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近来在家很闲吗?”
突如其来的话让苏皎怔了怔。
“哥哥才入翰林院,怎会得闲?”
这会的苏惟去岁得中状元郎,如今入翰林院前途正好,前世更是在她还没做皇后的时候便入了兵部,真真是年少有为。
提及苏惟,她眼中的自豪与骄傲便难掩,谢宴偏头看了片刻。
“丑。”
“什么?”
他咳嗽了一声。
“我觉得你哥哥倒得闲。”
不然哪有心管到皇子正妻头上?
哪得闲了?
苏皎记得前世她哥哥自打入了兵部便勤勤恳恳,不出三两年便接连越阶,到后来整个兵部和城外军营的人都唯他马首是瞻。
可比她那便宜爹厉害多了。
“我哥哥打小便厉害。”
“连亲兄妹都不是,张口闭口哪来的哥哥?”
“那也是上了我们苏家族谱的。”
提起苏惟的身世,苏皎心中便不忍。
她哥哥是苏父曾经的战友托付给他的遗孤,双亲战死的时候苏惟年仅三岁,恰逢那时苏家无儿无女,战友对苏父有救命之恩,苏父便将其接入府中照顾。
苏母极心疼这个没了爹娘的孩子,后来几年对他也很是疼爱,那时候爹娘恩爱,恰好苏母生了她之后落下病根再不能孕子,两人一合计,便将那时已八岁的苏惟过到了苏母膝下,自此对外称苏府大公子。
他们虽不是亲兄妹,可苏惟却对她极好,她和谢宴定下亲事的时候,苏惟去御前跪了一日请求面圣,前世谢宴初纳贵妃,也是苏惟去了御前大闹险些拔剑相向。
没有血缘又怎么样?她就认这一个亲哥哥。
*
春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两日,到第三天午后放了晴,苏皎正坐在凉亭中假寐,便听长林引着一个老公公从外面进了来。
“三皇子,皇子妃,后日是寒食节,皇上定于明日启程前往护国寺礼佛祭拜,特让奴才来说一声,皇子与皇子妃也同去。”
太监言罢便从前面离开,苏皎怔了片刻才想起这日子。
谢宴是元后嫡子,这也是每年他唯一一次被允许出永宁殿的时候。
嘉帝与元后蒹葭情深,就算不满这个儿子,每年也是一定要他跟着去上一炷香的。
往年寒食节皆没这么大的阵仗,今年嘉帝却要亲自带人去护国寺礼佛祈福,盖因这一年是元后去世的第十年。
前世护国寺自然也有这么一遭,嘉帝难得召见了谢宴,也许是念起元妻的情意,想给他一个认错的机会。
两人却在佛堂前争执不休,那回嘉帝的震怒不次于赐婚的时候,最后谢宴足足挨了三十板子去了半条命才算罢休。
后来众说纷纭,有人说那天也是大皇子的忌日。
两人是为此又有了争执。
如今想起,却让苏皎难得好奇,这位大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几年前又到底发生了何事,能让一个死了这么久的人这般隔阂父子俩。
想起前世谢宴挨的几十板子,苏皎瞧着此时在凉亭外负手站着的谢宴,有些纠结。
要不要提醒两句?
毕竟这人膝伤还没好,再添新的受了罪也连累她。
苏皎慢吞吞挪过去步子。
“明日要启程去护国寺。”
“嗯。”
“你……我听闻今年也是母后的十年忌日?”
“不错。”
谢宴偏头看过去。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般吞吐了?
“明日父皇多半会伤心,若是召见你……你们诸位皇子,你说话可别惹了父皇生气。”
谢宴扬眉,顿时明了她这般纠结是为何。
“放心。”
他如今可没前世那般蠢了。
*
谢宴应的太快,快到苏皎实在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可若再提醒下去难免容易惹人怀疑,她只能压下了心中的话,第二日去护国寺的时候,两人并肩走在后面,她扶着还腿脚不是很利索的谢宴,反复看着他的脸色。
如今瞧着心情还不错。
“小姐。”
冷不丁响起的话吓得苏皎差点脚一滑摔下了山。
“怎么了?”
四周是来来往往的马车,帝王銮驾在最前面,臣子之外,后面便跟着各府亲眷。
“大公子备了马车,护国寺在山的半腰,来往实在累人,公子请您去马车里。”
下人垂首。
苏皎抬头一看,果然瞧见前方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苏惟在里面撩开帘子。
“皎皎。”
他招手。
各府都有马车,谢宴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却除外,皇后故意让人忽略了此事,剩下的也无人在意一个冷宫的皇子是如何来的。
苏皎作为妻子,自然也是一路走上来。
此时有了马车自然高兴,苏皎正要应下,转头看了一眼谢宴,又迟疑。
她还要守在谢宴身边,等会再提醒他一句。
想到这,苏皎迈出去的步子止住。
“罢了,你告诉哥哥,我陪着殿下一同
走上去便好。”
直到侍卫走回去,谢宴与苏惟眼神对视,他方偏头。
“为何不去?”
苏皎走得已是累极,随口道。
“夫妻一体,我舍不得殿下自己走。”
苏惟耳目极好,听得谢宴轻笑的刹那,苏皎的话也如同利刃一般刺向了他。
夫妻两人才走到护国寺没一会,便听外面有侍卫传话皇上召见诸皇子。
谢宴拂了拂衣袖正要由长林搀着离开,手腕一紧,苏皎将他拽了回去。
“记得我昨日的话,莫要惹了父皇生气。”
站在一侧的苏惟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他们。
年轻的夫妻着了一样的紫色衣衫,苏皎摆手朝他笑时难掩担心,就如每一个在夫君面圣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夫人一般。
苏惟面无表情地将长指扣在手心,直到鲜血淋漓,方转身离开。
过午时,诸位皇子还没回来,苏夫人正在僧人安排好的院子里歇晌,便听外面传话。
“大公子来了。”
“惟儿这般忙碌怎还过来?”
“皎皎方才交代了僧人熬了些清茶,祛寒的,一路来护国寺路上冷,我与皎皎都担心母亲身体受寒。”
苏惟端着一碗清茶递到苏母面前。
她脸上顿时露出感动。
“你和皎皎都是好孩子,这般忙了还担心我。”
“天冷,母亲趁热喝。”
苏母顿时接过瓷碗一饮而尽。
喝罢,她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眼瞧着苏惟转身要走,忙吩咐。
“春寒料峭,惟儿在外面忙碌也别受冻,嬷嬷,去将那件大氅取来给公子。”
苏母看着苏惟将衣衫拢了严实,才放心地看着他离开。
已过午时,苏皎用完了午膳,瞧着谢宴还没回,转头便进了苏母的院子。
母女两人见面自然是好一番寒暄,苏母怜爱地将女儿身上的寒气拍去。
“我可是听说了,你今日担心三皇子的身体,执意陪着他上来,又在面圣的时候叮嘱他别错了分寸。”
“提醒两句罢了。”
若他得罪了嘉帝,她身为皇子妃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粗茶淡饭已是可怜,再添帝王盛怒,万一哪一句和前世不一样了,被赐死了脑袋可怎么办?
她可惜命得很。
苏皎盈盈笑着,苏母却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