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真正该死的另有其人!
他本无意清算吴行止的家眷,政斗后不报复家眷是朝野中人的底线,但吴晚卿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他的底线,吴家人不死绝,他半夜醒来都要抽自己两巴掌。
在溪水里洗浴的时候,太子难免又想到了柳烟黛。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中药之后的幻境,是他的梦的话……
太子的手在流动的水流之中虚虚的抓握,似乎回味起了那美妙的感觉,但当他想起来这些的时候,又觉得身下那东西十分恶心。
这种巨大的、无法压抑的嫌恶感让他甚至无法面对他自己,看见自己的反应,他竟然不觉得有什么欲念,反而一阵阵想吐。
他之前还不死心,想去找柳烟黛看一看,但现在一见到自己身上的血,他就没了去找柳烟黛的勇气。
这血,不可能是柳烟黛的,而是那个恶心的女人的。
想到此处,太子心口都跟着绞痛。
他这一生,斗过偏心的父皇,打过野心勃勃的皇弟,算计过阴损毒辣的万贵妃,无数人压他,他都不曾低过头,却不成想,在今日,被一个女人打的抬不起头来。
太子站在冰冷的溪流中,疑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只剩下一个半软不萎的皮囊。
好好一个龙精虎猛的太子,活生生被搞萎了啊!
第43章 废物东西,叫你中药!
“呕——”
是夜。
山间大路中, 柳烟黛趴在马车内的床榻间,正睡着呢,突然间一阵反胃, 她趴在床榻上呕了两下, 但什么都没呕出来, 只有一阵酸水涌出来,被手帕盖住。
她这是怎么了,也没乱吃东西呀,难不成是饿的?
不应该呀, 上马车之后她吃了不少婆母给她备的肉干呢。
迷迷糊糊中,柳烟黛抬头往外头看。
彼时她正睡在马车的床榻内,山路略有些崎岖, 马车不稳左右摇晃,她透过车窗往外看, 能透过纱织车窗瞧见外面挂着的月亮。
寒风吹动树影, 马车檐下挂孤灯, 月色摇摇晃晃, 车向长安行。
此时正是月上三竿时,他们正连夜赶路, 得一日半的时间才能回去。
算起来,他们今夜夜间出发,大概是后日卯时左右到长安。
柳烟黛便安安稳稳的趴下又睡了。
她还能睡一整天呢。
柳烟黛和秦禅月两人前脚刚离了山中,后脚这山里就乱起来了。
起因是夜间宴会散后,众人都回帐篷内休息, 而这个时候,吴夫人才发现自己的女儿一直没有回来。
吴夫人大惊之下,匆忙去寻了姜夫人。
姜夫人最开始并未慌张。
每年办围猎宴都这样, 一些公子姑娘们不曾来过山间,不知者无畏,来了山间就乱七八糟的走,而山间广阔,人一钻进去,转瞬间就会失去方向,所以一些人难免迷失。
“莫着急。”姜夫人有条不紊的安排人下去找,还安慰吴夫人:“不过半夜便能寻回来了。”
而吴夫人一直提心吊胆,怎么都安不下心来。
旁人不知,她还不知道她那个女儿吗?吴晚卿的性子,心气儿高,自大自傲,年纪又小,以前家世好的时候,一群人捧着她,就叫她觉得自己了不得了,那张脸瞧着小家碧玉,但实则很有主意,旁人说她还不肯信,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以为自己能逆风翻盘,但实际上……
吴夫人叹了口气。
等吴晚卿到了她这个岁数,对什么都看透了就知道了,哪有什么人是与众不同的?都是血肉之躯,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就连当初吴行止想上位,都得将自己正妻休了呢,她凭什么就能什么都不付出、直接白日飞升?少做些不靠谱的梦吧!
因此,吴夫人格外不安心。
之前她带着吴晚卿出来,就是因为觉得这山间僻静,事儿少,且躲开了长安里的太子,能让吴晚卿静静心,可谁料,今日太子莫名其妙的也出现在了这山里,谁知道他们会出什么事儿?
越想吴夫人越担忧。
而随着时间流逝,一旁的姜夫人也从镇定自若到略有不安。
这怎么一直没找到呢?
姜夫人因为要筹办宴会,所以特意雇佣了一群对这大别山十分熟悉的小厮来干活儿,这群人对大别山最熟悉了,怎么现在都没找到?
姜夫人正着急着,那群小厮们来回话了,不管是谁,都只有三个字:没找到!
这可完了呀!丢人了!
姜夫人匆忙跟着吴夫人一起找,找了半夜,连带着别的宾客都给惊醒了,姜夫人和吴夫人挨个儿问过去:“可有人瞧见了吴姑娘?”
大部分人都没瞧见,但是有一小部分人是瞧见了的——这一小部分,就是跟着太子骑马而去,后来替太子捡箭的那几位公子。
他们亲眼瞧见,这位吴姑娘是随着太子离去的,但是,这几位公子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没有一个人说“看见了”。
今日吴姑娘丢了,与他们无关,但是把太子供出来,就跟他们有关了。
聪明人都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所以姜夫人和吴夫人都没寻到线索,只能在这山间乱转。
结局自然是找不到。
大别山并不算是大,但是藏下一个小小的人也不是什么问题。
自家宴席上平白无故丢了一个人,姜夫人也是急的满嘴上火泡,连着一两日都没去管什么宴会,忙的是天旋地转,日夜不分,吴夫人更是眼前发黑,有心想要去问一问太子,但是又不敢,只能日日的哭。
她这女儿,是死在了外头,还是不甘她配的婚而逃掉的呢?
吴夫人没有答案,她只能在心中期盼是后者。
而太子根本懒得管这些乱事儿,柳烟黛和秦夫人走的当夜,太子也连夜从这大别山中离开了。
在这里的每一息,都让太子无比恶心。
太子离开这座山的时候,其实都恨不得把这座山给烧了,也幸好吴夫人没有跑到他面前来追问,不然他保不齐直接当场动手了。
——
一日半后,正是卯时初,柳烟黛和秦夫人的马车已经回到了长安中。
晨起的长安热闹极了。
薄秋之下,气寒风冷,昨日又落了一场小雨,更显秋凉,长安城门口的人都裹紧了衣裳,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雨后的长安街道被冲洗的干干净净,露出长年累月磨损的花岗岩,马车行在其中,车轮发出整齐的辘辘碾压声响。
一进城来,街道上什么车都有,城门口守着各种早起进城的人排队,侯府的马车举着家徽牌子,一路不曾排队,马车直入长安城。
长安城的城池修建成了一个超大的正方形,其中以街道分成各个坊市,要去那个坊市,都得行过直挺挺的道路,一路行到坊市前去。
坊市里也有专门的司市管理,每个坊市内如果出事,都会由坊市之内的司市背责,前段时间,一个坊市里的老婆婆为了让自己儿媳妇生儿子,去外面花高价买了一锅蛊药回来,药给儿媳妇喝了,儿媳妇当晚就没了,事儿闹大了,被缉蛊司的人抓到,老婆婆一家入狱全砍了,司市也被全家流放去了南疆。
大陈是采用坊市连坐制的,有时候,就算是不是亲戚,只是近邻,都要因此而倒霉。
马车哒哒经过各个坊市,最后终于到了长平坊。
长平坊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家家户户相临,侯府位置在长平坊的街首,要从街尾一路行车过去,行到最前方。
秦禅月前脚刚回到长平坊,后脚就有人特意出来看了一眼。
特意出来看的这户人家,是周家的人。
周家人远远在街头巷尾瞧见了秦禅月的马车回来,又赶忙折返周府去报信儿。
自打秦禅月用“柳烟黛”有喜的消息留下了爵位之后,周家人对秦禅月和柳烟黛便格外在意——之前秦禅月带着柳烟黛去山间参加围猎宴的时候,周家人背后就没少嘀咕。
一个孕妇参加什么围猎宴?围猎宴都是要骑马的,保不齐孩子都颠儿没了去。
眼下他们人回来了,自然要回去再嘀咕一番。
侯府的马车一路哒哒走过,倒是不曾在意周府人的消息,他们眼下只在乎侯府那头。
——
秦禅月的马车还没到侯府呢,这信儿就先一步传回到剑鸣院的周驰野的耳朵里了。
当时,周驰野正在院中练左手剑,白玉凝在一旁给他们的“孩子”绣小衣,偶尔周驰野练得满头大汗转头间,便能瞧见白玉凝坐在廊檐下的水莲花面圆凳上,一双眼浓情蜜意的看着他。
秋日飒飒,略冷,而娇妻的眼眸是最温暖的绸缎,一瞧过去,就觉得自己被包裹住了,秋日的风,便也不冷了。
周驰野心头燃起了一阵阵的暖意,与此同时,心底里更滋生出了几分野望。
他过去的时候浑浑噩噩,手废了,人就也跟着废了,好像是一辈子站不起来了似得,自然也不曾去练剑,而自从与二皇子相见了之后,他突然间又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他还有机会站起来!
这种力量促使他开始练左手剑,让他又捡起来了这些时日丢下的功夫。
废了个右手,但他还有个左手!旁人以为他不行了,他迟早还能再站起来!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前途有望的时候,不需要旁人来督促,他自己都会咬着牙,使劲儿的往上面爬。
周驰野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行的废人,他只是被秦禅月困在了这个大坑里了而已,当他又一次奋发图强的时候,说不准就能爬出去呢?
那清俊挺拔的少年郎似乎焕发出了勃勃生机,一转头,瞧见心爱的姑娘的时候,他忍不住走过去,用宽大的右手掌轻轻摸过她的脸。
他的白玉凝,杨柳风柔,海棠月淡,无论何时,他只要瞧见了她,就几乎要融化到她的柔情里。
“玉凝。”周驰野念着她的名字,一双眼像是能滴出水来,那样温柔。
“我很快就不会让你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他垂下眼眸来,目光划过白玉凝手里的小衣,眼眸里闪过几分痛惜。
他的玉凝,为了回来找他,竟然要撒这种谎,往身体里塞那种可怕的东西,只这样一想,他就觉得心如刀割。
“很快——”他低声说:“很快就可以了。”
等他彻底掌控了侯府,白玉凝就再也不用受这种委屈了。
白玉凝转而贴靠着他,紧紧抱着他,无声地用自己的拥抱来支撑他。
她不需要言谈,但她的爱意却从她的眼、她的手、她的身体里泄出来,紧紧包裹着周驰野,让周驰野感受到一阵爱的力量。
不管他是落魄还是风光,只有他的玉凝一直跟着他。
只有他的玉凝。
“别着急。”白玉凝用自己的脸轻轻地蹭着他的手,轻声的唤着他:“夫君定能一展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