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谢宴匆匆从门外赶来,瞧见这一幕顿时脸色一冷,毫不犹豫地掀起一阵劲风,苏惟的身子顿时从牢门边被掀飞出去,扑通一声狠狠砸到了床上。
他捂住心口呕出一口鲜血,侍卫从门外进来,打开牢门制住了他。
苏惟竭力挣扎,望着苏皎被谢宴抱进怀里,想起她方才对他的戒备,脑中的理智在这一刻全然崩塌。
“皎皎,你怎能信他不信我?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他是怎样薄情的人,这世上爱你的,会好好爱你的只有我!
皎皎,我……噗……”
谢宴的袖风再度毫不留情地甩了出去,苏惟彻底被掀翻在地上说不出话,牢门外安安静静,苏皎浑身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脑中只有那句——
会好好爱你的只有我……
只有我……
她目光下移,与苏惟的眼神对视,他眼中赤红又痛苦,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全然释放,毫无遮掩地落入她眸中。
那是悲痛,是将贬谪前心如死灰的不顾一切,是被她怀疑后……倾泻而出的……爱恋。
喜欢?
苏惟喜欢她?
苏皎顿时踉跄了一下,谢宴将她一扶,再看向苏惟的眼中已全是杀意。
“还不将人拉出去,即刻送出皇宫前往辙县,不得有误!”
侍卫连忙将他嘴一捂拖了出去。
苏皎站在原地仿佛入定了一样。
她想起从前苏惟对她的好,她的要求无有不应,甚至苏母假死,费尽心思都要带她出宫……
却原来,是因为喜欢?
“咳咳……咳咳咳……”
她蠕动了一下唇刚要说话,骤然喉咙涌起一阵干涩,捂住心口咳嗽了起来。
“苏皎?苏皎!”
谢宴将她打横抱起往外去,苏皎在他怀中,意识仿佛游离了一般,不断想起前世的事。
她从没想过苏惟对她怀的是这样的心思。
他前世看着她在谢宴跟前无不恩爱的时候,也从没表露过。
他如同她真正的兄长一般,包容她,爱惜她,心疼她。
第一回为她闯大殿之前,她刚得知了宫中要进人的风声,彼时少女心事朦胧,许多时候面对帝王难以启齿,对着这个哥哥无不信任,连酸涩和落泪都表现在他面前。
她说她不想让别的人入宫,哪怕他是皇上,哪怕祖上没有这样的先例。
“日后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如今就是不想让人入宫。”
凤袍包裹着她娇小的身子,苏惟总笑她不像个真正的皇后,爱哭鼻子又调皮,与这皇宫格格不入。
“出宫吧,妹妹,你想出宫,哥哥就有办法,我不愿你受委屈。”
她蹲在地上,眼眶红红的。
“可我也不想出宫。”
苏家不算高门,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她从小随意惯了,初入永宁殿的时候是第一次离开家门,惶惶不安地过日子,好不容易与夫君熟稔了,转头出了那个小小的家,夫君摇身一变成了帝王。
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宫人,有冰冷的条例规矩,还有不怀好意的嫡母,她起初被欺负,学着规矩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吃了很多苦,也从来没打算放弃。
高高的鞋底总磨得她疼,敬茶时太后总找着机会刺她,端着笑一笑就是一天,别的情绪不敢表露,她不习惯的时候也哭,转头哭好了,去了谢宴跟前又是笑。
那毕竟是最难的一段时间,朝堂上暗流涌动,无数人想要他的命,危机四伏,她不想再为别的琐事扰他。
“我是要留在这的,吃些苦也没什么,我想留在这。”
苏惟看了她片刻,想伸手给她擦泪,最终只是递过去一张帕子。
“你是皇后,贸然去闹只怕不妥,哥哥先为你去一回。”
她说不想出宫,他也不再强求,转头便去了谢宴跟前为她讨不平。
后来贵妃带着儿子入宫,谢宴认下那是皇室的孩子,她难过得要命,还是苏惟陪着她。
如今却说……他早就对她有别的心思?
那金銮殿闯宫,三番五次劝她离开,包括她失意时陪在她身边的无数回……
也都是有目的的吗?
前世她以为的一切,苏皎忽然开始怀疑。
脑中乱得厉害,骤然下颌一疼,是谢宴抱着她迈入永宁殿的内室,将她搁在了床上。
他扣住她的下颌,苏皎意识回笼,对上他几近失去理智猩红的眸。
“你忘掉,你不准想他……”
全部的理智在这一刻几乎要断掉,他放她去是让她彻底晓得苏惟是何等小人,却没料到他敢说那样的话。
她前世便信极了她的哥哥,云缈入宫前流言纷起,她连去问他都不愿,那样的事都要让她哥哥来。
金銮殿那天之后的某夜,苏惟与他相对而站。
他站在台阶上,是居高临下的帝王,却比不上跪在底下的苏惟更自得。
他看着他,轻飘飘的话如同跗骨之蛆,缠在他之后三年,每一夜的噩梦里。
“你以为她想入宫吗?
你以为她愿意待在你身边吗?”
杀了他,若是早早在奉先殿那场大火里将他杀了就好了……
他怎能由他活到第二天?
哪怕知道苏皎早已知道了苏惟的虚假,前世那些噩梦还是再度缠绕上来,他抱着苏皎,吻胡乱地印在她唇上。
凌乱又粗暴。
仿佛通过这样,才能使得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再分不出给别人一样。
“皎皎,皎皎……”
唇上的刺痛使得她回神,对上谢宴骇人的眸,苏皎顿生退意。
“谢宴……啊……”
她顿时被卷入这场情潮里,被他吻的说不出话。
小半个时辰后,谢宴才转身出了屋子。
他的唇边也溢出一丝血迹,是方才的狼藉中被她咬出来的,谢宴抬手抹去,面无表情地问。
“出城了?”
“属下已命人跟去。”
“一旦发现他与大哥接面
先杀苏惟,再杀谢鹤。”
*
地牢那谢宴使人封了口,苏惟临走前的事便瞒的严严实实,此时凤仪宫中,更是一片哭闹。
“她先推的我,她竟然敢推我!”
云芷躺在床上,婢女在给她上药,她哼哼唧唧地哭着。
身为云家嫡女,她远比这个便宜妹妹身份更尊贵,可爹爹疼惜这个远道而来的养女更超过她,得知了昨晚的事,竟连句苛责都没有。
“你说她到底什么身份?”
婢女哪能答出来,只能柔声哄着给她上药。
云芷又开始想这便宜妹妹的身世。
他们云家是大昭最顶顶的世家,家中男丁有从文的便是朝中重臣,有从武的自是手握重兵,女儿家不是皇后便是王妃,是真真正正的世家。
这样高贵的世家自然重视血脉姻亲,可云缈却是在与他们不沾亲。
是她爹三年前不知打哪捡回来的,回来的时候一身的伤还昏迷,她爹请了最好的大夫,治好伤之后又亲自入宫求了郡主的尊位,说要收为养女。
这云缈竟也愿意,进了云家就对她爹恭恭敬敬,父慈女孝,只是父女两人总躲在书房,也不知在密谋些什么。
后来这养女就被她爹送去山中,对外只说静养,可云芷却是某天突然知道。
她在进云家前竟已怀有身孕,入山中是去避人耳目生子去了。
她问了她爹好多回,却什么消息也问不出,后来云芷索性当没这个便宜妹妹,可前些天,她爹却忽然将云缈接了回来。
“她为何推我,你说为何推我?”
云芷还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
她回来闹了好一番,她爹转头过问了云缈两句。
云缈只说。
“夫妇同行,不是时候。”
*
苏皎断断续续昏睡了半日,才算从那情绪中抽离出来。
谢宴仿佛已忘了白日的不愉,只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给她布菜,缠着她说话。
“这道菜好吃,你尝一尝。
最近都累瘦了,皎皎多喝点汤补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