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就想到什么,赵菁连忙问:“你刀伤怎么样?”
谢星沉眉一挑:“小伤。”
赵菁不信,要自己亲眼看过才算,手立马摸向他腰侧:“撩开我看看。”
谢星沉隔着白衬衫感受到腰际的温度,猫被抓了尾巴一样,立马一激灵站了起来,耳根有点红:“真没事。”
赵菁挑衅看了他一眼:“你就是嘴厉害,真要看就怂了。”
“激我也没用,给未来媳妇看的。”谢星沉松松抱臂,防守姿态,随意挽起袖子的白衬衫性感,肩宽腰窄腿长,188气场全开,修身的西裤也禁欲,反而撩人。
“不看就不看。”赵菁深深看了他一眼,白衬衫在灯光下隐隐透出腰际曲线,没看出很深的痕迹,应该是没什么大碍,还是欠欠问了句,“你腰还好吗?”
谢星沉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眼桀骜一挑,势要拿出点气焰:“好得很!”
赵菁看着他这幅不容置喙的样子,眼中笑意不由加深。
谢星沉幽幽魅魅回看她一眼:“以后可以试试。”
赵菁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摇摇脑袋撇去思绪,眼前还是谢星沉那副人间绝色模样,自认说骚话没有谢星沉厉害,但挑衅很有一套,知道谢星沉有一套固有的准则在:“未成年就别说这种话了。”
“……”
操,说的成年了就能干什么了一样,指不定多少岁才能把这姑娘给办了,他舍不得。
谢星沉气弱,不说话了,专心干活。
很快组装完,谢星沉拎着天文望远镜,跟着赵菁去了天台。
萧家所在机关大院这一块环境很好,周围几乎没有高楼,光污染比较弱,大气能见度高,今晚夜空也比较晴朗。
谢星沉架好天文望远镜,又调试了半天,让出天文望远镜前的位置,散散站在一旁,懒洋洋挑起笑眼看向赵菁:“领导请视察。”
赵菁煞有其事点点头,两人瞬间都被逗笑了。
好不容易停下笑。
赵菁弯下身,眼睛透过镜筒,穿越上亿公里的太空,看到了与手中生日明信片相差无几的画面——纯净深黑的一片区域里,渺茫零星中,黯淡微闪的一点,是以她为名,独属于她的一颗星。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极了,她可以向全宇宙宣告,看,这一颗星星是属于我的。
看,这个少年他爱我。
有人在她十七岁生日这天,送了她一颗星星。
赵菁一整颗心在夜风中砰砰砰鼓动,由衷弯眼笑了笑:“这一定是我收到过最棒的生日礼物!”
“喜欢就好。”谢星沉姿态随意,没什么大不了一样,他总是这样,毫无保留不求回报。
“哦!差点忘了!”谢星沉又惊呼。
“怎么了?”
赵菁一回过头,就撞进了少年那清澈潋滟的笑里,他一整个人直白明亮,声音裹着无限烈意。
“生日快乐呀,葵葵。”
赵菁觉得此时不应是寒夜,而是在一场热带风暴里,不好意思垂下睫,脸蛋微红。
谢星沉微微笑了下,看了眼手机,又叹:“真遗憾,都过十二点了。”
“没关系。”赵菁在寒风中抱住他,弯弯眼,“因为你过了十二点才祝我生日快乐,所以我的快乐也延续到了生日第二天。”
谢星沉轻轻环住她,声音细腻温柔:“不光是今天,明天,后天,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要开开心心。”
“好。”赵菁开心笑起来。
谢星沉紧紧将她按进怀里,无奈垂眸:“好想将你揣进怀里带走,我真要回去了,我看过你的病例,我不在的时候,如果发生什么,一定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半夜也可以,二十四小时为你待机,好吗?”
“我答应你。”赵菁温温贴在少年胸膛,不舍分开。
深夜的一切都寂静,天台的周遭也无人,无数灯火在视野之下,他们在寒风中抱了会儿,衣发和心都乱掉。
还是将谢星沉送走。
赵菁洗漱完窝进被子里,靠在床头捧着那本小行星命名证书爱不释手。
当晚,她梦到了Sunflower1024的前世。
第65章
Sunflower1024是谢星沉12岁发现的一颗小行星,在17岁送给了此生最爱的人。
在前世,于谢星沉而言,是一整个年少时代理想的幻灭,一生的遗憾。
那时。
谢星沉在雪城参加完赵菁十七岁那场浮华盛大的生日宴,飞回临城,依旧是段锐来接。
“听我姨说,你在她生日宴上偷偷拉了一段小提琴?”段锐问。
“伴奏而已。”谢星沉从始至终表情都很淡。
段锐是前世唯一一个见证了谢星沉全程暗恋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谢星沉这么憋屈,这么谨小慎微过:“我还是那句话,你要真喜欢赵菁就明着追,偷偷摸摸不是个事儿。”
谢星沉仰起头,望向机场空旷的白顶,脑海中一瞬浮现出无数场景。
平安夜教室远远望着班上同学路过她的座位看到夸张的苹果草莓车厘子热闹说笑,元旦晚会隔着昏暗嘈杂幽幽深深的一眼,新年夜夜空落寞的向日葵烟花,礼堂浮浮沉沉光线中的斯坦威,假人于手送出的月光玫瑰裙和水晶鞋。
他是站在暗处的人,他喜欢她,只有黑夜知道。
最终还是回溯到,天崩地裂的那一天,他坐在台下,看着她在台上完美演奏一曲《少女的祈祷》,赢得所有人的鲜花和掌声,礼裙洁白,容颜绝世,仿佛看到了年少时心目中白天鹅的重新蜕变,再次闪耀万千,谢星沉觉得某种程度上他赢得了胜利,他可以慢慢开始追求她,当时不知,那是赵菁那一世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盛大,彻底毁灭的开始。
短短几个小时,刺耳的暗巷,触目惊心的鲜红,昏迷,警车声救护车声,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原由,世界就彻底颠倒。
他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腰腹下缠着纱布的刀伤还钝痛,皱着眉偷偷溜出病房透气,打了个电话。
一阵尖促的滑轮声,医护人员推着急救床冲过:“让让让让让让!”
急救床上的那张脸让他瞳孔骤张,思绪一片空白。
看着护士高举着的,她裹着纱布染出大片鲜红的手腕,周遭议论纷纷。
“现在的小姑娘能有多大烦恼,啧啧啧,割腕。”
电话那头的内容早已听不清,他的心在滴血,像地狱里开出的一朵花,阴鸷着双目通红,他冲出医院打了个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弄死那些人渣。
世界开始充斥血腥和暴力,他全然丧失理智,直到……直到落成一片冰冷的雪白。
少女闭着眼躺在病床上脸庞和嘴唇透明的白,他靠在病房外走廊的灯刺眼的白,他跪在谢开昀身前窗外的日光清清白白,以及,雪城的雪。
日后回想起来,人生那几年,他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父亲,同时失去了此生最爱的女孩。
不过原来,他也没什么可失去的,因为从来不曾拥有。
眼前。
他今天送出去的那颗黯淡星,他甚至不敢让她知道是什么,只敢寄出无所谓意义的一张明信片。
少年一身西装骄矜,不可一世模样,竟眸中一酸:“再等等吧。”
“我提醒你几句。”段锐接着说,“心理阴影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抑郁症可能一辈子也治不好,我姨也说过,雪城那个圈子里想跟萧家联姻的不少,毕竟我小表弟以后大概率是要娶萧思南。”
谢星沉想到的却是今天生日宴上觥筹交错,赵菁水钻白裙钻石皇冠漂亮的像洋娃娃,表情也像洋娃娃,心中钝痛,摇摇头:“她现在状态很不好。”
段锐说的没错,抑郁症可能一辈子也治不好。
他看到的也没错,赵菁现在状态很不好。
几天后,谢星沉接到一个电话:“她又割腕了。”
从临城到雪城,将近一千公里,飞上五万米的高空,他无数次靠在窗弦看着外面厚厚的云层,一次比一场沉重。
好不容易捱过秋天,到了冬天,那天是平安夜,他想去看看她,又接到电话:“她今天早上从家里二楼跳下去了。”
谢星沉当时正好走到二楼拐角,打开窗往下看,寒风直往里钻,楼下白茫茫一片。
临城下了雪,雪城也下了雪。
五六米的高度,死不成,等待施救的过程会很绝望,躺在雪地里一定很冷。
谢星沉空洞洞看着,眼睛蒙上了一层雾,心好痛。
她该是有多痛苦,对这个人世多没有眷念,才会跳下去。
第二年春,赵菁出院,谢星沉一个周末飞雪城,看到赵菁在院子里打羽毛球,与萧家的弟弟妹妹相处和睦,当时天气热,她又是那个吃冰淇淋都会甜甜笑出来的女孩子,只长袖长裤严严实实,更不肯露出手腕,不妨碍兴致淋漓。
谢星沉当时以为事情会慢慢变好。
马上高考了,他可以去到他想去的任何地方,再次接近她,慢慢让她走出来,他相信时间的力量。
他打算的很好,雪城大学,心理学,其他的不重要,去他妈的理科状元,去他妈的TOP2,事实也确实很顺利。
八月底的那一晚,在日后许多年看来,是彻底改变他人生的一个节点。
赵菁去了何田田升学宴,那一晚,他终于再一次光明正大见到她了,不是偷偷摸摸,即使只有一面,足以让他心潮激荡,她除了还是骨瘦如柴,各方面状态都好了很多,这本应该是一个良好的重新开始。
也是那一晚,命运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将他自负天才的计划通通碾碎。
那一晚,他见到了此生最磅礴壮丽的一场流星雨,同时在火意滔天中,失去了此生最爱的人。
留下一双经年不愈的腿。
日后身边所有人都不愿回忆起那一段日子,昏天黑地,他走火入魔,丢了大半条命。
谢星沉觉得自己没疯,他很清醒。
赵菁车祸在医院躺了四个月,心跳彻底停止那一天,他也彻底倒下了。
他昏迷了好几天,才醒来,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是奶奶。
奶奶垫起枕头扶他坐起来,说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却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不然窗外的阳光为什么会这么刺眼,他皱眉:“窗帘拉上。”
奶奶什么都依他,环境总算暗下来。
他看起来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王姨送饭来就吃,奶奶讲话他就应,甚至还会自己削苹果,只是没有人敢提起赵菁。
下午,病房外来了个不速之客,他听声音也知道是谁,奶奶在走廊跟那人说了好半天话,还是放他进来。
萧方霁是来通知他的,将果篮放到床头柜上:“她明天下葬,你要不要去送她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