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来,先在永宁殿,又有苏母出事,再之后云缈出现,也是许久没有这么得闲的时候了。
是以是到了第七天,她才得知了前朝的第二桩事。
“也不知怎的,云相那别院就着火了,烧得他头发少了一半,光秃秃的,半条腿也烧得不成样了。
皇上着太医出宫看过,说以后能不能起来还是一回事。”
小棠眉飞色舞地跟她说着,苏皎将手中的书扣到桌案。
“怎就这么巧?”
她看向谢宴,有些疑惑。
谢宴脸色比她的更诧异。
“谁知道呢。”
他轻笑一声,懒懒道。
“也许是做多了恶,老天也看不过去。”
苏皎瞥他一眼,又垂下头去看书。
手上一动,书册被抽走。
“看的眼都红了,带你出去走走?”
他也是今日才得了闲,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没换,眼下有乌青。
“去哪?”
内伤有他去太医院揪着院首开的方子,手臂上的烫伤也是从嘉帝那要来的好药,涂上去没几日便渐渐要长新肉来。
她伸了个懒腰,瞧着阳光高悬,难得起意想出去走走。
谢宴想了片刻。
“也许不日就要出宫了,再回府邸看看?”
眼见苏皎兴致缺缺地要躺回去,他连忙拉住她。
“今日西街有庙会。”
谢宴换了衣裳,夫妻两人才出永宁殿,迎面就撞上来一个太监。
“哎呦,皇子,皇子妃,奴才来宣旨。”
他打开明黄的绢帛,清了清嗓子。
“有朕之三子谢宴,于染坊街失火当日带人救火,疏散护卫百姓安危,事后亲自前往染坊街,替朕抚慰所受连累民房的百姓,心地纯善,是有担当,朕今准其出宫辟府,六月起入朝堂理事,准暂代管城防军。”
苏皎跪着的身子顿时直起,目光瞥过谢宴。
这几日没见是去慰问牵连民房的百姓了?
谢宴接了旨,回头一看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怎么,高兴傻了?”
他勾唇。
“还是觉得你夫君今日甚好看?”
他把玩着圣旨,没个正形地往她身上倚。
一身的风尘仆仆,眼下的乌青那么重,怎就好看了?
苏皎瞥他一眼往外走。
两人出宫的路上,正碰见云府那两位少公子带着云缈,以及四皇子一行人往外。
碰了面,四皇子目光落在谢宴身上隐有挑衅。
“三哥这是出宫?”
才知道嘉帝借着染坊街的事给了谢宴实权,他心中正不痛快呢,就赶着云家这几个入了宫。
说失火的事云家甚是愧疚,今日打算去护国寺,再为大昭和百姓祈福。
嘉帝自然是允了,出来的时候,几人碰了面,那云家郡主主动搭话。
“四皇子可是要出宫办事?”
从西边锻造的一批兵器即将到上京,下了官道的有一片地方却流寇多,虽然是官家东西,但为免徒生波折,嘉帝便让他带人去接一接。
“既然顺路,不如同道?”
见他点头,云缈又弯唇笑,甚
是友善。
四皇子心思顿时就活络起来了。
云家权势滔天,因为染坊街的事和谢宴结了仇,如今又深陷流言风波,这是打算换一条路走了?
不然为什么独独问他?
眼瞧着郡主和善,两位少公子也热情,他连忙点头。
“正有此意。”
这会见了谢宴就又变得高高在上起来。
得罪了云家,就算父皇重视,日后也难成事。
“嗯,四弟慢走。”
谢宴探究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一一掠过,与苏皎往宫外去。
长林赶着马车先到了西街。
西街是离城西最近的一条街,这边住着的大多是一些百姓,远远就听见了街上的叫卖声。
下了马车,她才发现这是和繁华的长街全然不同的地方。
低矮的民房简单地立在两侧,摊贩前大多卖的是一些鸡鸭与土鸡蛋,百姓们的日常用品,还有哄孩童手扎起来的纸鸢。
庙会很是热闹,但最热闹的地方,是最里侧接着街边的一道小小的山坡。
山坡上供着一座小庙,西街的人来来往往,大多要去那拜一拜。
庙前土坡上有一棵参天古树,古树上挂着许多的红飘带挂牌,是来往百姓的心愿与祈福。
“进去拜一拜?”
谢宴护着她往拥挤的人流中去。
小庙香火极旺,往来的百姓虽都是一身简朴的衣裳,手中也小心捧着几两碎银,送来香油钱,有求子嗣的,有求康健的,碎碎念念地跪倒在庙里。
与从前他们去护国寺的时候,所见全然不同。
苏皎拢共去过三回护国寺,第一次是上辈子做皇后,第二次是今生寒食节,第三回是去找她娘的死因。
但无一例外,护国寺人头攒动鬓影衣香,听的最多的就是荣华富贵。
总不及眼下——
“夫君,你说咱们这一胎是个儿子还是女儿?”
“儿女都好,是儿子我就带他跟我一起下地,是女儿就跟着你学绣花。”
夫妻俩人一脸憧憬地往外。
“娘,祖母的病什么时候好呢?”
“拜一拜就好了,我拜一拜,你回去再去陪着祖母说说话。”
“那我要跪前面拜,再给祖母写一个平安的红牌,娘你要给我挂在最上面。”
十多岁的小姑娘拉着母亲叽叽喳喳地进来,不防撞上了苏皎。
“哎……漂亮姐姐对不起……”
苏皎唇角稍弯起,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没事。
她拎起裙摆上前,听着耳边一句句真切的喃呢,忽然闭上眼。
躁了几日的心在这一刻安定下来。
拜完了出来,苏皎从来没见过民间的庙会,就打算上前瞧一瞧。
吃食酒水她不爱看,挑来选去,停在了一个捏泥人的铺子前。
铺子的老板捏泥人捏的栩栩如生,让苏皎想起小时候,有段时间娘带她去外祖母家住,她喜欢在家中的小花园玩,那时候旁边的邻居有个极俊美的竹马哥哥,整日捧着医书读,一本正经又无趣,她那时候惯喜欢捏了泥巴在他脸上画,将那邻居哥哥气哭了,转头找她娘告状。
她娘就捏了个丑八怪泥人,指着说是她。
苏皎哪能接受自个儿是那么丑的样子?争论了几句跟着哭起来,她娘把那泥巴往她手里一塞。
“今晚就抱着睡,看你还往哥哥脸上画泥巴。”
往事回笼,她忍俊不禁。
“喜欢?”
谢宴立时往桌上丢了一锭银子。
“我也来捏。”
谢宴捏泥人倒也捏得好,从前捏“望妻石”的时候她就知道,飞快地捏了两个好看的泥人,比对着她看了一眼,又用一两条黑细的泥条小心地捏在了后面。
顿时多了如瀑的长发。
他掂着泥人一本正经地对她说。
“这样好看,像你。”
苏皎嘴角一抽,往下一个铺子去了。
一路走下来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到了马车前最后一个摊贩,谢宴丢了锭银子,拿走了上面的一幅画。
那是商贩手下画出来的上京百景图,每条街道上有影影绰绰的小人儿,谢宴将画摊在马车里的桌案上。
手一动,指在最中间的一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