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居不易,周驰野离开了侯府的庇佑,彻底要靠他自己去闯了,他很快就会知道,他当初的那些想法错的有多离谱。
秦禅月的神色淡淡的,片刻后,道:“知道了,下去吧。”
管家嬷嬷也不敢再言语,低垂着头应了一声“是”。
管家嬷嬷离去了之后,秦禅月一个人在厢房之中躺靠,不管怎么躺着,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身子里像是烧着一把火,让她骨头缝里都发痒,难耐的很,几次在床榻间转来转去,觉得后背都发麻。
她无意间发现了大兄对她的爱慕,却又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儿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糊弄过去,她反反复复的想,一闭上眼,就是她大兄满脸眼泪的压在她身上的模样。
简直……
秦禅月伸手,掩盖住了脸。
这一夜间,秦禅月无眠。
第二日,府内操办洗尘宴,府内一大早就热热闹闹的筹办起来了。
现下是秋日了,天气寒凉,宴会就不在花园中办了,而是在前厅办。
几个得力的婆子提前一日,专门将前厅给拾掇出来,将屏风桌椅花架子什么的撤掉,在前厅地面上铺上一层厚厚的地毯,然后摆上一排排的桌案,给客人坐。
酒水膳食早早采办好,除了这些,还要专门去一些舞坊请一些姑娘来跳舞。
一些人家府门里是会养着专门跳舞的姑娘的,更有甚者,直接让自家的妾出来跳舞娶乐,宴席上若是喝好了,还有互赠妾室的,但是秦禅月不大喜欢这种作风,所以侯府里没有养这样的舞女,每每侯府有客来,便去外面请一些正经跳舞的姑娘来。
今日宴是未时开,因为太子会来,所以宴席上的其他人都来的很早。
这些人都是朝中臣将,他们都知道这一次宴会重要,虽然顶着一个洗尘的名头,但是却更像是一场“站队宴”,喝过今日的酒,他们就都是亲密无间的太子党了,所以这些人不曾像是侯府上一次办宴一样带什么客人来,也没带自己妻儿,多数都是孤身一人前来。
若是以往,府内应当再出来几个人来一起待客,但是现下是没有了,侯府顶着“周”姓的都被赶没了,秦禅月只能再将她那个儿媳妇拖出来,两个人一起来招待、送客。
这段时日里,柳烟黛瞧着也比之前更成长了些,来待客也不露怯了,虽说瞧着尚有些软糯青涩,但行事也不软趴趴的,多了几分机灵劲儿,领着客就往前厅行过去,终于有点“侯府大少奶奶”的味道了。
一个个客人上门来,由秦禅月说几句话,后由柳烟黛送去前厅。
宴席上今日来客多是镇南王这边的武将,这些武将中的大多数都是秦家军里出来的孤儿,虽然与秦禅月都不是很相熟,甚至只是见过几面,但是他们却都姓秦。
在秦家军眼里,他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当年秦家人在边疆都快死绝了,为了保住地位,避免被人吃绝户,男人死了、门庭倒塌、女人被欺的绝境,必须短时间内立出来一批新人,所以秦家采取“收养制”。
秦家军人脉单薄,还个个都不能生,而在朝堂大家之中,想要站稳脚跟,就得多儿多女,否则,你连人都没有,怎么跟别人争了?干脆,秦家军的人都将收养来的孤儿取名姓秦,能领养都领养,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培养,人丁兴旺了,才能站稳脚跟。
唯独一个楚珩,死活不肯改姓。
想到楚珩,秦禅月莫名的紧了紧双腿。
她现在一想到这个人,满脑子都是那一幕。
正是烦躁间,秦禅月瞥了一眼天色。
临近未时末了,旁的宾客都到了,眼下最后一个,也就是最尊贵的太子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秦禅月的念头才一落到“太子”身上,便瞧见远处醒来一辆金碧辉煌的四驾马车。
这是太子来了。
恰好柳烟黛也送完客过来了,秦禅月一挥手,将人拉过来了。
马车辘辘的停在了秦禅月的面前,太子先行而下,秦禅月脸上的笑才刚挂起来,便瞧见马车车门后又行过来一人。
那一双熟悉的眼,时隔三日,又刺到了秦禅月的面前来。
第59章 咬紧小被子
秦禅月看见这双眼的时候, 整个人都跟着惊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他,动弹不得。
楚珩正从马车上踩着矮凳行下来, 动作利索, 高大健壮的身子上像是裹着一把燥热的火气, “呼”的一下扑到了秦禅月的面前。
秦禅月还怔怔的看着他。
那一夜见到的这双眼,和眼下见到的这双眼重叠在一起,之前被咬的后脖颈突兀的烫烧起来。
那一夜她是活生生被弄晕过去的,甚至都不曾跟楚珩完整的说上一句话, 楚珩跟做了贼生怕被骂一样,她晕了,他就溜走了。
时至今日, 她才正眼看到他。
他今日穿了一身粼粼的黑袍,其上以金纹做底, 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 粼粼的金光如同水波一样浮动, 刺着秦禅月的眼。
秦禅月立在原地, 几乎都不知道该如何动作,甚至回过神来后都不敢看他, 那双眼左看右看,恨不得挖了。
可他却相反,从马车上下来之后,那双眼像是狼一样落到她的身上,她挪开了目光, 他却要逼着看向她。
她被他注视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做了那样的事,怎么能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呢?他怎么敢这样看着她呢?
她这些时日, 都不敢想他,只要一想到他,就觉得腿脚发软,床都下不得,哪怕没人知道,她都羞于见人。
她宠一个男宠来玩玩儿算不得什么,但是她把她的养兄玩儿了——她只要一想到,就觉得一股深深地背德感冲上头来,好像被剥光了站在众人面前。
楚珩看她一眼,她就想起他拼命吃她的样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秦禅月都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她活了三十来年,走哪儿都是下巴朝天,从没有如现在这般姿态,从里到外的虚,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儿蔫儿的。
而站在秦禅月一旁的柳烟黛瞧见楚珩的时候,难掩兴奋的发出一声尖叫:“叔父!你醒啦?何时醒来的?”
楚珩醒来,自然是因为装病、逼圣上处置二皇子的目的达到了。
二皇子已经被皇上禁足,连带着其下党羽也被太子连削带砍的收拾了一大半,皇上舍不得弄死二皇子,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致,楚珩要是再继续装病,就是不知好歹了,若激怒永昌帝,保不齐还起什么幺蛾子。
所以二皇子这边一倒台,楚珩利利索索的就“醒”了,等他养好病,回头还要老老实实回边疆去震慑边疆,当他的镇南王去。
柳烟黛不知道楚珩醒来的真正原因,她只知道,婆母才刚从塔里被放出来,叔父就醒来了,这简直是双喜临门,天大的好事儿啊!
从马车上行下来的镇南王淡淡的瞥了柳烟黛一眼,随后低低的“嗯”了一声,道:“王府的蛊医昨日刚将本王治好,今日恰逢宴会,来给——给诸位一个惊喜。”
他一贯少言,声线也低沉,缓缓响起的时候,让秦禅月突兀的想起那一日,他压在她后颈上咬,喘着粗气,匍匐着哭的声音。
那时候的他跟个癫狂的畜生一样,一边哭一边弄没完没了,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现在好了,到了白日里,突然又变成个人了,好像那天晚上的狗东西不是他一样!
秦禅月暗暗咬牙。
什么昨日?
她可不是傻子,转瞬一想就能想明白了,怕是当初镇南王从边疆回来的时候,就是假做昏迷,朝堂上的这些人估计都一清二楚,只有她跟柳烟黛,两个毫无消息的后宅女眷被玩儿的团团转!
一想到当初她还每日跑到镇南王府去伺候“昏迷”的镇南王,秦禅月就觉得心头发恼。
而细想来,直到那一日,她跟“周海”睡过之后,镇南王突然就不能见了!现在琢磨琢磨,镇南王哪里是被诊治不能见了,他是跟她睡过了,怕被她发现,
越想,秦禅月心底里越躁,之前缠了她好几日的心虚突然间就变成了恼怒。
凭什么她要觉得心虚,凭什么她要觉得抹不开脸?这等兄妹乱来的下贱事儿是她干的吗?她也是被骗的那个呀!罪魁祸首也不是她!要难受也当是楚珩这个糟心东西难受!对她这样,楚珩对得住她父亲吗?来日到了阴曹地府,楚珩敢跟她父亲说话吗?
她心里盛怒,扭过脸便不看楚珩了,只与一旁的太子搭话,道:“太子来的正好,宴席快开了,臣妇引您进去。”
太子的目光刚从柳烟黛身上收回来。
这些时日,柳烟黛一直不肯出来见他,让他心里痒得很,浑身都像是有蚂蚁在爬,一日都等不了,好不容易熬到宴会开始,能再见到她。
现在一瞧见柳烟黛,他身上都要着火了。
偏眼下人多,他也只能忍着,秦禅月过来与他言谈,他便含笑与秦禅月说话,先于秦禅月半步往前走。
说是秦禅月领路,但是秦禅月的身份不能走到太子的前头,只能站在他之后,左右太子也熟悉这地方,倒不用她来引,自己往前行就是。
他们俩一前一后,柳烟黛与镇南王也是一前一后。
镇南王走在前头,柳烟黛落后半步跟在后头,两人说话间也是一问一答,多是镇南王在问,柳烟黛在答。
镇南王与柳烟黛相处时间其实并不多,以前在南疆时候,他没空管柳烟黛,后来到了长安,他几乎都在“昏睡”,与柳烟黛也没什么说话的机会,只是眼下,他与柳烟黛言谈时,见柳烟黛说话有章法,知进退,瞧着也胆大爽朗了些,心下稍感慰藉。
柳烟黛被秦禅月养的很好。
楚珩的目光渐渐往前放,看向行在前面的夫人。
秋日寒凉,夫人今日穿了一套绛紫色长裙,外套了一套雪色大氅,雪色与紫色交叠之间,是她身上流淌的艳美风情。
楚珩一看见她,就觉得心如火烧。
秦禅月这三日不好过,他这三日又如何好过的了呢?
他心中有嫉,不愿意戴着假面,伪作成另外一个人伺候秦禅月,长久的伪作另一个人,早已使他压抑万分,心里失衡。
凭什么周海能得到的东西我得不到?明明每天伺候你的人是我,我和周海有什么不同呢?甚至我比周海伺候的更好,凭什么我要每天顶着周海的这张脸呢?
他对秦禅月的选择生出了几分怨怼,藏在他的面具之下,直到藏不住了,就一口气儿冒出来,咬的秦禅月尖叫连连。
他要让秦禅月知道是他。
不是任何别的人,只能是他。
所以当秦禅月掀开面具的时候,他顶着一张真脸,强迫她交合,他非要让她在他身上得到“欢愉”,他要用这样的方式撕破一切,让秦禅月知道每晚的人是谁,她的身体里有他的爱,他的唇舌间有她的欲,他们早就互相把对方都吃下去了,他要用这种不齿的方式来宣告自己才是她唯一的男宠。
他明知道她一定生恨生恼,恨他骗她,恼他做这种淫秽下贱的事,可是他难以自控,他好想她,想她,又不敢来见她,见了她,又不敢上去说话。
他像是一个被两方牵扯的木偶,想往那边走,又想往这边走,不做浑身难受,做了又后悔,心像是放在锅里小火熬煎,每一刻都备受折磨。
他在男女之事上,要是有太子三分心性,都不至于错过二十年后,还在这犹犹豫豫患得患失。
这四人穿过游廊,正行入前厅。
太子一入前厅,厅内众人起身,行礼过后,彼此落座。
这一场宴会与其说是秦禅月的洗尘宴,不如说是太子拉拢人的延臣宴,重点其实不在恭喜秦禅月“沉冤得雪”上,而在一群人怎么跟太子表忠心上。
表忠心要怎么表呢?你说一句“肝脑涂地”,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没什么力道,你得拿出来点真东西啊。
这些涉及到朝堂的事儿,秦禅月便不掺和了,那些事儿也不是她该听的,左右她也不吃武将这口饭,所以早早地借着“酒醉休息”名义,拉着柳烟黛就去了客厢房待着了。
左右楚珩还在席面上,他也算得上是秦家半个人,秦禅月走了,也有人管大局,倒不算失礼,等这群人谈完了,她再出来送就是。
她今天一想到楚珩就气的心肝儿疼,窝在床榻上一句话都不想说,对着跟着她的柳烟黛摆了摆手,道:“你去隔壁客厢房歇着,婆母睡一会儿。”
柳烟黛今日在席间的时候,被太子看的后背都发毛了,她本来想豁出去了,今日就跟婆母说来着,但是瞧见婆母这模样,她到了喉咙口的话又吞回去,磨磨蹭蹭的出了厢房门,去了隔壁厢房间待着。
这两个女人一离开席面,席面上的镇南王和太子都像是丢了一缕魂儿一样,虽然人还坐在席面上,但是心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太子是贵客,镇南王是主,剩下一圈人全都是围着他们俩的客人,他们俩谁都走不了,只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陪着他们喝。
酒过三巡,人已醉,一群武夫便非要在太子面前耍一耍本事,打拳的,舞刀的,还有个秀腿法的,一片群魔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