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快起来吧,辛苦两位卿家了。”康熙见两人都是一身风尘仆仆,眉宇之间难掩疲惫之色,再想想三天的路程他们一天就赶到了,可见定然是一路快马加鞭,不曾稍有歇息,不由得更加和颜悦色起来,尤其喀纳作为康熙的绝对心腹,康熙平日里很多事都离不得他,若非为了保护宜敏母女的安全,他也不会将他留在紫禁城里了。
“奴才不敢当,这点子路程算得什么?能够亲眼得见皇上龙体安泰,奴才心中万千之喜!”喀纳在地上磕了个头,很是激动地道,他奉康熙之命留守紫禁城,主要是为康熙监控整个京城的动向,顺便保护皇贵妃母女的安全,但是康熙的安危对他来说才是头等大事,
从收到圣驾遇刺的消息之后,喀纳恨不能肋生双翅飞过来护驾,只可惜没有正当的理由他不可能擅自离京。正好宜敏命他护送太医并大量药材到康熙大营,喀纳自然二话不说应了下来,否则就算宜敏身为皇贵妃,也别想能轻易指使得动这位禁卫军大统领,宜敏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她也从未想过能把喀纳收为己用,正好借此机会将这个康熙的死忠份子打发走,免得她在宫中行事束手束脚。
太医院正沈行济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虽然骑马奔驰了一天却依然精神健旺,只见他慢悠悠地起身捋着白胡子,哈哈一笑:“多谢皇上体恤,微臣这把老骨头倒还健朗,骑马跑个几天不成问题!”说着表情严肃起来,对着康熙拱手道:“微臣奉皇贵妃娘娘懿旨,带了太医院最精通内外伤的二十五名太医前来,随时听候皇上差遣。”
太医院正沈行济是个地地道道的汉人,在康熙十五年之后,几乎是凭空出现占据了太医院正之职,康熙对他更是表现出无以伦比的信任,偏偏没有任何人能查到他的身份来历,不得不说是件奇怪的事情,其中定然有不为人所知的因由,但这些不妨碍后宫众人对他的忌惮,没有人会去得罪一个摸不清底细,又深得皇帝信任的太医。
“你这老家伙,少跟朕装这幅正经模样,既然精神头这么好,那就给朕干活去!”康熙指着沈行济笑骂道,他素知沈行济是个老顽童一般的性子,是以对他从不摆皇帝的架子,何况这位老太医与康熙的渊源颇深,若非康熙机缘巧合之下有恩于他,与之结了忘年之交,像沈行济这等世外高人岂会愿意投身宫廷,屈居一个小小的太医院正之职?
沈行济顿时收起那副恭敬的模样,唉声叹气地道:“皇上当真要累死微臣这把老骨头不成?这年头养家糊口不容易呀,微臣领着太医院那微薄的俸禄,还不够买酒喝呢!皇上您什么时候赏微臣些御酒尝尝,微臣就死而无怨了。”别看沈行济平日里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好酒之徒。
“行了,等回宫之后,朕赏你十坛极品御酒如何?”康熙无奈地看着这个一听见美酒就两眼放光的老头子,很是怀疑当初他肯进宫,说不定就是为了能喝上宫廷御酿。
“皇太后前些天受了惊,这两天一直精神头不太好,偏又怕耽误了兵士们的治疗,不肯叫院判诊治,如今你来得正好,亲自去给皇太后瞧瞧吧!”康熙摆了摆手,命梁九功领着沈行济去皇太后营帐,他知道沈行济身怀绝技,赶这么一点子路对他来说没有半点负担,自然毫不愧疚地指使他去干活。
等梁九功殷勤地领着沈行济出了营帐,康熙立即沉下了脸,挥退了帐内的奴才,这才对着喀纳斥道:“究竟怎么回事?朕不是要你留守紫禁城吗?你怎么干擅离职守?”他离京之前千交代万嘱咐,要喀纳好生掌控禁卫军,以免宫中生乱,如今喀纳竟然敢擅自出京,叫他如何不怒?
喀纳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恕罪,奴才万死不敢抗旨!只是事关重大,奴才不得不亲自赶来向皇上禀报。”说着喀纳从怀里摸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书信,膝行到康熙御前,恭恭敬敬地奉到御案上,“这是皇贵妃娘娘的亲笔书信一封,恭请皇上圣裁!”
康熙狐疑地看了喀纳一眼,宜敏平日里的书信都是随着奏折一同前来,如今竟然差遣喀纳这个大统领当起信使来了?感觉到这封信恐怕真的不同寻常,康熙不敢怠慢,伸手拿起案上的书信,先是仔细端详了一番,看到封口的火漆完好无损,上面加盖了凤印和皇贵妃印鉴,知道确实是宜敏的书信无疑,这才放心地撕开火漆,从中掏出一叠信纸,细细地研读起来……
“吾皇亲鉴:
……惊闻御驾受阻于道,妾心忧如焚,恨不能亲奉于君近旁,然事变突然,妾着实脱身不得。妾得信不过数时之间,后宫竟已流言四起,御嫔闻风而至,人心惶惶……
……宗正请见妾,语京城之流言甚嚣,竟已非一日,然妾深宫妇人,如何能知天下事?不得已,尝请宗正与在京诸王,着尔等与内阁诸臣商议诸般行事……
……妾有感后宫异动逾常,故命妃嫔各安其宫,三缄其口,无召不得出宫,复传三品以上福晋命妇入宫,抚以表里,嘱各安其家,则事稍平……
……然不过一日,尝有宗室复起流言于内宅,妾疑之有异,不敢擅专……
……慈宁宫太后突传懿命,欲招宗室亲贵入宫议事,复责妾干预国事,欲禁妾于宫闱,幸得禁卫统领以圣谕封锁内廷,方不至于酿成大祸,今太皇太后病发,静卧于榻,日日怒骂不休,妾惶恐,不知所措……
……信至,望君早作决断,妾翘首以盼君归!”
康熙看完长长的一封书信,心中止不住地惊涛骇浪,没想到他前脚离京,后脚就有人蠢蠢欲动,从宜敏信中所述,京城恐怕已经乱了套,从时间来看,几乎在他遇刺之前,京城就已经流言四起了,这说明刺客与京城中人有所勾结,而且谣言起于内宅未免太过诡异了些许。
而且动乱不止于此,他遇刺的消息传到宜敏手上不过几个时辰,不等宜敏安排好善后事宜,后宫的女人竟然也纷纷得知消息,涌到钟粹宫打探情况,为此宜敏不得不分出心神安抚这些女人和福晋命妇,这时间上未免太过巧合了,由不得他不生出疑心。
“信中言道太皇太后招宗室亲贵入宫,果有其事?”康熙深吸了口气,压下纷繁的思绪,盯着跪在他面前的喀纳冷声问道,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情况,既然宜敏派喀纳过来送信,就说明喀纳定然了解此事始末,他本就料定太皇太后不会甘心就此安居慈宁宫,定然会趁着他出巡之际整出点动静,没想到居然会发难得这样快。
喀纳额上冒出冷汗,磕头道:“回皇上,在皇贵妃娘娘刚刚收到皇上遇刺消息不久,太皇太后突然发难,传下懿旨欲招宗正及诸亲王贝勒入宫见驾,临出慈宁宫时被得到消息赶到的皇贵妃拦下,娘娘以诸王正与内阁大臣商议国事,事关皇上安危为由劝太皇太后,却遭太皇太后怒斥,还……还带了一群奴才打算拿下皇贵妃……”
说到这里喀纳竟是不敢说下去了,当时太皇太后和皇贵妃对峙的场面依然历历在目,太皇太后骂的话语当真是不堪入耳,即使喀纳本不愿卷入其中,却也觉得太皇太后过分了,他奉康熙之命保护皇贵妃,自然不能由得那些奴才放肆,自然命禁卫军将那些胆敢以下犯上的奴才全部拿下。
即使那是太皇太后的人又如何?身为康熙心腹,他自然知道太皇太后早已被皇上软禁,慈宁宫四周的守卫都是康熙心腹,若非如此,皇贵妃也不会及时得到消息,赶来堵截太皇太后,一旦太皇太后出了慈宁宫,大庭广众之下,可就再没人敢强行将太皇太后送回慈宁宫了。
幸而皇贵妃口才了得,三言两语间就气得太皇太后旧病复发,被借机重新送回去养病,他也就顺水推舟地加派人手将慈宁宫围得水泄不通,他心中也是捏了把冷汗,若真让太皇太后出得慈宁宫,恐怕他这个大统领也就当到头了,毕竟慈宁宫周围的侍卫都是他精挑细选的,竟然差点被一群奴才冲关成功,没得丢了他的脸面。
“太皇太后说了什么……给朕一字不漏地说一遍!”康熙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双手却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毕露,他倒要听听自己的好祖母究竟能说出什么理由来,本以为这些年的荣养,皇祖母该收收心,安度晚年了,没想到去岁中秋之事未尽,如今竟又生出事端来,还是利用他遇刺之事发难,让人何等心寒!若说太皇太后和他遇刺之事没有关系,谁相信呢?
“太皇太后说……说皇贵妃狐……狐媚惑主,在后宫一手遮天……苛待妃嫔,不敬皇后,还说……还说皇贵妃不让她召集宗室大臣是图谋不轨,是……是想等着皇上、皇上…………”喀纳结结巴巴地复述着太皇太后的话,可是那句‘皇上没了’怎么也不敢说出口,背后冷汗淋漓而下,太皇太后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呀!
康熙心中冰寒,冷笑一声接口道:“是不是说等朕遇刺不治了,皇贵妃就能借机当上皇太后了?”他倒是不知道自己这位能干的皇祖母竟然这样为他着想,不但早早就知道他会遇刺,还准备万全地带着奴才打算出来主持大局!召集宗室大臣?恐怕护驾是假,另立新君才是真的吧!
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么?遇刺当日那两个直冲他而来的刺客,可不正是从皇太后派来护驾的侍卫那里漏过来的?他也是事后才知道,那两个直逼御前的刺客佩剑上涂满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若非马佳氏两兄弟骁勇异常,恐怕这会紫禁城真的可以办丧事了!
他这个皇帝一旦身死,到时候偌大的紫禁城还不是太皇太后说的算?即使他大难不死,等收到消息回到紫禁城至少也要三天时间,到那时事情早已尘埃落定了,就算他能将所有的不安分子都镇压下去又如何?他能拿始作俑者的太皇太后怎么也?
一旦太皇太后借此重掌宫权,难道他还能强要回来吗?不说太皇太后有了戒备,不可能再如当年那样被他轻易得手,就说当今天下一个孝字大如天,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就足以束缚他的手脚,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了。
喀纳对这种皇家秘事自然数一句话也不敢接口的,皇上可以说,他却不敢说半句,一旦逾越就是大逆不道,他只能趴在地上看着康熙明黄色的龙靴在他眼前来回走动,好半天耳边才传来康熙淡漠的声音:“苛待妃嫔、不敬皇后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皇后也出来闹腾了?”
喀纳闻言连忙回到:“启禀皇上,太皇太后欲出慈宁宫时,皇后已经伺候在身边,皇贵妃欲阻太皇太后出宫,太皇太后便以皇后尚在,岂有宫妃掌权之理,命皇贵妃娘娘交出凤印,自废尊位向皇后请罪……”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偷偷抹了把冷汗,他犹记得太皇太后此话一出,皇贵妃那瞬间高涨的气势,硬生生将天下最尊贵的两个女人迫得连连后退,不敢与之对视的场面。
康熙狠狠地皱起眉头,大掌往御案上一怕,怒道:“岂有此理,太皇太后莫非老糊涂了,那等恶毒妇人哪里配称皇后,这些年来若非皇贵妃暗中照拂,她以为自己还能好好地呆在长春宫享福吗?如今竟然敢占着太皇太后的势欺辱皇贵妃,真真是不知感恩的贱妇,当初朕就该直接废了她,省得总是背地里折腾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喀纳心中暗自苦笑,也就皇上一心觉得皇贵妃委屈,以自己的亲身体会,皇贵妃哪会是个任人欺辱的主?她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那一身的气势硬是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压了下去,太皇太后带领的那些奴才一开始还气势汹汹,结果皇贵妃不过凤眸一瞪,立刻让所有人偃旗息鼓,压根用不着禁卫们动手,他这个禁卫军统领从头到尾都成了个摆设。
虽然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一个女人震慑住了,从那天起只要一闭上眼,那个女人睥睨天下的风姿就浮现在眼前,那样的风华绝代,凤眸顾盼间威仪毕露,无人敢掠其锋芒,相比之下那个空有皇后尊位的女人根本毫无威势和存在感可言,若非那身象征着身份的皇后凤袍,恐怕没人能认出她才是大清的皇后吧?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那个皇后长什么模样了……
康熙背着手来回走动,捧着宜敏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虽然宜敏信中所述的处置样样妥当,但是那扑面而来的依赖和期盼令他放心不下,暗自决定还是回宫一趟,反正无论是伤兵救治运送,还是重新调集人手补充损耗,都不是三两天能够完成的。
他正好趁着这段时日秘密回宫一趟,将京城的事情捋顺了再说,幸好大队人离京城不远,他轻骑而行,三天时间足够来回一趟了。一旦下定决心,康熙立刻雷厉风行起来:“喀纳,立刻去挑选人马,朕要秘密回宫!”
“嗻!”喀纳如获大赦地连忙磕头告退,带着一身的冷汗出了营帐。
“小李子,去宣两位阿哥过来!”他秘密回京的事肯定瞒不过两个儿子,正好让他们帮着打掩护,承瑞稳重聪慧,想来能打发大部分人,剩下的人就交给赛音察浑好了,以次子那霸王性子,真要横起来连皇太后也不敢跟他对着干,不过还要给他们找几个帮手才行……
“魏珠,去宣……见驾!”一项项人事调动很快安排下去,他不在行营中的消息必须严密封锁,御帐附近只能由心腹侍卫留守,否则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第121章 黄雀在后(加强版)
“皇上,那些刺客终于熬不住招了,这时他们的供词……”禁卫军副统领阿尔泰带着一身血腥气进了营帐,跪地向康熙复命,这些天都是阿尔泰负责拷问那些刺客,由于找到的活口不少,是以用了不少时间讯问,正好赶在康熙回京的时候呈上去,不得不说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康熙伸手接过阿尔泰手中那一大叠供词,仔细翻阅起来,越看脸色越是铁青,没等看完就忍不住一脚踹翻了案几,怒道:“这群阴魂不散的逆党,可恨当年那场围剿怎么就没杀光了他们!”天地会!该死的天地会!当真是附骨之疽,没完没了了。
自从康熙十三年对天地会进行了一次全国范围的大清剿之后,这些年天地会完全销声匿迹,没想到六年之后再度卷土重来,竟然在京城附近策划了这样一次惊天动地的大刺杀,可见这些年这个反清组织并没有消停,反而暗中积蓄实力,恢复元气,就是准备着这雷霆一击,好叫大清换个皇帝!好!好得很!。
康熙气的身子微微颤抖,终究还是强压下胸口的那份怒气,手中的供词,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他心中还有很多疑问,当天刺客用的可都是强弓硬弩,这绝不是民间能够拥有的武器,而是军中制式**,杀伤力极强,若非如此,禁卫军也不会损失如此惨重了!
这些强弓硬弩从何而来?刺客如何能够准确地知道御驾行走的路线和位置?甚至提前做好了埋伏?这些都是康熙迫切想要知道的,身为皇帝他不怕老百姓反抗,只要有饭吃有田种,没有那么多老百姓乐意做亡命之徒,但是他却怕朝廷窝里反!
种种迹象都显示这次的刺杀绝对有内鬼通风报信,否则随行的车架无数,皇帝的车架更是不止一辆,外表绝对看不出区别,为何刺客偏偏就能准确地冲着康熙乘坐的御驾过来?若非承瑞和赛音察浑恰好不在,恐怕他们父子三人还真被堵个正着,加上京城流言和后宫剧变的时机,康熙不得不对此做最坏的打算!
等康熙一字不漏地看完了手中的供词,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无比僵硬,他最不希望看到情况也许真的发生了……
早在康熙十三年查探拐掠孩童之事,当时就已经有种种证据指向蒙古势力,可惜当初三藩已经在南方举起反旗,他不得不按下种种猜疑,湮灭各种证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将一切推到天地会头上,只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即使他一步步拔除蒙古势力,甚至将太皇太后软禁于慈宁宫,他依然无法彻底放心。
这些年来随着手中的权利逐步集中,康熙对越发觉得天地会背后不简单,单单一个台湾郑氏恐怕不足以让这个组织发展到这等地步,倘若有蒙古势力暗中推波助澜那就容易解释了,只要中原一日无法彻底平定,朝廷就一日没法抽出手来对付蒙古,所以在发现无法掌控大清后宫后,蒙古就开始不断派人插手中原事务,意图利用天地会暗中搅乱天下大局,阻碍大清一统天下的步伐!
康熙越想越觉得有理,对这等险恶用心自然切齿痛恨的,他甚至一度怀疑太皇太后就是那个暗中操纵天地会的幕后之人,毕竟当初送到他手上的证据令他不得不信,其中甚至还有一角烧焦的纸屑,太皇太后专有的印鉴明晃晃地跃然其上,虽然已经烧缺了一角,康熙依然能够一眼认出来,因为这是他当初为表示孝心,亲自绘图参与设计的呀!
他本不愿怀疑抚养自己长大的祖母,可是弑母之仇、毒子之恨,害妻之事历历在目,尤其此次御驾遇刺和太皇太后夺权的时间太过一致,称得上配合得可谓天衣无缝,逼得康熙不得不信,已经深埋心底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不可遏制地长成了苍天大树,难道太皇太后真的不顾国家大义,不顾血脉亲情,真要勾结反贼意图要他的命吗?
康熙忍不住去想,如果他真的遇刺身亡,局面会发展成什么模样?要知道这次出行,皇太后正好在他身边,传出遗诏什么的还不是轻而易举?就算没有遗诏,他如今已有子嗣,以太皇太后两朝太后之尊,无论扶持他哪一个儿子上位都不成问题吧?
而宜敏就算贵为皇贵妃,但皇后尚在,皇太后和太皇太后亦在,一旦他驾崩,宜敏凭什么与她们对抗?就像这次太皇太后的夺权行动,若非他事先给了喀纳临机决断的圣谕,恐怕宜敏已经被太皇太后仗势拿下,一旦宜敏获罪,承瑞和赛音察浑自然没有可能登上皇位,而剩下的阿哥又都年幼,到时候不管谁上位,将来还不都是太皇太后说的算?
摄政太皇太后何等风光?怎么也比老死慈宁宫要好得多吧?皇太后本就跟太皇太后一个鼻孔出气,皇后能够从冷宫里出来,怕是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又岂会违背两宫太后的意思?何况无论哪位阿哥登基,她都会是母后皇太后,她还不上赶着巴结?到时候三位太后联手,这大清还有爱新觉罗家说话的份儿吗?干脆改性博尔济吉特算了!
——佟妃营帐——
“废物!本宫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那两个小崽子的毛都没伤着一根,你们究竟怎么办差的?”佟妃拿起茶盏狠狠地砸到王福禄和一位护军营装扮的男子脚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发怒起来,天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她上哪去想办法弄死马佳氏的两个儿子?
“主子慎言!隔墙有耳——”王福禄脸上并无惶恐之色,只是面无表情地提醒佟妃谨言慎行,如今不比在承乾宫,隔着一层薄薄的营帐,根本挡不住有心人的侧耳。
“本宫怕什么?如果连有没有人偷听都发现不了,本宫真要怀疑你们的本事了,当初阿玛可是将你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谁知道如此没用!”
佟妃冷笑连连,这会儿整个营地里都忙着接收皇贵妃从紫禁城送来的种种药品和赏赐,哪里有闲情注意到她这个小地方?那些宗室福晋本来都围着她转,如今一听皇贵妃有赏赐到,一个个都跑得飞快,生怕晚了赏赐就飞了似的,没眼色的东西!
“佟妃娘娘行事当谨慎,本来此次行动下官并不赞同,但是娘娘有命,下官只能尽力而为!本来两位阿哥不在皇上身边确实是个绝好的机会,可惜裕亲王一直在两位阿哥身边,骁骑营统领也是寸步不离,下官实在找不到出手的机会,若是普通护军营倒是可以试着冲乱阵势,但是骁骑营素来军纪严明,我等若是贸然冲入骑兵阵,恐怕阿布凯就敢下令将我们全部斩杀……”
“本宫不想听这些,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根本就是无能,给本宫滚出去!”佟妃压根就听不见任何解释,她只知道错过了这次,康熙一定会牢牢地将两个小崽子护在身边,她怕是再也没有下手的机会了,一想到回宫之后又要看到马佳氏那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佟妃就忍不住迁怒于眼前的所有人。
王福禄本想再劝上两句,身边那位护军营装扮的男子却已经毫不犹豫地甩袖离去,他不得不连忙追了上去安抚道:“佟校尉莫怪,主子只是一时气急罢了,并非有意针对佟校尉……”人家可是手握兵权的校尉,一般人拉拢都来不及,哪是能够轻易怠慢的主?主子行事实在太过轻率了。
这护军营男子名佟成,是佟家旁支子弟,现身居护军营校尉一职,年纪不大却身手极佳,这些年得佟国维栽培,年不过三十就已经身居正六品护军校尉,此次被选中随驾,地位更是水涨船高,算是佟家旁支中极为出彩的人物之一,心中自有一股子傲气在。
佟成对提拔栽培自己的佟国维自然是感激的,但是被佟妃一女子这样肆无忌惮的呼来喝去,佟成也不免心中生怒,这女人以为两位阿哥是那么好动的?什么叫做一点小事?陷害阿哥是何等大罪,没有事先计划,没有找好退路,她上下嘴唇这么一碰就想成事了?这样的女人到底怎么在后宫里生存下来的?
姑且不提这事能不能成功,就算侥幸成功了,他自己肯定也是要赔进去的,为了一个女人一时的头脑发热,就将自己的性命和前程一块儿搭进去,他佟成可不是个傻子,倘若佟妃膝下有阿哥傍身,倒是值得他拿命去搏一搏,可惜佟妃进宫多年连个蛋都没下过,即使成功除掉了两位阿哥,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真真是蠢到极点!
——紫禁城——
她凤袍火红,硬生生将那相同款式的明黄凤袍比得黯然失色,眼中满是不屑一顾的蔑视:“皇后?没有凤印,没有子嗣,甚至连圣眷都没有,皇后算个什么东西?”
她盛气凌人,居高临下地俯视,宛若面前的人不过是渺小卑微的蝼蚁:“不妨告诉你,本宫若想要皇后之位,你以为自己还能在长春宫苟延残喘至今日?这个后位不过是本宫施舍给你的,你还真是个可怜的女人,皇后之位本宫不稀罕,皇后应有的尊荣本宫都有,皇后不能有的本宫也不缺。”
她步步逼近,风华之盛令人不敢逼视,口中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语:“所谓的凤冠本宫不稀罕,别人戴过的东西本宫绝不会再碰一下,若有朝一日本宫登临后位,必会是那个男人带着独一无二的凤冠霞帔,求着本宫坐上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
她杀机凛然,目光冰寒,淡漠的眼中宛若看着一个死人:“本来你若是安安分分地守着长春宫,本宫不介意让你继续做这个皇后,可惜你实在不够识趣,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出来与本宫为难!既然你不领情,那么本宫留着你何用呢?”
一声惊惧的尖叫从长春宫寝宫传出,在漆黑深沉的深夜显得尤为突兀,惊醒了长春宫上下,那些奴才们纷纷爬起来四处张望,待发现声音的来源后,都是撇撇嘴不予理会,陆陆续续地回到房间继续安睡,谁不知道皇后恐怕没两天好日子可过了,谁还敢去管她的闲事呢?
“主子,没事吧?主子娘娘,可是魇着了?”许嬷嬷端着烛台出现在赫舍里寝殿,就见赫舍里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瑟瑟发抖,目光呆滞地直视前方,对耳边的话语充耳不闻,口中喃喃自语地念叨着什么。
许嬷嬷见状不由得心疼得不行,坐到床边将赫舍里拥住,轻轻拍抚着她的背部:“不怕不怕,不过是个噩梦罢了,不是真的,一切有嬷嬷在呢!”
“不要!别杀我……我是皇后,你不能杀我!我是皇后……”皇后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梦魇中,神志不清地反复念叨着同样的话语,看着这样的皇后,许嬷嬷心中止不住的自责,自从那日太皇太后宣召皇后到慈宁宫,她就有了不祥的预感,结果真的应验了,太皇太后是拿着她的主子娘娘当对付皇贵妃的借口呢!
即使人人都知道皇后如今不过顶着个虚衔,根本毫无地位可言,即使如此依然有人不放过她,连皇后这个虚名都要被利用的彻彻底底,可惜连太皇太后这个名头都不好用了,何况是皇后呢?最后不过是以太皇太后病发倒下,皇后再次被遣送会寂寥凄冷的长春宫为结局,更可恨的是她的主子成了太皇太后和皇贵妃博弈的牺牲品。
她不知道当日皇贵妃私下里对皇后说了什么,但是她知道短短一会的谈话让她的主子彻底崩溃了,本来每日必要精心保养的容颜再也不曾一顾,精致的吃食更是看都不看一眼,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无法入睡,即使累极而眠也会很快被噩梦惊醒,然后陷入更深的惊恐之中,周而复始……
“凤冠!本宫的凤冠呢?哪去了?嬷嬷,快去找,快去把凤冠找回来呀!”赫舍里恍惚了好一会,却突然清醒一般,死死抓着许嬷嬷的手,大声叫嚷着要凤冠。
许嬷嬷强忍着手臂上的剧痛,好声好气地安抚着:“主子放心,凤冠被奴婢好好收着呢,奴婢这就去取,您先放手好不好?”皇后从那日起似乎对凤冠上了心,每日里只有抱着凤冠才能安静下来,否则就会反复不停地惊叫吵闹,惹得长春宫流言四起。
赫舍里闻言立刻松了手,不停地推着许嬷嬷,丝毫不顾忌许嬷嬷被推得差点踉跄倒地,只是一个劲地催促着:“快去,快把本宫的凤冠找来啊!快啊!还磨蹭什么,信不信本宫让皇上砍了你的头!”
许嬷嬷背过身偷偷拭了拭泪,心中止不住的悲哀和失望,这还是她一手养大的皇后吗?主子这幅模样将来还有什么希望?一国之母可以被冷落,甚至可以失宠,但是绝不能是个疯子啊!
很快光华耀眼的凤冠就被送到了赫舍里面前,赫舍里伸手轻抚那夺目的上百颗东珠和珍珠,小心地将凤冠抱在怀里,痴痴地笑了起来,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来,嘴里喃喃着:“只有这个她不会来抢……本宫只剩下这个了……”
许嬷嬷忍不住老泪纵横,可是她一点也不敢怨恨皇贵妃,只因那日慈宁宫的对峙给了她太深的震撼,在她过去的印象中,马佳氏不过是个除了比常人美丽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女人,可是当日她见到的却是个仅凭气势就压倒了所有人的强者,难道仅仅执掌后宫十年的经历真的能让一个人蜕变到如此程度吗?
为何她从未在太皇太后身上看到过这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太皇太后怎么说也是历经四朝,执掌过三朝后宫的女人呀,竟然被一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女子从宫门外逼进了慈宁宫,硬生生压垮了太皇太后原本高涨的气焰,她看得出这次太皇太后真的输了,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如今在许嬷嬷眼里,皇贵妃已经成了妖魔鬼怪的化身,她一点反抗的念头也不敢兴起,甚至连一句也不敢提起,更不用说像过去那样在心里怨恨她、许嬷嬷如今只求能和皇后在长春宫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只求皇贵妃永远也不要再想起长春宫才好。
——慈宁宫——
浓郁的药香充斥在慈宁宫中,明黄的凤帐垂下,描龙画凤的被褥映衬得躺在上面的老人更加枯槁憔悴,宽松的亵衣下露出老人枯瘦的锁骨,往上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庞,一双浑浊无神的眸子呆呆着望着帐顶,不知在想些什么,如果不是这满宫的华贵,恐怕没有人能认出这个老人会是位于大清顶点的女性,居于慈宁宫四十余年的太皇太后吧?
“太皇太后,您老人家若有兴致出宫游玩,为何不叫上本宫?”宜敏一身绣着金凤的火红色旗袍,笑意吟吟地立在慈宁宫门槛前,对着宫内整装待发的一群人温言软语,好似一个对着长辈撒娇的小姑娘一般,却生生让所有人打了个哆嗦。
孝庄心中顿时一冷,没想到还未出得慈宁宫就被堵上了,这说明自己一直在这女人的监视之下,一举一动都难以瞒过她的眼线,一想到这里顿时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不客气地呵斥道:“难道哀家要出慈宁宫还需要向你这小辈允准不成?”若是皇帝在宫里,她倒是不敢轻举妄动,如今不过是皇贵妃,难道还能大得过自己这个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这话着实让本宫伤心呢!本宫这不是担心您老人家身子孱弱,经不得外头的风吹日晒吗?万一有个闪失,本宫可如何向皇上交代呢?皇上临走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证太皇太后的‘安全’呢!臣妾岂敢抗旨不尊?”宜敏故意加重了安全二字,就是提醒孝庄别忘了自己的处境,康熙可是每是明令禁止她踏出慈宁宫的。
“哀家的身体好得很,何况还有皇后在哀家身边服侍,不劳皇贵妃操心,还不给哀家让开!”孝庄不听康熙倒还罢了,一听宜敏拿康熙的圣旨来压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起话来也越发地不客气起来。
宜敏闻言收起了脸上虚假的笑容,甩了甩手中火红的巾帕,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皇后?太皇太后是指那个嫉妒成性,陷害嫔妃,谋害皇嗣的皇后?什么时候皇上竟然恩准皇后出长春宫了?臣妾可一点都没听说呢?”
“放肆!无论如何本宫才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嫡妻元后,你说到底不过是个妾,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赫舍里被踩了痛脚,顿时气得倒仰,不管不顾地指着宜敏骂了起来。
宜敏顿时长眉微挑,凤眸含霜,气势毫不保留地汹涌而出:“你才放肆!一个罪妇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留你一条残命在长春宫诵经念佛已经是皇上的恩赐了,嫡妻元后?哈哈哈……就凭你这幅德行?不知换身衣服,皇上还认不认得出你呢?”
宜敏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不屑的目光扫过赫舍里那微现皱纹的眼角和鬓边的霜白,一身明黄色凤袍穿在身上不但没有为她增添气势,反倒给人一种外强中干的无力感,在宜敏那身火红凤袍的光芒下,平白成了陪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