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你说我现在反悔太子会生气吗?]
嗯……柳烟黛抿了抿嘴,最终看婆母开开心心的喝酒的样子还是没太敢说。
先让婆母高兴两天吧,过两天再说——小怂包如此想着。
秦禅月根本不知道她的儿媳妇在盘算什么,她用过膳食后,好好沐浴了一通,洗尽晦气。
柳烟黛粘着她,她沐浴了也不肯走,而是抱着木水瓢,在一旁替秦禅月舀水。
她好久没看到婆母了,肯定要一直跟婆母黏着才行。
深秋里冷寒的要命,人泡在热水桶里,被冻僵的骨头一点点暖起来,秦禅月一边靠在桶里,一边听柳烟黛讲最近发生的事。
柳烟黛知道的并不多,也就比寻常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稍微了解那么一点点而已,朝堂上的事儿问她也是白问,给秦禅月舀水的时候,这傻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总是走神。
秦禅月一挥手,叫她回书海院里待着去,然后又唤来了管家嬷嬷来问。
管家嬷嬷之前也进了牢狱,现在一出来就四处搜罗消息,搜罗的差不多了,正好进来跟秦禅月回话。
“启禀夫人——镇南王时下还不曾醒来,钱副将和之前涉案的官员倒是都放回去了,二皇子现在被禁足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出来,二皇子党被太子洗洗涮涮,杀了不少。”
“鸿胪寺的少卿,户部的侍郎,还有锦衣卫的指挥使——”
提到锦衣卫的指挥使,管家嬷嬷的语调都轻了一些,她低声道:“前面两位都是流放,就这锦衣卫的指挥使一直在给万贵妃干活儿,算是万贵妃的心腹,被太子直接抄家灭门了。”
浴桶里的艳丽夫人听见这四个字,缓缓睁开了眼。
流放还好,就如同白玉凝一样,最起码保住了一条命,要是有人肯为他们操作,他们的儿女还能留下来。
但是抄家灭门,那可是一个都活不下来。
秦禅月缓缓闭上眼,靠在木桶里,低低的道了一句:“太子斩草除根,也好。”
幸好,她之前为太子卖过命,算得上是太子的“同路人”,只要她不做错事,太子就不会伤她,反而还会保她荣华富贵。
这样,就算是养兄还不曾醒来,她也能反过来护住养兄。
想到养兄——秦禅月就想起了那一日荒诞的梦。
佛塔内烟雾弥漫,她的男宠戴着面具从天而降,摘下来却是养兄的脸。
秦禅月低低的笑了一声,一边起身从浴桶中站起来,一边问道:“周总管呢?”
一旁的嬷嬷赶忙拿起来羊绒绸制的巾帕来帮秦禅月擦净身上的水,一边擦一边道:“回夫人的话,周总管回房了,年轻人,火力旺,倒是没受什么罪。”
周海身为“秦禅月的男宠”,到了地牢里也确实被审问了一番,但是也没有多上刑,大概是看他只是个“男宠”罢了。
顿了顿,嬷嬷问:“今夜可要周总管伺候?”
秦禅月正从浴桶间起身。
这些时日她消瘦了不少,原本丰腴的身子都清减了些,穿上昔日的睡袍都显得空荡荡的,发鬓被巾帕绞净,随意裹起来,闻言含笑点头,道:“晚点叫他过来,眼下先不急,你替我研磨。”
嬷嬷应声称是,拿了笔墨纸砚来,行到桌案上开始写。
秦禅月则开始写邀请函。
他们侯府经了这么一桩难事儿,眼下落而复起,自然要办个宴来,叫所有人都过来瞧瞧,看看他们侯府还能立得住。
这宴除了素日里的宾客,还要请一些人,比如这一次一起进牢狱之中的武将,比如太子,比如一些互相出力的太子党。
这些都是与太子相关、与秦禅月相关的人,既然要办宴,就都请过来,一道儿热闹热闹。
这邀请函可不少了,她一张张写过去的时候,还分神问:“剑鸣院那头是什么动静?”
她那“好儿子”和“好儿媳”两个人被放出来了,竟然一直消停到现在。
这些下人们都不知道这周驰野的真面目,他们现在还以为周驰野跟秦禅月是一对患难母子呢,眼下听见秦禅月问,连忙道:“二少爷跟白姑娘瞧着是累极了,回了院子里后一直在休息,目前都不曾有什么动静,倒是霞姨娘,说是想来拜见秦夫人,老奴将霞姨娘留在了外头,未曾叫她直接过来,夫人要见吗?”
说着,管家嬷嬷也觉得奇了,这好不容易出了牢狱,不管是累成什么样,都得想法子来见见秦夫人啊!方才柳烟黛这个不是亲生的、缠着秦夫人都不愿意走,就连霞姨娘都知道过来沾沾秦禅月,周驰野这个亲生的,怎么还不过来呢?
秦禅月闻言,只淡淡勾了勾唇瓣。
周驰野联合二皇子陷害她的这件事,既是家丑,也是党争,不可为外人道也,得牢牢摁死,所以秦禅月不曾与任何人提过这件事,就连柳烟黛都不知道。
眼下,这个周驰野又被好生生的送回来了……她这个儿子,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已经利用周驰野解决了二皇子的事儿了,周驰野在她眼里也没什么用处了,弄死就得了,但是又不愿意让人抓到什么把柄——他们才刚一回府,周驰野和白玉凝两个人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怎么看都显得古怪。
秦禅月想了想,道:“去叫几个人,将二公子和白姑娘都丢到庄子里去。”
周驰野要是死在了侯府里面,可能会被人拿来做文章,不如丢出去,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送到庄子里暴毙,到时候别人一点证据都拿不到。
一旁的嬷嬷愣了一下,没想到秦禅月会这般说,但是嬷嬷也不敢反抗秦禅月的话,只点头应是。
“霞姨娘那头,给点银子打发出去吧。”秦禅月道:“这一回是侯府对不住她,日后若有难处,只管叫她寻来就是。”
嬷嬷想,也是奇了……秦禅月对一个丈夫的小妾都这么体面,偏生对自己的儿子没什么好脸色。
但主子发话了,嬷嬷也不敢说话,只连忙点头,一一记下。
恰在此时,秦禅月手中的邀请函已经写完了,她叫嬷嬷送出去后,又道:“叫周总管过来。”
几日困守劳苦,换来一条坦途大道,她舒坦得很,今夜,她要好好痛快痛快。
嬷嬷应声而下。
当夜晚间,周总管吃到了久违的手刀,在床榻间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在梦里,周总管也跟着放下了心。
我就说嘛,以后肯定还有机会砍我的呀!是兄弟,随便砍!
周总管的房间木门缓缓关上之后,一道高大的身影则随着丫鬟的步伐,直奔赏月园而去。
月色之下的赏月园瞧着与素日里没什么不同,明月皎洁万里,草木静静生长,看上去好像没遭受过什么大灾大难似得,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知道这侯府在短短几日间,经历了怎样的波涛汹涌。
是夜。
暗夜沉沉,赏月园的廊檐下挂满了风灯,摇摇晃晃间,照亮了一条温暖的路。
嬷嬷离去之后,秦禅月在厢房间桌案后坐着,自己将半坛新酒喝了个干净,一张艳丽的面上都泛起了几分薄红,唇瓣娇艳欲滴,目光略显迷离,用手肘撑着脸蛋,静静地等着。
这样一个意乱情迷、放纵笙歌的夜,就该配上一壶好酒,半饮半醉半朦胧,好好享受享受。
——
随着嘎吱一声门响,门外的高大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厢房之中一片寂静。
床帐丝绦悬挂其中,随着微风轻轻的晃,屋内的地龙腾腾的翻烧,坐在桌案旁边的美人儿薄醉,瞧见人来了,也不说话,只含笑看着他,然后缓缓晃了晃足尖。
那站在门口的高大男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喉咙一滚,无端的咽了口唾沫。
没有人说话,只有寂静的暧昧气息在蔓延,秦禅月只一个眼神过去,那跪在门口的人便慢慢跪下去,一路膝行过来,将自己的面埋在了秦禅月的膝盖之中。
他是那样努力的好孩子,背后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功夫去学,眼下进步极大,只一贴过来,就让秦禅月浑身发软。
她雪色的足腕在他的后背上渐渐的蹬踩,偶尔有轻哼声传出来。
他顾不上说话,只是呼吸一次比一次沉重,粗大的手紧紧贴着她的腰,用力的捧着她。
他太高了,所以需要整个人跪坐在地上,捧着她来讨好她,秦禅月的腿搭在他的肩膀上,彼此离得太近,她难免会瞧见他面上的面具。
烛火盈盈之下,这面具似乎也闪着莫名的光泽。
一瞧见这个面具,秦禅月便想到那个梦。
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抚摸着那个面具,轻声的与他道:“怎么又戴着这个——你知道吗?我之前,在梦里见过它。”
“是在佛塔里,那时候,我好像病了。”
跪在她面前的人动作越发大,唇齿间咬着她不肯松,让她闷哼了好几声。
“好坏。”她嗔怪着,伸出手去挑开他的面具。
抱着她的人不躲不避,只是拼了命的用力咬她,似乎想将她就这样吸到身体里,以后他们可以永不分离。
那纤细的手指沿着边缘轻轻一挑,银质的面具便从他的面上脱落,露出来了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他的下半张脸被淹没在裙摆中,而目光却高高抬起来,与她对视。
看到这双眼了吗?
没有梦,你没有梦,没有周海,只有我,只有我,只有我!
在她面容惊变的那一刻,他死死的咬着她,在她挣扎的瞬间摁紧她,让她无法挣脱,像是抛却了一切、孤注一掷的赌徒,用唇舌死死的贴着她,将她推上惊慌与欢愉的最顶端。
第58章 看到了吗?我的好妹妹
厢房中的烛火静静的燃烧, 将两人的叠影印在地上。
秦禅月去推搡的时候,楚珩死死的摁住了她。
他偏要当着她的面继续。
他要让她看。
看到了吗?我的好妹妹。
他碾动唇舌,悲切且无声地发出呐喊。
每日与你缠绵的人是我, 把你的所有东西吃下去的人是我, 让你欢喜让你沉迷的人是我, 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
昔日里那些压抑的嫉妒,无处言说的憋闷,终于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他在感觉到痛苦的同时, 又感受到了撕碎一切的痛快,鲜血淋漓的心被他自己活生生的剖出来,摆在秦禅月的面前, 逼着秦禅月吃下去。
就像是他吃下去她的所有一样,她也要吃下去他的爱。
听到了吗, 禅月?
他不顾她的惊慌, 紧紧的拥着她, 用那双眼, 自下往上,一句又一句的, 发出无声的嘶吼,这是他悲拗的,绝望的爱。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
在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的时候, 秦禅月的酒都惊醒了。
镇南王的眼,她从不曾看错过,剑眉, 单眼,黑沉沉的眼珠像是南疆的沼泽,冷沉又死寂。
那是她端肃少言的养兄,养兄生性冷淡,对谁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又因手握重权,所以从没有人敢对说养兄一个“不”字。
秦禅月从小就被他管束,有点厌烦的躲他,他成了镇南王,她又开始敬他怕他,也不敢再如年少一样肆无忌惮的跟他发脾气,他见她,从来都是克己复礼,如高山般沉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