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脸色变幻不定,蒙古秘药么?当初太皇太后身边的白嬷嬷伏诛之前,他可是从她口中掏出了不少太皇太后当年的阴私之事,蒙古秘药在其中可谓大放异彩,无论是孝端文皇后哲哲,还是孝献皇后海兰珠都栽倒在秘药之下,其余中招的后宫女人更是数不甚数,有的令人身体衰弱至死,有的令人终身无法孕育子嗣,有的令女人快速衰老,有的……
各种诡秘之极的手段令康熙叹为观止,也因此对太皇太后的不忍和顾念变成了深深地忌惮,尤其他的亲生额娘孝康皇后同样死于这等秘药之下,他岂能不引以为戒?但是正如左院判所言,蒙古部落都有自己秘而不宣的传承,即使科尔沁各旗之间也多有不同,他这些年尽力查探也是收效甚微!
“爱卿能否推断是何种秘药?可有解法?”康熙对自己的安危是极为看重的,即使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此时并无异常,但依然不放心,毕竟秘药中也有不少是潜伏多年不发的,一日不弄清楚是何种药物,他就一日不得安心。
左院判皱着眉头苦思半响,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皇上恕罪,奴才虽然自认对天下奇药了解甚多,但是蒙古秘药不在其中,何况这种一看便是极为珍罕之物,更是闻所未闻!可惜蒙古各部对秘药素来口口相传,看管甚严,流传出来的更是几乎没有,医药典籍中对此记载寥寥,奴才着实难以确定究竟是何种秘药了!”
康熙脸色难看了起来,难道就这样算了?万一哪一天发作起来呢?有这样一颗定时发作的毒瘤在体内,让他如何能够安心?
左院判见康熙面色不悦,连忙安抚道:“不过皇上大可放宽心,奴才虽不能确定具体成分,但是药效可以肯定是为了催情助兴之用,此种药物的共同特点就是行房之后即可解除药性,除非行房的对象本身有所不妥,否则单凭此药是无法对皇上造成其他影响的!”
康熙眼神微微闪动,左院判的言外之意他听出来了,行房对象有所不妥指的是谁更是彼此心知肚明,这也是他宁可面对佟妃也不愿招幸东珠格格的根源所在。
康熙本身是个果断之人,更明白左院判是个直白不推诿的性子,便不再纠缠此时,直接对着左院判点头道:“幸亏此行有爱卿在,否则朕必然乱了方寸!此功劳朕记下了,待回宫之后再论功行赏,朕许你随时进入皇家书库之权,里面的医药典籍任你翻阅抄录!”
原本宫中有此特权的仅太医院正一人,只是沈行济的医术明显偏向正统,对于偏门的毒药秘药显然不如左院判来得精通,不过是些蒙尘的典籍罢了,若是左院判能够借此在这方面更进一步了,那么日后自己被那些阴险伎俩算计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素来不动如山的左院判一听康熙这话,顿时满面喜色,真心实意地对着康熙行了大礼,声音中带着难得的激动:“奴才谢皇上大恩,奴才毕生之愿就是能够遍览古今药典,曾闻院正大人言道宫中医药典藏之丰冠绝天下,且多是早已绝迹的孤本,令奴才欣羡不已,恨不能以身代之,如今能得偿所愿,此生足矣!”
“爱卿快快免礼!”康熙有些惊异地看着这个一向宠辱不惊的太医,看来这人还真是个医痴,过去为了拉拢这位杏林圣手,他没少赏赐他金银珠宝、豪宅美妾,但不是被婉拒就是淡然受之,明显不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不过一些他从不放在眼里的陈旧书籍就能让这位激动至此,早知如此他之前何必费那么多的心思呢?
左院判满心欢愉地站起身,他这下是真正毫不作为的欢喜,若说整个紫禁城有什么东西最吸引他,那么无疑是皇家的藏书库,那里收罗了无数前朝典籍,虽然经历过满清入关之时,李自成防火焚烧皇城之时毁损无数,但是最为偏僻冷门的医书药典却幸存了下来,他曾经无数次偷偷潜入其中查看,除了一部分沈行济整理出来的之外,大多数珍贵的典籍被胡乱堆放在一起,上面蒙上了厚厚的灰尘,甚至还有老鼠爬动,看得他心中滴血,无数次咒骂爱新觉罗家都是一群不识货的草包,偏偏他又不敢随意带走这些东西,以免被人发觉异常。
虽然宜敏给了地狱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医书药典,但是不代表他对其他医书就没有兴趣,相反他对于一些偏门冷僻的典籍更为狂热,若非宫中还有宜敏坐镇和天枢压制,恐怕他早就不顾后果将那些看得上眼的书全都搬走了,如今眼馋了这么多年的东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收为己用,他岂能不打心眼里高兴?
康熙等左院判冷静下来之后,才用手指轻敲扶手,沉吟着交代道:“若朕所料不错,察哈尔这次算计不成,明日想必会直接将那东珠格格送过来,到时候劳烦爱卿亲自走一趟,好好给那东珠格格诊断一番,如有任何异常之处立刻报与朕知晓……”虽然明白察哈尔不会傻到在这方面留下破绽,但是东珠格格既然是他们花了大的力气培养,又千方百计送到他身边,那么这女人肯定有猫腻,他可不信察哈尔会真心臣服于大清,谁知道这个东珠格格身上有什么猫腻?
只可惜他当时金口玉言已经接下了这份烫手山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反悔,否则不光他这个皇帝颜面无存,察哈尔更不知会拿这个当借口生出多少事端来?甚至其他有心依附大清的蒙古部落恐怕也会因此裹足不前,这样的代价他付不起也不想付!左右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他只要不去碰她,难不成她还能翻起什么风浪不成?虽然这个女人确实脸蛋漂亮得不像话、身段更是妖娆惹火,堪称难得一见的尤物,但是还没达到能让他为之不顾一切的地步!被算计一次叫大意,要是栽进同一个坑两次那就叫愚不可及了!
“嗻!奴才必不负皇上所望!”左院判闻言低下头应诺了下来,掩住嘴角缓缓勾起的弧度,慢慢倒退着出了御帐,对着在帐外踱来踱去,带着些焦虑不安的梁九功和右院判招呼了一声。
梁九功眼前一亮,连忙上前一步悄声问道:“院判大人可需开方问药?”刚刚皇上将他和右院判都被支出了御帐,显然皇上不想让第三人知道内情,梁九功自然很是识趣地不去问具体情况,只问是否需要开方子熬药,以此讨好这个明显得了皇上另眼相看的左院判。
左院判笑着摇摇头,压低声音回道:“梁公公放心,皇上身体并无大碍,只需多进些温水,再好好歇息一宿即可!至于开方问药却是不必了……不过本官看皇上精神不振,怕是有所劳累,需要好生调养一番……至于该如何调养?”说着意有所指看了看默立于不远处的右院判:“梁公公何不请教右院判,本官对调养一道可远远不及司徒大人呢!”
最后那句话被竖起耳朵偷听的右院判心中一阵舒坦,眉目舒展开来,暗自嘀咕总算这左院判还没傻到家,还知道给他铺个台阶下,从刚刚起就憋着一股子火气消散了不少,转念一想,自己和左院判本身擅长的领域不同,他本就长于调理身体一道,在偏方秘药房门确实没必要与左院判这个天才鬼才较劲,没得自找不自在而已。
等梁九功凑过去询问的时候,右院判立刻和颜悦色地细细交代了一番,还暗地交代弄些补精益气的食材给皇上补补,毕竟催情之物大多凶猛,若不及时调养必然导致身体亏损,听得梁九功不停点头,深以为然,他可是知道今个晚上皇上的疯狂的,幸好此时不是在宫里,不然他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皇贵妃的责难了!
好不容易将右院判的话都一一记下,梁九功这才轻轻舒了口气,拱了拱手感激道:“多谢院判大人指点!”
右院判笑呵呵地拱手道:“不过是本官分内之事,本官这就先告辞了,稍后会写好食补方子命人送来,梁公公接下照办便是了。”
梁九功自然连连应是,亲自将一老一少两位院判送出了营地,目送他们离开后才往回走,一旁的小李子凑上前嘀咕道:“师傅,您老人家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何必对那两位这般客气!”
梁九功狠狠地拍了他的脑袋一下,恨铁不成钢地气道:“你这小猴子竟会说浑话,这宫里什么人最难缠?非那群太医莫属,尤其品级高的太医,动动手指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你!连那些妃嫔主子都要好声好气地巴结他们,咱们有什么资格拿乔?给本公公记住了,这宫里什么人都不能轻易得罪,即使背地里恨不得整死的人,当面也要带上七分笑,否则先死的难保不会是你!”
小李子缩了缩脖子,讨好地一笑:“还是师傅见多识广,我这小猴子果然还有的学呢!”那副搞怪的模样惹得梁九功一阵笑骂,这小李子便是李全了,自从梁九功发觉他入了皇贵妃的眼,便刻意地拉拢了他,收了他当徒弟,这些年下来倒也有了几分真心疼爱。
梁九功带着小李子走到御帐前,却见喀呐大统领依然守在门外,没有被召进去,不由得暗自奇怪,依着皇上的性子,定然是要彻查此事的,怎地这会竟然没有动作?想了想,壮着胆子微微抬高声音对内请示道:“皇上,可容奴才入账服侍?”他可不想冒冒然进去触了万岁爷的霉头,到时候才真叫冤呢!
“不必了,你就在外面守着,有事朕自会传唤你。”帐内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康熙的回应,低沉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倦怠,梁九功一听这语气顿时不敢再接话,只以为康熙折腾了一夜,这会是打算要歇息了,连忙对立在一旁眼神担忧的喀呐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地点点头,对着周围的侍卫打了个手势,侍卫们立刻悄无声息地扩大了保护圈,保证百米之内不会有任何声响惊扰御帐内的九五之尊。
御帐内,众人认为已经倦极歇下的康熙,此时却端坐在书案后,就着明亮的灯火,垂首专注地翻看几张写满字迹的宣纸,口中喃喃念着信中的内容,一字一句细细咀嚼,康熙面上僵硬的神情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眼底的暴躁抑郁的风暴慢慢平息,变得温柔而眷念,忍不住伸手轻柔地触摸上面娟秀飘逸的字迹。
康熙将信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伸手拿起一旁随信而来的精致荷包细细端详,小心地从中取出一小团绒细的毛发,凑到鼻尖轻轻嗅闻,只觉得一阵浓郁的奶香味扑鼻而来,仿佛钟粹宫里那个软软糯糯的可爱小娃娃就在眼前一般扑腾一般,忍不住在心中反复描绘着那对母女相似的眉眼与轮廓,只觉得压抑不住的思念涌上心头。
“敏儿……”康熙紧紧握住那尤带熟悉香气的荷包,将之凑到唇边轻吻,眼前仿若浮现那女子如画的容颜,“敏儿……朕想你了……怎么办呢?”
第138章 事发
辽阔的草原上,数千顶营帐仿若天上的白云聚集在一起,覆盖了一大片碧绿的原野,在正中心的位置特地留出的一大片空地上,此刻人声鼎沸,呼和呐喊之声不绝于耳,气氛之热烈前所未有,只因大清皇帝亲自主持的蒙古第一勇士大比正如火如荼地进行。
正北方的高台上康熙和孝惠高居主位,两人左右是承瑞和赛音察浑这两位随行的阿哥,往下两侧则是爱新觉罗氏爷们和蒙古王公贝勒,再下则是满蒙文武大臣,可以说但凡够得上品级的人全都到场,满蒙皆崇尚勇武,是以对第一勇士之类的称呼尤为重视,尤其背后还有康熙许诺的让人难以拒绝的好处。
空地正中间正进行布库,两名高大壮硕的蒙古汉子互相对峙,警惕地绕着圈子,寻找着彼此间的破绽,周围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各自为自己部落的勇士鼓劲呐喊,两名大汉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目光凶狠,表情狰狞,霍然间两人同时扑出,扭在一起,双脚不停移动勾缠,上身拧动着想要压倒对方,你来我往的动作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突然扎赉特旗勇士一个扭腰使了个巧劲,将一味用蛮力压制他的杜尔伯特旗勇士摔了出去,地面一阵颤动,杜尔伯特旗勇士壮硕的身躯猛地砸在地上,顿时烟尘四起,扎赉特旗的勇士欢叫着扑进族人堆里,族人们纷纷热情的拍打祝贺,让那勇士受到英雄一般的待遇。
失败的杜尔伯特旗勇士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刚刚那一摔明显让他受伤了,却没有人上前搀扶,他自己黯然地退出场外,一瘸一拐地向着自己部落的方向而去,迎接他的是众人的不屑和冷眼,这样的场景不停地重复上演着,胜者得到荣誉,败者品尝耻辱,草原上的胜败就是如此简单!没有虚伪,没有同情,有的只是弱肉强食!
“好——!”一阵震天的欢呼从东边靶场传来,无数的惊叹声传来引起其他场地的注意力,高台上的大人物们也纷纷翘首张望,只见靶场内一匹雪白的高大骏马正扬蹄奔驰,马上的骑士张弓搭箭赫然是一箭三矢,一声嘣然弓响,三枚箭矢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同时没入红色靶心之中,神乎其技的箭术再次惹来山呼海啸的惊叹和掌声,连高台上的王公大臣也忍不住用力拍起了巴掌。
更别说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们,一个个面带桃花、眼泛红光,立刻那马上的骑士视作梦中情人,家中有待嫁女儿的父兄也立刻命人四处打听那骑士的身份背景,即使出身地点也没什么,毕竟这样哲别等级的神射手可谓万里挑一,若能拉来当女婿(孙女婿)就连做梦都能笑醒了!
就连康熙和皇太后也忍不住好奇地打探起这骑士的身份,皇帝要知道的事儿自然很快有人给出答案,不一会梁九功就凑到康熙旁边,笑着禀报道:“皇上,那位骑士是郭尔罗斯旗布木巴镇国公的嫡长孙穆尔泰,今年刚满十六,听说从小就是部落里有名的神射手,族人们都称呼他‘小哲别’呢!”
康熙闻言满意地点头笑道:“此子箭术确实不凡,倒是能与吾儿一较高下了,承瑞觉得如何?”说着看了一眼承瑞和赛音察浑,这两个儿子的骑射之术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教导他们骑射的安达早几年就没什么可教的了,若是认真起来,百发百中绝对不是问题!
承瑞只是轻轻一笑,看着远处的骑士目露赞赏:“皇阿玛所言甚是,此人箭术确实不凡,尤其在奔射连珠箭方面更是独具天赋,只是力量方面稍显不足,五十米开外准头明显下降,不过此人不过十六岁,待年纪稍长想必能弥补这一缺漏,届时定能更上一层楼!”承瑞从来不吝夸奖别人,尤其对方确有过人之处的时候,他更是乐于给人成长的空间,这也是身为皇长子该有的心胸和气度。
康熙明显对承瑞的回答十分满意,转而又问端坐皇太后侧旁的赛音察浑:“赛音,你说呢?”一转头康熙就忍不住想要扶额,这孩子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何等眼熟,康熙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又手痒了。天知道他和宜敏都是稳重的性子,长子承瑞也是个沉得住气的,怎么就生出了赛音察浑这样一个混世魔王?
赛音察浑这孩子从小就是静不下的性子,这回离了紫禁城更是犹如脱缰的野马,要不是还有个承瑞在一旁看着,这一路上绝对是人仰马翻的局面,天知道他堂堂一个皇子阿哥,竟然跑到军营跟将士们赌斗,天天弄得灰头土脸,短短两个月几乎挑遍整个前锋营,就连最精锐的骁骑营见了他都绕道走,这叫什么事儿啊?
赛音察浑嘻嘻一笑,对着康熙拱手道:“皇阿玛都说了那小子是个好手,儿子自然是同意的,不过想要跟我和大哥一较高下,那还得比过才知道!要不皇阿玛您开开尊口,允了儿子下场试试身手如何?”
康熙的脸顿时就黑了,偏偏看着次子那福嬉皮笑脸的讨好模样又舍不得骂,只能不痛不痒地呵斥几句:“没规矩,底下那些人是个什么身份,也值当你亲自下场?给朕好好坐着,要是敢偷偷下去,看朕怎么收拾你!”平时在自家人眼皮子地下胡闹就算了,一个皇子阿哥真要在蒙古四十九旗的王公面前跟那些粗俗大汉打成一团,这脸可就丢到家了,这小子脸皮够厚也就罢了,他这个皇帝可丢不起这个人!
赛音察浑一听不让他下场,顿时就蔫了,天知道这样热血沸腾的场面多刺激呀,尤其其中还真有几个看得上眼的高手在,他恨不得每个场子都参上一脚,这些天收拾的那些蒙古王公子弟一个个都是软脚虾,没两下就被揍趴下了,偏偏事后连个屁也不敢放,更不用说有勇气找他场子了,简直没劲到了极点,还不如前锋营里那些痞子一般的将士带劲呢!人家好歹一开始被揍了会积极地找机会揍回来,直到确认没赢的希望才绕道走,而蒙古这些孬货居然被揍了还凑上来巴结,就差没叫唤几声说打得好了,有点骨气好不好啊?
承瑞见不得自家弟弟那副蔫头耷脑的模样,忍不住安抚道:“二弟何必失望,这场中的勇士实力良莠不齐,即使你下场也不一定能遇到好对手,还不如等今日的比试结束后,再找那些脱颖而出的真正勇士较量一番,岂不更好?”他当然直到自家弟弟近日被那些二世祖弄得心情抑郁,他自个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想到这样的脓包以后有可能尚公主,就跟吃了苍蝇一般腻味,偏偏身份贵重的蒙古子弟一个个从小被捧着长大,大多养成一副眼高手低的得瑟模样,就算矮子里头挑高个,能有一个半出息都叫长生天保佑了!
赛音察浑顿时眼睛一亮,一扫低靡之态,立刻目光灼灼地看向康熙:“皇阿玛——大哥的办法再好不过了,您就答应了吧!儿子保证绝对不会乱来的!”额娘给的任务是在蒙古立下根基,顺便好生考察一番年轻一代的蒙古贵胄,虽然他和大哥早就打算好了,威望是靠打出来的,人才更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去试探,如今这选拔蒙古第一勇士的比试可不就是现成的馅饼,无论如何也要找机会先把这些人揍趴下,然后再徐徐图之,能收则收,不能收的……哼!
康熙被儿子那炙热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暗叫不好,这小子一旦认准了肯定撒泼耍赖无所不用其极,偏偏能制住的人还助纣为虐,想着忍不住扭头去看一直温和微笑的长子,头痛地想着这臭小子也不是省心的主,成天顶着张温良的外皮欺骗世人,实则在赛音察浑背后出馊主意的绝对是他,赛音察浑的武力值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当兄长的还不清楚吗?光是那一身怪力就没几个人能应付得了,更不用说这小子的武学天分高的出奇,连宫里的供奉都见猎心喜,对其倾囊相授,这些年下来早已不知到了何等地步,眼前这些空有蛮力的蒙古汉子能是他的对手吗?
承瑞端着一副温良的笑脸,对着康熙劝道:“皇阿玛便应了二弟又何妨,这些日子儿子倒也看明白了,这蒙古汉子大多自恃勇武,这些日子没少挑衅咱们护军营的儿郎,既如此何不让二弟与之切磋一番,也让他们懂得人外有人的道理不是?”嘴里说着客气话,眼神却带着冷意,自从御驾到了草原地界,陆续前来汇合的蒙古旗人时不时就以切磋为名找护军营的麻烦,前锋营大多是骑兵,且独立成营,蒙古人无法接触,只能找守卫营地的护军将士,美其名曰是切磋,实则不过是试探满洲八旗的实力,顺便挑衅一番耀武扬威罢了,既如此大清又何必对他们太客气?
康熙看着两个儿子如出一辙的认真眼神,不由得心中苦笑,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啊!蒙古在试探大清虚实的同时,大清何尝不是在借机试探蒙古的深浅?这些选拔出来的勇士说得好听点是人才,说的不好听不过是双方抛出来试探的棋子,真正得用的人才肯定都被隐藏得极好,怎么可能大大方方地暴露在人前呢?
“皇帝,既然二阿哥有这样的兴致,便让那群奴才陪着他玩耍一番又何妨?”这时一直坐在康熙旁边的皇太后突然插口,惹来康熙父子三人的侧目,心中大为惊异,皇太后素来沉默寡言,更是从未在外事上指手画脚,今儿竟破天荒地开口,就连康熙也不得不重视一二,沉吟了半响才勉为其难地点头应下了。
承瑞和赛音察浑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就见赛音察浑眉开眼笑地拉着皇太后的手,讨好地道:“还是皇玛嬷最疼孙儿了,您放心,到时候孙儿一定把那些人全都打趴下,好替皇玛嬷争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位老太太是个什么心思,但只要不妨碍他达到目的就好,其中的缘由早晚会知道,他也懒得去猜
孝惠对赛音察浑的亲近显然极为受用,拍着他的手慈爱道:“赛音察浑自然是好样的,谅那些奴才也伤不着哀家的孙儿!”与其让承瑞找机会收买人心,还不如把机会让给赛音察浑,回头就让科尔沁的人好好与赛音察浑亲近,若能借机安插到这个孙儿身边就更好了。
康熙的眼神沉了沉,看来皇太后也开始打起自己的算盘了,竟然想要越过承瑞捧起赛音察浑吗?哼,先是太皇太后千方百计拉拢承瑞,如今皇太后竟打起赛音察浑的主意?当他和宜敏都死了不成?幸好两个儿子从小就养在一块儿,又是在自己和宜敏眼皮子底下长大,教养之事不假他人人手,否则还不被生生离间了兄弟之情?
“皇上,各个场地的比试已经全部完毕,优胜的勇士共一十三人已然等候在外,陛下是否要召见他们?”负责统筹此次大比的理藩院官员来到高台之下,将大比情况对着康熙细细禀报了一遍。
“宣!”康熙摆了摆手,兴致盎然地同意了,他也想看看能从数千人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人会是何等模样?
“奴才参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行十三人来到御前,拜倒在地三呼万岁,十三人的气势竟是压倒了四周欢呼的人群,可见都是有真材实料的勇武之人。
“免礼平身吧!”康熙细细端详起这些过关斩将脱颖而出的勇士,大多数是肌肉纠结的大汉,为由两人身材修长匀称,夹杂在一群壮汉之中尤为明显,其中一人就是刚刚在靶场大出风头的郭尔罗斯旗穆尔泰,另一人却是巴林郡王之幼子扎萨克巴彦,两人皆是相貌俊美的年轻人,并无一般蒙古人那种粗豪之态,反而带着些书卷气,在一群蒙古大汉之中不免显得鹤立鸡群,也让康熙觉得眼前一亮,心中蛰伏已久念头开始泛起,对眼前两人的目光不免变得审视起来。
康熙对着底下的十三人和颜悦色地慰问了一番,然后又重重地夸奖一番他们的年少有为,虽然有一部分人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但是不妨碍他们被称为年轻人,言语中特别试探了一番郭尔罗斯的穆尔泰和巴林的扎萨克巴彦,以康熙的眼力很容易便将两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看透了,而康熙这种不着痕迹地试探自然引起周围众人的注意,皇太后首先警觉起来,她可是知道宫里大格格和三格格已经到了找人家的年纪,她早已打定主意要为科尔沁再娶回一位公主,好再次加固大清和科尔沁之间的姻亲关系,万一眼前这两人入了皇上的眼,她的打算岂不是要落空了?
只可恨科尔沁竟连一个胜出的都没有,不然她只要顺势提出尚主,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如今眼看就要被捷足先登了,她就算想要阻止都底气不足,天知道宫里太皇太后还能撑多久,一旦太皇太后去了,她在皇上心里还有多少话语权可就不得而知了,剩下的几位格格年纪又太小,以科尔沁当前的局势怕是很难等她们长到联姻的年纪了。
承瑞冷眼旁观皇太后眼底的焦躁,心中嘲讽不已,果然不出额娘所料,皇太后不但想要往宫里塞女人,更希望大清的公主统统嫁到科尔沁去,难道三位长公主还不够满足科尔沁的胃口么?是了,额娘貌似提过孝端皇后所出的两位固伦长公主身体不太好,难道她们快不行了?所以皇太后才火急火燎地想要再为科尔沁娶回公主?
正在心中恶意腹诽的承瑞并不知道他已经接近了真相,两位固伦公主的身体确实不好,此时她们的心情却更不好,固伦永安长公主猛地将营帐中的物件全都砸了个遍,丝毫不顾及这是不是她的地方,而是姐姐固伦端靖长公主的金帐。
而固伦端靖长公主却对此视为不见,任由自己的小妹妹在帐内撒泼,她只是面色阴沉地捧着茶盏,盯着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的老嬷嬷道:“塔娜嬷嬷,你所言当真?皇额娘当真是布木布泰那个贱人所害?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狗奴才一点消息都不漏,偏偏现在才来告诉本宫?”她不是不想相信,而是不敢相信罢了,不愿承认自己这半辈子都在对仇人和仇人的女儿伏低做小,不愿承认自己的可悲!
听到这话,正在发疯一般泄愤的永安长公主风一般地猛冲过来,抓着塔娜嬷嬷的头发一阵拉扯,尖叫道:“你这老货莫非在欺骗本公主?皇额娘过世这么多年,如果当真有心早就让人给本宫姐妹俩通风报信了,为何到了今时今日才说?你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本宫定要灭你九族,鸡犬不留!”
第139章 不共戴天
塔娜嬷嬷被固伦永安长公主这么一抓,只觉得头皮一阵尖锐的疼痛,被巨大的力道迫得向后仰起,却丝毫不敢有任何放抗的举动,只能口中艰难地辩解道:“公……公主饶命,奴婢绝不敢有半句虚言!此……事并非主子临终交待,而……而是奴婢九死一生才探得的机密……”
断断续续的声音好不容易才将一句话说完,塔娜嬷嬷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固伦永安长公主才轻哼一声,放开了紧抓的发髻,手一松落下一大把花白的头发,可见她刚刚用了多大的力气,塔娜嬷嬷顺势倒在了地上,只觉得整个头皮都要被扒拉下来一样抽痛不已。
固伦端靖长公主语带责备地嗔道,“嬷嬷怎么说也是额娘身边的老人,妹妹怎可如此待她?塔娜嬷嬷快起来吧,我这妹妹素来就是个急性子的,你可莫要怪她才好!”嘴里说着歉意的话语,眼神却带着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面对伏在地上不停喘息的老嬷嬷,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冷淡和不以为然,显然心里对自家妹妹刚刚的作为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若不是眼前这人还有点用处的话,便是被固伦永安公主当场打死,她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塔娜嬷嬷闻言却不敢怠慢,连忙跪正了身子磕头道:“公主殿下折杀奴婢了,奴婢这条贱命都是主子给的,能让公主出出气是奴婢的福气,便是公主要了奴婢这条性命,奴婢也绝不会有半分犹豫,打骂两句又算得了什么?”话虽如此,塔娜嬷嬷心里也是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两位公主早在出嫁之前就是极端骄纵的性子,尤其永安长公主由于是孝端文皇后幼女,更是自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对底下的奴才动辄打骂,出嫁之前死在她手底下的奴婢不知凡几,长大后更是嫁到母家科尔沁,更没人敢拦着她,没成想比起当初更多了分歇斯底里的疯狂!
固伦端靖长公主眯了眯眼,心中对这老嬷嬷的知情识趣很是满意,便放缓了语气道:“塔娜嬷嬷果然对皇额娘忠心耿耿,可怜本宫出嫁得早,没能在皇额娘膝下多多尽孝,多亏了嬷嬷那些年尽心尽力地服侍皇额娘,这些好本宫都记着呢!只是本宫有个疑问,记得当初皇额娘去后,宫里的老人死的死、散的散,本宫连找个往外递消息的人的没有……不知嬷嬷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固伦端靖长公主不傻,她清楚地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她的皇额娘过世后,当家的就成了布木布泰这个圣母皇太后,肯定不会让皇额娘的心腹继续留在眼前膈应自己,事实上当年她和妹妹回京奔丧之前,皇额娘留下的人手就已经清理过了,尤其心腹奴才更是无一幸免,就算她怀疑自己额娘的死因,却也找不到任何线索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以那个女人的细心和谨慎,若真是她害死了皇额娘,必然不会留下任何知情人成为隐患,塔娜嬷嬷当初可是皇额娘的大宫女,在慈宁宫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如何会被轻易放过?若不弄清楚这个疑点,她很难相信塔娜嬷嬷的任何话!
塔娜嬷嬷对此毫不慌张,只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面带悲戚地开口道:“奴婢之所以能逃过一劫,全仗主子临终前的安排,否则奴婢早就和那些老姐妹一般追随主子于九泉之下了!”说着匍匐在地双肩颤抖地呜咽起来,加上灰白的头发,鞠楼的身躯,无不让人感觉到那发自内心悲哀和痛苦!
“不过幸亏主子英明,否则也无法查出主子被害的真相,奴婢苟且逃得一条贱命,就是为了替主子报仇,将真相告知三位公主,只可惜大公主……幸而此次木兰秋狝给了奴婢机会,否则奴婢当真死了也无颜去地下见主子了……”
“皇额娘作了什么安排?她老人家留下什么话交代本宫和姐姐?”永安长公主闻言立刻性急地接口追问起来,比起早早出嫁的两位姐姐,永安长公主是皇太极大业已定之后才出生的,称得上万千宠爱于一身,跟生母的感情远比两位长姐深得多,自然也更沉不住气,她急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生母留下的只言片语,毕竟当年接到皇额娘病逝消息的时候,她们姐妹远在科尔沁,根本鞭长莫及,等她们日夜兼程赶回京城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连皇额娘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更是在出殡之后就被一道圣旨强行送回科尔沁,丝毫不给她们发难和调查的机会。
端靖长公主也神色凝重地看着塔娜嬷嬷,认真地道:“嬷嬷发现了什么还请直言!无论如何你是皇额娘身边的人,本宫虽然没多少本事,但是保住你一家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不管是谁害了我皇额娘,本宫对长生天发誓定要让她血债血偿!生不如死!”这位公主早已收起了面上的温和,露出了深藏剑鞘一般的锐利锋芒!
当初的她们姐妹三人势单力孤,作为出嫁的公主,对大清的后宫早已没有任何掌控力,即使她们想要反抗,想要报复,但是对已然大局在握的布木布泰而言,只需要一道圣旨就足以遏制她们的任何蠢动,只需要一个暗示就足以让她们在蒙古的日子举步维艰!可是如今情势不同了,她们所在地部落的首领之位已经被亲生儿子所继承,她们早不是当初毫无根基、任人拿捏的媳妇儿了,她们已经有了报仇的本钱和实力!
塔娜嬷嬷抬起头恨声道:“两位公主,主子的身子素来康健,平日里更是极为注重养生,却在先帝登基不久就开始染病,一场风寒让主子缠绵病榻半年之久,之后主子的身体急剧衰弱,稍有不慎便会大病一场,主子心中存疑,命我等将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查了一遍又一遍,偏偏没发现任何不妥之处,最终只能不了了之!可是奴婢眼睁睁地看着主子一天天衰弱,心疼啊!劝着主子给公主们送信,主子却执意不许,说是怕那暗中的人会对公主们不利……”
“皇额娘……”端靖长公主和永安长公主都红了眼眶,仿佛看到了自家额娘明知道命不久矣,却强忍着不见女儿最后一面的倔强模样,她们知道这只是为了保护她们不受伤害,毕竟下手的人能够让一国皇后都察觉不出蛛丝马迹,要对付几个出嫁的公主再容易不过了,她们的额娘病重至此都一心为她们着想,独自忍受着病痛与孤寂,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她们的平安,而她们却懵懂无知地过了这么多年,丝毫没想过为自己的额娘报仇,天底下还有比她们更可悲、更不孝的人么?
塔娜嬷嬷喘了口气,继续道:“可怜主子病势沉重却丝毫不敢声张,明明日夜思念三位公主,却硬撑着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背地里不知落了多少眼泪,后来乌日娜嬷嬷实在看不下去,私下里向科尔沁传了讯息,想着三位公主若能回京侍疾,说不定能让主子病体早日痊愈……不曾想这消息一传竟成了主子的催命符!”眼中忍不住流露出愤恨,“本来主子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假以时日并非不能好转,可是在得到三位公主启程回京的消息之后却突然恶化,不过半月时间就撒手人寰!这其中若说没有猫腻谁信啊!”
固伦永安长公主已经痛哭出声,固伦端靖长公主也压抑不住落下泪来,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孝心竟成了额娘的催命符,这让她们情何以堪?两人抱头痛哭了半天才慢慢平息下来,固伦端靖长公主沙哑着嗓音沉声道:“嬷嬷还没说额娘临行前做了什么安排?”
塔娜嬷嬷陪着哭了一场,睁着红肿不堪的眼睛泣声道:“主子本想装着病势沉重引出幕后之人,谁知可惜乌日娜嬷嬷的擅自行动令对方狗急跳墙,竟然直接下了辣手,主子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沉底垮了下来,主子说她没时间了,打草惊蛇之后,这幕后之人肯定不会轻易现身,惟今之计只有待她去后,看哪个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大肆铲除异己,那么那人便是最大的嫌疑人!因此主子用出最后的手段,安排奴婢等人假死出宫,借此避过之后必然会有的后宫清洗……”
大肆铲除异己?两位长公主闻言心中已然了然,这幕后之人不是呼之欲出了吗?大清两位皇太后,除掉了母后皇太后,这后宫第一人舍她其谁?
塔娜嬷嬷冷声道:“果然主子死讯传出之后,圣母皇太后就以伺候母后皇太后不利为由,大肆清洗打杀主子宫中的奴才,慈宁宫中服侍的人手一个都没能幸免,主子的陪嫁侍女更是被勒令陪葬,就连主子宫中的洒扫太监和苏拉宫女都不放过!但凡服侍过主子的奴才都陆陆续续地出意外,总之就没一个有好下场!哈哈!甚至连主子最爱的那只猫儿都被剥了皮挂在了乱葬岗的枝头上!那人对主子该有多恨多怨啊!要有多狠的心肠!多辣的手段才能做得这么绝!”塔拉嬷嬷恨到极点竟然笑了起来,神情却带着癫狂。
端靖长公主和永安长公主完全呆住了,哭得通红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看到了皇额娘去后,慈宁宫中那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景象:“果然是布木布泰!那个贱人!”永安长公主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女人的肉一块块咬下来,她从小就对这个惯会在皇额娘面前装乖卖好的女人没有好感,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那女人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没想到自己额娘精明厉害了一辈子,最后竟然栽倒在自己一手培养的亲侄女手中,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这女人占了本该自己皇额娘的荣光不算,竟还摆出一副慈母的嘴脸口口声声关照她们,如今想来简直恶心得让人想吐!
“说!那女人究竟是怎么害皇额娘的?还有哪些同伙都一并说出来?本宫若不将其挫骨扬灰,这爱新觉罗的姓氏就到过来写!”端靖长公主脸上凝结着寒冰,眼中流露出丝丝杀气,她不信一直唯唯诺诺的布木布泰会有那般本事,能将皇额娘玩弄于鼓掌之间,肯定还有人与之合谋,而那人才是皇额娘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吧?
塔娜嬷嬷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有些语无伦次地喃喃道:“同伙?那人的同伙已经被顺治爷挫骨扬灰了!主子!奴婢已经为您报了一半仇了,您开心吗?公主们一定会为您报另一半的,很快奴婢就能来陪您了……”
端靖长公主和永安长公主面面相觑,塔娜嬷嬷那有些神志不清的模样固然骇人,但是她们更心惊于她话中的深意,难道那个合谋害死皇额娘的人竟然是她们的皇叔多尔衮吗?原来如此,这样一切就可以解释了,除了当时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还有谁能够让身为母后皇太后的额娘投鼠忌器?除了那个一生跟布木布泰暧昧不清的多尔衮之外,还有哪个肯冒天下之大不闱,谋害一国皇太后?
永安长公主扑到塔娜嬷嬷跟前,对着那张有些恍惚的老脸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脆响,通红的巴掌印出现在塔娜嬷嬷的脸颊上,也将她那陷入魔障的神智唤了回来,似乎想起刚刚自己的举动,塔娜嬷嬷脸色煞白地伏地请罪:“老奴罪该万死,还请公主恕罪!”
永安长公主难得和颜悦色起来,她拍着塔娜嬷嬷的肩膀赞赏道:“本宫没有怪你,你做得很好!来!把所有的事统统说出来,本宫要知道全部!”从刚刚的一番对答和塔娜的作态,她已然深信塔娜嬷嬷对自家额娘的忠心,尤其听到多尔衮被挫骨扬灰似乎也是她所为,不由得对她更亲近了几分。
塔娜嬷嬷对永安长公主难得的亲近感动不已,哆嗦着嘴唇竹筒倒豆子一般就当年如何改头换面重回后宫,如何凑巧在孝庄与摄政王私会的谈话中,发现了自家主子的死因,后来又如何蛰伏以待,努力混到顺治帝身边成为其倚重的心腹嬷嬷,如何撺掇着顺治日复一日地仇恨摄政王,如何挑拨皇帝和生母之间的关系等等,事无巨细地说了个一干二净,听得两位长公主目瞪口呆,只觉得世事之奇莫过于此,皇额娘当年留下的后手竟然能够起到如此大的作用,只怕连皇额娘自己都没想到吧?
只是随着塔娜嬷嬷的叙述,她们对于布木布泰的野心和狠辣有了更深的认识,也对当初姐妹三人没有冲动行事庆幸不已,否则只怕此时此刻她们连尸骨都已经找不到了吧?她们固然是最尊贵的固伦公主,更是嫁到了生母娘家科尔沁,但是科尔沁同样是仇人的娘家,布木布泰同样是科尔沁的女儿,她们的皇额娘不在了,科尔沁必然转而支持能给他们带来最大利益的人,而布木布泰是顺治帝福临的生母,后来更成了康熙帝的皇祖母,她先后登上了皇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宝座,所以科尔沁必然死死就站在她那一边,她们姐妹三人若是与之作对,必然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天知道她们姐妹这后半辈子在科尔沁的日子有多艰难,只因她们没了皇额娘,所以再也没有了骄纵的资本,丈夫在她们面前挺直了腰杆,夫家也敢给她们脸色看,从那时起她们才真正认识到她们最大的倚仗,不是身为一国之君的阿玛皇太极,是身为正宫皇后的生母哲哲!
她们的额娘不但给了她们嫡长公主的尊贵身份,更煞费苦心在她们出嫁前就在科尔沁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更毫不保留地将她在蒙古数十年苦心经营的人手交到她们手中,让她们能够在出嫁之后不被夫家慢待,更给了她们在失去倚仗之后重新立足的资本!但这样为她们着想的额娘被害死了,为她们撑起一片天的生母倒下了,当年那四顾无依的无助如此刻骨铭心!让她们一生都不愿再去回忆那段屈辱的日子。
后来她们的长姐熬不住先去了,她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她和小妹不得不屈从于现实,对着原本看不上眼的庶母低头讨好,忍受着低贱的庶出姐妹踩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如今这一切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虽然她们知道真相的时间太晚太晚,但是报仇的时机却是刚好,罪魁祸首如今已经是日薄西山,被软禁在遥远的慈宁宫苟延残喘,再也不能对她们构成威胁,她们可以放开手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