的,静悄悄的,像冬夜的雪,甚至有点儿温润细腻。
嗯,她将谢星沉剖析了个遍,反而有一种强大的安心感。
赵菁不自觉翘起唇,伸手盖住眼睛,缓缓向上探去,退烧了,脑子很清明,唯一,喉咙很干。
赵菁抿了下干裂的唇,弯身去找水,床头柜上没看见水杯,倒放着两个苹果。
一个苹果红彤彤的,下面压着一张纸条,铅笔歪歪扭扭写着“姐姐平安夜快乐!”
另一个苹果装在精致的盒子里,标签上写着“平安夜快乐呀!祝聪明美丽善良的大小姐大人早日康复!”一看就知道是萧思南的手笔。
赵菁从床上坐起来,拿了一个苹果擦了擦,准备啃了,毕竟肚子也挺饿的。
“姐姐,喝药了!”伴着一道童稚的声音,萧意迟小朋友笨拙捧着个水杯跑了进来。
“谢谢。”一开口就有点嘶哑,赵菁眼睛弯了弯,接过水杯喝冲剂。
萧意迟小朋友还趴在床边,眼睛亮晶晶的:“姐姐,早上想吃什么,孙姐让我问你。”
“吃馄饨吧。”赵菁觉得天气冷,得吃点热乎带汤的。
“遵命!”萧意迟小朋友立马噔噔噔跑下楼通传。
“姐,好奇怪,昨天半夜我起来上厕所,看到有个黑影在楼下晃。”萧思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门口,套着睡衣头发东一缕西一缕,正揉着惺忪的眼,看着昨晚被吓得不轻,没睡好。
“你看错了吧。”赵菁看她一眼。
“没,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