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黛都不敢想,一个完全没用的人,如果失去了婆母的宠爱,最差的结局是什么。
如果没有婆母,甚至都不需要周渊渟,一个白玉凝就能把她弄死了。
她突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这种无力让她有一些唾弃以前的自己,同时,她又好像渐渐明白了,过去婆母和她说的那些道理。
她人钝的像是一块生锈的铁,被浑浑噩噩的养大,只长了身子,没长脑子,直到今日,才忽然间意识到,不对的,这是不对的。
她不应当做一块生锈的铁,她应该将自己磨成一把刀,有锋锐的轮廓,才不怕危机。
人不能不争的。
可是她想要来争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太晚了,婆母已经被关起来了,叔父还没有醒过来,她周遭的人只有几个嬷嬷,钱副将也嫌她没用,表面上尊敬她,但是心里一定在想,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呢?
她又能干什么呢?
她不是男子,没有官职,只是个被困在府宅里的女人,这就罢了,她还不似婆母一般有靠山,有灵通的消息,有一大帮非富即贵的手帕交,也没有银钱,更不似白玉凝一样机灵聪明,她什么都没有,钱副将不告诉她也是理所当然。
他们也没有做错什么,因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到的人,就该老老实实地等着命运的审判,不要给任何人添麻烦。
柳烟黛更难受了。
在某些时候,人如果只作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的时候,那她会很快乐,但是,一旦她意识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再也不会快乐了。
因为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当成一个宠物。
开了灵智的猪,看到满圈的,等待被吃的同胞时,会觉得胆寒,同样,被豢养成宠物的人,惊觉自己是个宠物的时候,也会跟着害怕。
更可怕的是,当个宠物,对于她来说,已经是顶好顶好的结局了。
——
柳烟黛这几日因为心里挂念,胃口大减,人竟然都跟着消瘦了一圈,瞧得一旁的嬷嬷都跟着抹眼泪。
哎呦,他们世子夫人一天只吃三顿饭了呀!
而就在这无穷无尽的等待与折磨里,柳烟黛终于听到了一点有用的。
那一日,据说是太子来了王府中,不知道从哪儿泄了消息,叫柳烟黛身边的小丫鬟得知了,这小丫鬟一路跑过来,叭叭叭的向柳烟黛学舌。
“太子与镇南王关系极好,说是今日,太子特意来探望镇南王的病情。”
柳烟黛听着那小丫鬟叭叭,脑子里却突兀的窜出来了那天在树林子里的事儿。
噢,是两刻钟来了。
她都快将这个人给忘了。
柳烟黛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眼下肚子还没显怀呢,瞧着她就跟普通人差不多。
她之前与两刻钟的事儿,也算是天知地知我知了,除了她以外,这世上应当会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两刻钟本人应该也不知道,她跑的时候,两刻钟还睡着呢。
柳烟黛迟疑间,听见一旁的小丫鬟继续道:“奴婢听说,太子还在为秦夫人周转,说不准什么时候,太子就将秦夫人救出来了。”
“太子啊,那可是太子啊!世子夫人莫要担忧了,太子一定可以的!”
“哎呀,我们若是能见见太子,打听些话就好了。”
柳烟黛几乎是立刻被这小丫鬟说动了。
叔父还在昏迷,钱副将什么都不知道,她急得要死,却连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若是能找个知晓一切的人来问问,岂不是好事?
太子这个人,她虽然不太熟悉,但是每次见到太子,太子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而且,太子还和她夫君是好兄弟呢,太子应该不会觉得她失礼吧?
柳烟黛仔细一琢磨,道:“我们出去转转。”
她现在也长了点脑子,知道不能直接打上去来问,不如做一做偶遇状。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避开钱副将。”
她知道钱副将根本不想让她掺和进来,所以她要避开钱副将。
她不愿意当宠物,她想要尝试着,摆脱这个身份,最起码来做一点事情。
幼猫长大的第一步,就是离开猫妈妈的掌控,自己出去找食吃。
当然,她是能找到食吃,还是被人吃,就不大好说了。
——
那一日,正是九月中旬。
秋日薄凉,镇南王府中没什么花,只有一颗又一颗的松木,无论春夏秋冬,都是一样的翠绿。
太子不知道多少次,踏入到了镇南王府,与镇南王府之中的镇南王言谈之后,又悄无声息的从密室里出来。
钱副将早早等在门口,准备将太子送出去。
太子每次过来,都是由钱副将亲自安排的,毕竟太子每次来都是悄无声息的自个儿行来,他们不能叫旁人知道太子在此。
每一次,为了照看太子,钱副将还会将这内院的人清空,所以眼下,这内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太子今日却不愿如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与钱副将道:“时辰尚早,孤在这儿用膳。”
钱副将愣了一瞬,立刻点头应“是”,并引着太子去前厅坐下。
虽说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要在这用膳,但是既然太子提了,那就给太子安排,毕竟这位是比他们镇南王还要尊贵的人物,别说用膳了,他就是突然在这旋转倒立耍一套花枪,钱副将都得立马双手举高“啪啪”鼓掌。
偏太子也不去前厅,只摆了摆手道:“孤四处转转,一会儿回来用膳。”
钱副将又点头应“是”。
——
钱副将被打发走了,太子就慢悠悠的绕着游廊走。
他这段时间可没少费心思,一边在朝堂上转来转去,一边还在这镇南王府转来转去。
镇南王府的人本来是很难接近的,但是柳烟黛的人一直在外面打探消息,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想来也是,她的婆母被囚禁,侯府中的其他人都被囚禁,她怎么能不着急呢?
而镇南王府这些事儿肯定不会和一个女眷说的,就连秦禅月现在都不知道镇南王醒着,柳烟黛又能知道多少呢?
越是不知道的人越着急,越着急的人越会出错,所以太子这边稍微用上点鱼饵,就把柳烟黛吊起来了。
比起来太子,柳烟黛实在是不太够看,她确实苦心积虑了,就是虑不明白。
彼时,太子正绕过游廊。
这是他们第一次初见的游廊,太子还记得呢,他带了一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又一次往这个游廊行过去。
太子才行到游廊上,远远便看见柳烟黛从不远处行过来。
她今儿穿了一套黛粉色的衣裳,秋日凉,便不再是裹胸,而是对交领,毛茸茸的兔毛衣裳裹着她,露出来一张白嫩可爱的脸蛋,粉嘟嘟的唇,远远一望,似是枝上早春。
太子抬起下颌,微微眯起眼,居高临下的瞧着她的身影。
自上次见她,到现在,他没有一日不想她。
柳烟黛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胆小可爱的、毛茸茸的兔子,没有任何杀伤力,给她挖个坑她就跳,给她一口食她就吃,只要给他一个接近的机会,他直接手到擒来。
与此同时,柳烟黛也在看太子。
当柳烟黛远远隔着回廊与松木看见太子的身影的时候,心里先是松了一口气,心想赶上了,太子还在府里呢。
但是一见到太子后,她又担忧起了一会儿该怎么跟太子开口言谈。
柳烟黛想,她一会儿该怎么不着痕迹的从太子嘴里面把婆母的近况给掏出来呢?
第51章 太子可真是个好人哎
眼瞧着太子正在游廊上走过, 柳烟黛揣着一肚子的心思,也跟着上了游廊。
游廊长,但并非是直挺挺的一条线, 它有各通两边的长廊拐向, 两边人各从一方行出来, 需经几转,彼此才能撞上。
当时正是秋日,风一吹,廊檐下挂着的风灯轻轻地晃, 远处的松木发出哗哗的响声,柳烟黛一步步走过去,几乎能够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她揣了一肚子的话, 等着一会儿彼此见面的时候来说。
柳烟黛在这边忐忑不安,几乎将衣角都揪皱了, 却并不知道, 那站在廊檐下的太子正满肚子坏水的瞧着她。
柳烟黛那张小圆脸微微拧起来, 几乎把纠结写到了脸上, 大概是想一会儿怎么跟他开口。
太子越看越喜欢,他就愿意看柳烟黛为了接近他煞费苦心的样子。
但他光看还不够, 他还要再甩两滴坏水上去。
而柳烟黛对这些一无所知,她好不容易想好了一会儿怎么说,正刚刚坚定信念,但谁料,当他们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 太子一转身,竟然走到另一个岔路口去了!
哎呀!这怎么还走那头去了!
柳烟黛眼睁睁瞧着太子越走越远,一时情急, 赶忙提着裙子往前跑。
撵上他呀!好不容易撞上的太子,可不能让他跑了呀!
但柳烟黛这头刚提裙子加速冲过来,才刚跑到太子近前来,太子突然停步转身了!
柳烟黛猝不及防,他这一转身,她连速度都没来得及缓下来,一头便直撞进了太子胸膛间!
完了,太失礼了。
柳烟黛脑袋嗡了一下,恍惚间记起来,她好像撞过太子不止一次了,每一次她碰到太子,好像都要撞一下。
而在她面前的太子似乎也是猝不及防,下意识抬手抱了她一瞬。
太子肩宽臂长,伸手一揽,便将她整个人揽在了怀中。
他朝思暮想的人儿,想到浑身干渴发烫,想到辗转难耐,浑身的血肉都在渴求。
而当他抱上她的一刻,他仿佛品尝到了甘霖,他恨不得用力将她揉到身体里,吻遍她身上的每一寸,听她在难捱时候的呜咽。
他是那样喜爱她的每一个地方,喜欢她的身体的每一寸,发鬓间毛茸茸的小碎发很可爱,粉嫩嫩的唇瓣很可爱,耳朵上的一颗小痣也很可爱,但是,在感受到她的小腹的时候——太子的眉头渐渐拧起来。
她怀了他的孩子,腹中有他的骨肉,可是她比之前更清瘦了些,原本丰腴的身量见薄,这让太子很不满意。
他还是更喜欢柳烟黛身上那种弹弹肉肉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