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既困了,我在此敬茶也无用。”
前世和这婆母斗了那么几年,没少被她磋磨,苏皎一瞧这阵仗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当即把茶盏一搁站了起来。
嬷嬷顿时上前拦她,语气已经沉了。
“皇后娘娘不过小憩片刻,皇子妃身为晚辈,连这点时间也不肯等吗?”
苏皎略一屈膝往外走。
“若娘娘只是小憩,我等一等也无妨,若是真困了,还要我等上一日?”
“身为儿媳,当为恭谨孝顺四字伺候婆母,便是娘娘真要皇子妃等上一日,你也是等得了的。”
眼瞧着她就要走出去,嬷嬷语气更严厉。
“皇子妃,你可想好了,这会子出去,娘娘就是罚你跪上一日也是有理的!”
顿时,苏皎脚步止住。
如今她是个永宁殿小小的皇子妃,她是皇后,一刻钟都没待够的话,的确太容易给她把柄收拾自己。
默了片刻,她回头。
“嬷嬷说的有理,是我心急了。”
嬷嬷瞧见她回来顿时得意一笑,正要将茶递给她,却见苏皎拎着蒲团直接上了台阶。
到了皇后跟前两步的距离。
原来是为了更近一些。
嬷嬷越发觉得她是个好拿捏的,居高临下地将茶盏递给她。
“可否换热一些的来?”
苏皎脸上却已没了方才的恼,温声笑道。
“不然待会母后醒的晚了只怕要凉。”
嬷嬷顿时喜笑颜开。
“皇子妃稍等。”
她下了台阶去换茶,回来时苏皎已跪在了蒲团上。
滚烫的茶水还冒着白烟,嬷嬷端着都有些烫手,想着
她特意换了最烫的茶,这苏家娇养的女儿,只怕多端一会手上得烫出泡了。
毕竟娘娘今儿可没打算“醒。”
苏皎面色不改地接了茶。
嬷嬷语气得意地道。
“茶需得端稳,更不能凉了,不然娘娘可喝不惯。”
“这是自然。”
苏皎温吞吞一笑,手中的金针藏在衣袖里,嬷嬷转身的刹那,苏皎借着衣袖的遮掩,毫不留情地刺了下去。
“啊——”
原本闭目假寐的皇后被刺骨的疼痛激得惊叫了一声,张开眼还没来得及大怒,苏皎掀开茶盖朝着她的手泼了过去。
滚烫的茶水全泼在了她衣裳和手上,顿时手背烫红了一片,皇后的尖叫几乎冲破了天际。
——
“来见见你母后。”
谢宴被嘉帝传到乾清宫的时候,他正对着墙壁上的画像出神。
谢宴目光挪到画像上,一向冷然的眉眼罕见地露出几分温和,继而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变得复杂。
嘉帝没注意他的表情,背对着他问。
“出来这几日,感觉如何?可比在永宁殿蜗居一辈子来的好?”
谢宴不语,嘉帝也不在意。
“你比从前果决多了。”
那晚那么多儿子,只有他敢射箭救他,嘉帝便看出他的果断和魄力。
“冷宫几年,到底不算白待。”
夸赞的话还没落,嘉帝不知又想起什么。
“只是还需多锻炼,你日后的位置,不该太心善心软,毕竟……”
“父皇。”
谢宴眉眼已有不耐,打断了他的话。
嘉帝停住,也不再提,出来后鲜有的几次见面,他不想总是与他吵架。
“说说你母后吧。”
父子两人在乾清宫待了小半个时辰,许是因为提及了元后,难得关系融洽,说到最后,嘉帝脸上带了笑意,起意道。
“今日你就留下与朕用膳——”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三皇子妃在凤仪宫将茶水泼到皇后娘娘身上,这会娘娘被气昏了!”
父子俩人赶去的时候,凤仪宫内只听见一声比一声高的哭诉声。
甫一推开门,皇后顶着满身的茶水鬓发凌乱地朝嘉帝走去。
“皇上,您看看这儿媳妇,臣妾险些被她害死了!”
苏皎站在门边,直接就扑进了谢宴怀里。
“夫君,母后这样曲解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谢宴趁势把人抱住,嘉帝一个头两个大。
“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沉下来。
皇后还没哭诉,苏皎已举着手朝谢宴哭。
“您看看我的手,为母后敬茶端的都红了,母后还说臣妾不够尽心!”
谢宴看着她原本葱白的指尖通红,顿时脸色冷了。
嘉帝脸色难看地看向皇后。
“身为中宫,对小辈连这点宽容都没有吗?”
皇后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臣妾冤枉!
臣妾喊她来敬茶,不过小憩了一会,没想到她便等不及,将滚烫的茶水泼到臣妾手上!
皇上,这样歹毒的人如何能做皇室的皇子妃?”
“是这样吗?”
嘉帝又冷眼看向苏皎。
“父皇明鉴。”
苏皎的眼更是通红。
“儿臣奉命敬茶,未料想母后睡久了,跪了好一会,瞧见母后睁眼,便想将茶递给她,没想到母后也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惊醒的时候抬手便打那茶盏,儿臣跪久了本就腿麻手麻,那茶盏被母后自己打翻了才烫到了手,怎么能怪儿臣呢?”
她语气委屈地看向谢宴。
“臣妾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腿也跪麻了。”
谢宴面上霎时拢上阴鸷。
眼瞧着皇后不开口反驳睡着的事,嘉帝咳嗽了一声开口。
“婆媳之间难免有些磋磨,许是有误会……”
“那将皇后娘娘送去皇祖母那敬一日的茶如何?”
谢宴冷声反问,嘉帝顿时偃旗息鼓。
被儿子下了面子,他便瞪向皇后。
“既然喊了人敬茶,你还睡什么?”
别以为他不知道后宫这些手段。
“只是小憩,何况臣妾的手还不知是被谁扎了一下才惊醒——”
皇后学着苏皎的模样举起手到嘉帝面前,可那手背除却被茶水烫出来的红,连半点别的痕迹都没留下。
顿时哭声戛然而止。
嘉帝冷脸拂袖而去。
“好好闭门思过,三皇子夫妇的媳妇茶就免了,你再让人送些东西过去赔礼!”
皇后顶着红肿的手喊着嘉帝哭诉,谢宴冷脸带着哭哭啼啼的苏皎出了凤仪宫。
出了门,到了无人之地,她还小声哭着,谢宴已松了手。
“再哭可就不像了,我听说还容易哭丑。”
苏皎霎时将眼泪一收,无辜地眨眼。
“哪有。”
若说跪一刻钟更跪出些理也不是不行,可前世今生新仇旧恨,皇后临死前还摆了她一道,若还能忍下去,她便不是苏皎了。
看她坦诚,谢宴脸色才算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