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皎瞪他一眼起身,屋内的东西都被下人们收拾的差不多,她扫了一圈,去找她的首饰盒子。
那里面大多是出嫁前苏夫人亲自给她挑的,后来苏夫人“去世”,苏皎便从嫁妆里挑了一些最喜欢的放在外面,时时用着。
想起苏夫人,她心中又是一紧。
谢鹤和苏惟把她藏的严实,哪怕知道她多半不会有危险,母女连心,她也总是担忧。
若那金色面具的男人真是……
她的母亲又被他们藏在哪?
苏皎抬起头。
“可有苏惟的消息?”
“自从去了辙县,他一切如常。”
这就是没见过苏夫人了。
她眼神又暗淡下来。
“苏夫人不会有事。”
谢宴攥住她的手,沉稳地落下一句话。
苏惟当时费尽心思让她假死,就是为了以此来引诱苏皎,那必不会让她出事。
可谢宴同时也知道,他必须从苏惟手里先把苏夫人救出来。
眸光沉沉地掠过苏皎担忧的眼神,他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喉咙,将人抱紧。
苏夫人是苏皎的软肋,他知晓她的心在哪。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从永宁殿搬了出去。
在这住了几年,加上苏皎的嫁妆,东西自然也不少,谢宴使了宫中数百宫人,才算将东西全搬去了三皇子府。
五月二十五,四皇子纳云缈。
虽是侧妃,四皇子也不能前来迎人,但有云家的地位在,她的出嫁亦不算寒碜。
出嫁前还在皇宫,嘉帝也召了朝中官员和家眷来贺四皇子。
情形特殊,免了揭盖头的环节,但嘉帝为了四皇子的身体,也让几位皇子妃去闹一闹洞房,算是冲了煞气。
苏皎和五皇子妃一道进去,满目鲜红中,云缈一身嫁衣,双目红肿,面上笑着。
“三嫂,五弟妹。”
五皇子妃瞧不上她,倒是苏皎应了一声。
“四皇子因我才如此,我该在此照顾他一世。”
她说着又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苏皎往前两步,捧了桂圆和花生往床上一扔,便算作来过了。
那桂圆有一颗滚在四皇子掌心,苏皎垂头去拿,却忽然顿住视线。
他的手腕有一道狰狞的伤口,约摸是摔落山崖的时候划开的。
可此时那伤口却隐隐有些发黑。
前世从事变那晚,她清楚地感受到有什么钻进了她皮肤里,蠕动又冰冷,使得她身上和脸颊都疼得厉害,可再醒来,她却全然好好的。
后来得闲,想起那桩奇怪的事,苏皎还翻过西域的孤本医术,有一句话这样讲——
“黑线绕腕,日渐隐于形,是为种烈蛊。”
这烈蛊之一是能使人死的,之二是能控制人心神做傀儡的。
当时觉得新奇,她还刻意记了下来。
心思一动,苏皎去碰四皇子的手腕。
“三嫂做什么呢?”
云缈探来身子。
“没什么,我看有颗桂圆掉了。”
云缈温柔一笑。
“有劳三嫂。”
目光不慌不忙地任苏皎在那不起眼的黑团上看了片刻。
“是殿下摔下山崖,淤血太久成了黑色的,后来清理了大多部分,总有些留在了里面。”
苏皎点头,没再起疑。
四皇子手腕上的不是黑线,他自然也不可能接触到西域的蛊。
她转身的刹那,云缈目光落在她身上,骤然闪过几分阴毒。
手腕一转,一抹馨香扑来苏皎鼻息,她手心骤然被拽了回去,一阵尖疼袭来——
“哗啦——”
苏皎甩开她手的刹那,云缈的身子被一阵劲风袭开,狠狠撞在了床沿。
继而苏皎被人抱进怀里。
谢宴眸光阴戾地扫去。
“你想死,我现在就能成全你的喜宴变丧宴!”
指尖一凝正要出手,一旁呆愣的五皇子妃醒神。
“三哥,这可使不得!”
她连忙拽着云缈往旁边去了,心里扑扑地跳。
来参加个不喜欢的喜宴本就不高兴了,还差点被溅了一脸血。
五皇子妃直呼冤孽。
“不过是提醒三嫂脚下有东西,别摔着罢了。”
云缈惊魂未定地站直了身子。
“手。”
谢宴拂开她的衣袖看过去。
苏皎摊开,掌心一片光洁。
她对云缈本就有防备。
谢宴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高悬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他抱着苏皎,一刻也不敢再停留。
“走。”
云氏女有控蛊的本事,他是到了死前才知道的。
昭宁元年,他身上的蛊得解,那半月渐渐将身子调理好。
月后,他开始肃清政党,某次在宫中处理了一个佞臣回到乾清宫之后,他头一阵阵发昏,心控制不住地开始躁动。
隐约觉得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却始终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宫人自外面进来进来送膳,盘子叮叮当当地响着,他听着愈发头疼心烦,忽然抽出一侧的剑刺了过去。
宫变之后,他冷血,心硬,暴虐,却从来没有这般喜过杀人。
有什么在试图控制他的心智——
谢宴如是想。
“离她远一些,以后不能再单独和云缈待在一起。”
他避之不及地抱着苏皎出门,无视嘉帝难看到极致的脸色,喜宴未过就回了府。
五月二十五晚,礼成,四皇子带着云缈连夜回了府邸。
下人被清走的差不多,只剩下少数心腹,云缈也没带什么婢女,亲力亲为地服侍四皇子躺回了床上。
门悄无声息地关上,阴影明灭间,有一道身影自床后缓缓走出。
云缈笑意盈盈举杯庆他。
“恭喜殿下。”
此后半个府邸,便是他们掌心物。
——
喜宴上他们没吃多少东西,回府后谢宴就命人传了晚膳。
想起他那般大惊失色的模样,苏皎总觉得谢宴知道什么。
他对云缈,太过杯弓蛇影了。
他去耳房沐浴,苏皎搅动着手中的汤匙,又在心中想起云缈。
她从前一心想嫁谢宴,后来似乎又和有双蟒佩的大皇子有牵连,怎么一转头,决意要嫁给四皇子?
还看不出丝毫不愿。
前世今生加起来,苏皎头一回觉得看她如雾里蒙花。
回来这么久,也终于第一次想——
这么奇怪的人,前世她和谢宴那一场夫妻缘分,真如表面看到的一般吗?
手心一动,她被人揽着抱进了怀里。
沐浴后的气息炙热清雅,无孔不入地把她包裹,谢宴啄着她的侧颈。
“别告诉我你又在想云缈。”
“我在想今日——啊!”
他在她脖颈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想她不如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