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那些女人对皇贵妃所出的两位阿哥有多么的嫉恨,宫里所有的阿哥格格加起来所得到的圣宠恐怕还及不上人家的零头,而一切的根源就在于马佳氏,若没有她的盛宠不衰,若不是她占了那高高在上的皇贵妃之位,岂会有大阿哥和二阿哥的风光无限?
所以她们选择了合作,只有除掉了马佳氏,后宫才会迎来一番新局面!所以温嫔不过是稍稍挑拨暗示了一番,就有人上赶着走上这条不归路!
“主子……乾清宫的人口风极严,打听不出任何消息,但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从大部分太医一直常驻乾清宫的情况来看,皇贵妃的情况并不乐观,主子的计划可以算是成功了一半。”蓝嬷嬷脸上带着微笑,轻声细语的说话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每一句话。
温嫔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嬷嬷,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决不能大意,皇贵妃是个绝对厉害的女人,可以小看任何人也不要小看她,当初太皇太后何等尊贵显赫,如今也不过是落得个幽居慈宁宫以度余生的下场,若是被皇贵妃察觉到我们动的手脚,那后果可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她这些年时不时地给皇贵妃挑刺添堵,弄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装作不自量力的贵女做派,就是不希望被盯上,若是皇贵妃成心收拾她,恐怕她毫无还手之力,即使如此她依然感觉到自己身边若有若无的监视,为了这次计划她可谓费尽心机才没让人察觉,更是做出各种假象掩盖蛛丝马迹,不然早就被钟粹宫发现了,哪有可能一击即中?
蓝嬷嬷脸色变了变,她本是当初太皇太后放在咸福宫观察新入宫秀女的心腹,对于太皇太后的厉害她是最清楚的,而皇贵妃却能够将太皇太后拉下马,心思手段自然是恐怖的,她从不敢轻视,甚至她对皇贵妃有种惧怕,所以她才费尽心血地设计了一连串陷阱,希望能够置其于死地了,至不济也要让她受宠,没想到从那天起皇上会将皇贵妃安置在乾清宫,那座宫殿是后宫所有人的禁地,没人敢随便伸手,自然无法知道计划到底有没有成功!
“主子,您也无须太过担忧,咱们的计划环环相扣,只要有一环得逞就足矣!皇贵妃毕竟有孕在身,自然不同于往日,尤其这时候怀胎不满三月,最是容易流产,奴婢就不信这样她还能保得住自己的肚子!”蓝嬷嬷对于自己的计划信心满满,她可是完全太皇太后暗地里传来的命令做的,这样几近完美无缺的计划不可能一点效果都没有!
“本宫倒是不担心,反正本宫就是动动嘴皮子,其他的事本宫可是一点都没沾,怎么也牵扯不到本宫身上!钮钴禄一族可不是软柿子,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皇上是不会动本宫的!”
温嫔是个小心谨慎的,这次的计划虽然出自她手,但是真正动手的都是其他家族的人,她早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为了撇清嫌疑,她还故意巧遇佟妃,挑拨她一起前往浮碧亭给皇贵妃添堵,让所有人都目睹她身边的奴才不曾离开过,这样无论皇上怎么查也查不到她头上!
蓝嬷嬷闻言露出了笑容:“主子果然心思缜密,有那几个蠢女人挡在前头,自然有人背这口黑锅,不过主子也要防范一二,免得那几位狗急跳墙攀咬主子。”温嫔初入宫被孝庄选为重点培养的对象,蓝嬷嬷对她可是下了一番真功夫调教的。
当初太皇太后打算扶一个贵妃起来制衡当初的荣贵妃,选中的就是小钮钴禄氏,只是没想到不等将这位闺女扶上贵妃之位,太皇太后就莫名其妙地被禁足慈宁宫,所有的计划顿时搁浅,本来风光无限的蓝嬷嬷一下子没了靠山,没有倚仗的奴才在后宫会是什么下场她心知肚明,于是从那时起她明智地选择跟随如今的温嫔,为这位新主子出谋划策,全力帮她在宫里站稳脚跟!
温嫔将窗台上那朵名贵的姚黄摘下把玩,脸上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钟粹宫这些日子想必人心惶惶,嬷嬷可曾让那几个奴才按计划动手了?能收买的尽量收买,只要借他们的手把东西放对地方就行了,不需要让那些奴才知道是谁指使的,如果非要知道的话,那么……就成嫔好了,哼!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多背一个黑锅想必成嫔姐姐不会介意的吧?”
有皇贵妃在的钟粹宫自然是水泼不进,但是皇贵妃如今出了事,而且本人和两个阿哥都在乾清宫,底下的奴才可就不安稳了,无疑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她不会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原来的计划上,既然中秋夜当晚那把火没能烧起来,那么皇贵妃就算失了孩子恐怕也不会失宠,她还是抓紧机会安插人手的好,终究还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势力才最让人放心。
“哼!就算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本宫就不信皇贵妃能次次都这么走运!”温嫔手上一使劲,娇艳的花朵顿时破碎不堪,名贵的花儿瞬间看不出原本的形状来,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被一双花盆底践踏成灰。
乾清宫
康熙一手端着黄瓷碗,一手持药匙慢慢地将参汤喂进宜敏口中,时不时拿起枕边的绢帕为她拭去唇边滴落的汁水,一小碗参汤喂了整整一刻钟才让宜敏咽进了一部分,即使如此也让那苍白的脸色微微泛起一丝血色,可见熬汤的老参效力还是极强的。
“敏儿,睁开眼睛看看朕好不好?只要你肯醒过来,朕什么都依你……”康熙伸手抚触着宜敏白玉般的脸颊,语气带着无法掩饰的惶然和祈求,已经三天了,从中秋夜昏倒至今,宜敏已经整整昏迷了三天,如果说一开始康熙是震怒和担忧的话,随着太医一次比一次糟糕的诊断结果,身为一国之君的康熙感觉到了一种不知名的惧怕,隐隐的惶恐令他心如猫抓般坐卧不宁。
在此之前,康熙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失去宜敏,但是这数日的担惊受怕比起当初宜敏中毒时更甚,至少当时的宜敏是清醒的,会安慰他,会与他说笑,可是当宜敏一动不动地躺着的时候,他总是会担心地去探宜敏的鼻息,生怕那股微弱的气息就此消息,再也没人会让他按时用膳,也没人给他布上讨厌的素菜,更没有了时时萦绕周围的安心,不过三日而已,他竟觉得过了三年一般难熬,他不敢想象若没有了宜敏,他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宜敏垂落的眼睫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宛若蝶翼一般扇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神朦胧地盯了康熙半晌,缓缓地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哑声道:“皇上……”。
这样一声几不可闻的嘶哑呼唤却让康熙欣喜欲狂,一扫满面的颓然,脸上瞬间放出光来,握着宜敏的手放到唇边亲吻,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喃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太好了!”不停重复的好字很好地表达了康熙的激动和喜悦。
“皇上,妾身感觉一觉醒来浑身无力,究竟怎么回事?”宜敏被康熙扶着靠坐起来,喝了几口递过来的水,这才一脸不解地问道,一副以为自己不过睡一觉而已的懵懂模样。
康熙苦笑起来:“你啊!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的,整整三天了!真的把朕和孩子们吓坏了!”顺手接过宜敏手中的空杯递给侍立一旁的莺儿,嘀嘀咕咕对着完全不明就里的宜敏解释起当日她昏倒后的情形,以及第二天发现她怎么也叫不醒的天翻地覆,要不是太医信誓旦旦地表示宜敏没有生命危险,康熙哪里等得了这三天?
“怎么会这样?妾身只隐约记得当时头晕目眩,然后就是睡了很长的一觉而已呀?竟然已经三天之久?”宜敏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掩口惊呼,看着康熙重重点头的模样却不由得不信,反射性滴抚上平坦的小腹,皱起眉头担忧道,“那……妾身的昏睡会不会对孩子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放心吧!太医说了,这要你在三天之内醒来就没事了,只是太久没进食脾胃会弱了些,只要好生温养自然无事。何况咱们的孩儿自有祖宗庇佑,岂会那么容易出事?”
康熙连忙安抚宜敏的情绪,报喜不报忧地挑一些好的方面讲,他可不敢说太医断言这一胎凶险得很,不但不能粘任何忌讳之物,更不能受到刺激,一旦情绪大起大落,孩子很难保住不说,连母体本身都会有危险。
宜敏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想了想却疑惑道:“皇上,这事有些古怪呀!您也知道妾身身体一向康健,除了……几乎从来不生病的,怎么这次会突然昏睡三天之久?莫非妾身得了什么不知名的病症不成?”作为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自然不该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有些疑问才是正常的,否则可就引人疑窦了。
“不许胡说,太医也说了你的身体调养得极好,只是……只是怀胎对你的身子负担较重,这些日子又劳心劳力,这才反应剧烈了些,以后注意不要劳累就好了。”康熙下意识地避开宜敏气郁于心又受惊吓才会昏迷至今的说法,他不愿承认是自己害的宜敏,也不想让宜敏再想起那些糟心事。
宜敏皱起眉头,怀疑地盯着康熙,将他看得移开目光不敢对视,这才开口道:“真的?皇上莫要骗妾身,自个的身子自个清楚,妾身从醒来后就觉得身子好像惯了铅一样沉重,多说几句话都想大喘气儿,太医真的说没事吗?”
康熙挣扎了半天,终究还是妥协似的嗫嚅道:“呃,其实太医说……说这一胎还是比较危险的,一定要小心保养,不然可能……可能……”不敢说出那个词的康熙吞吞吐吐起来,心中对着太医越发不满,只觉得太医院都是一般废物,连个保胎的方子都拿不出来,若不是院判这三天不停地以金针渡气之法为宜敏保留元气,如今宜敏的身体怕不是早撑不住流产了。
宜敏闻言顿时大受打击,泪盈于睫地喃喃自语起来:“怎么会这样?之前怀承瑞和赛音察浑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为何这胎会这般不顺……难道?难道是那时候的……”宜敏疑问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身子都颤抖了起来,不安地看着康熙,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用力到发白。
康熙显然明白宜敏的未尽之意,顿时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伸过胳膊将宜敏拉入怀中,轻拍她的背部宽慰道:“敏儿不要胡思乱想,那时候中的毒早就清除干净了,肯定不会受到影响的,你莫要自己吓自己。”
话虽这么说,康熙心中却苦涩异常,当初太皇太后的作为无疑给宜敏留下了深重的阴影,本以为当初那件事早已时过境迁,没成想真的会影响到现在,这可是他和宜敏盼了八年才盼来的孩子啊!
只是每当想起院正私底下所说的话,他忍不住心痛,早知怀孕会让宜敏承担那般风险,他宁可继续让宜敏避孕,毕竟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出色异常的儿子,其实已经足够了,他不想因为一个锦上添花的孩子而失去宜敏!
宜敏紧紧地依偎在康熙怀中,眼眶微微发红:“皇上……皇上!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人人都欲置妾身于死地,就连我们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哽咽的声音满是委屈和不解,听得康熙心中一阵揪痛,抚着宜敏的发丝柔声道:“不许胡说,敏儿行事素来公正明理,谁敢说你做的不好朕第一个不答应!”
在康熙看来宜敏已经做到了贤妻良母的极致,只是这后宫从来不是你做得好就会得到感激的地方,相反宜敏做得越好就越扎别人的眼,端看前些天那场狠毒的伎俩就知道幕后之人有多么嫉恨宜敏,恨不得连她身边的人也一并除去,看来他对后宫真的太过手软了,前有太皇太后,后有那些不安分的女人!
不过后宫的女人虽然可恶,但最可恨却是在背后支招的那几个家族,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莫非觉得他们做得天衣无缝,他这个皇帝绝对查不出真相吗?哼!想当初他连太皇太后都动了,难道还会怕了几个跳梁小丑不成?莫非以为害了宜敏他们家的女儿就能上位了?简直自不量力!
宜敏伏在康熙怀里,感受着康熙散发出来的气势,心中冷笑,她可不是那种不懂得诉委屈的傻女人,忍气吞声的话男人永远看不到你受的委屈和伤害,适时地示弱才是收服强势男人的法宝,尤其是平日里能干坚强的女人,扮起弱来没有哪个男人能不动容,除非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
对于自己在康熙心中的分量,宜敏还是有极有自信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使皇帝也不例外,十年的朝夕相处就算是块石头都捂热了!就算康熙平日里有些作为不着调,但是真到大是大非的选择上,他可不糊涂,她也不会让让他有糊涂的机会!
“启禀皇上,惠嫔娘娘和僖嫔娘娘求见。”赖嬷嬷轻手轻脚地走入内室,对着康熙轻声禀报,见宜敏醒着一愣,连忙行礼问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宜敏的脸色,心中松了口气,这些天她可担心坏了,生怕自己的主子真有个万一,那她岂不是成了无主的孤魂野鬼,到时候谁给她做主报仇啊?
康熙闻言眉头猛皱:“她们不好好照顾自己的阿哥,跑到乾清宫来干什么?这里也是她们能来的?”这两个女人越来越没分寸了,前些天的事还没跟她们清算呢,居然一而再地做出逾越本分的事情,真以为给朕生了阿哥就有护身符了?
宜敏眼中的讽刺一闪而逝,惠嫔和僖嫔吗?看来她们真的打算自立门户跟她对着干了呢!也不想想康熙如今还不到而立之年,最大的阿哥也不过十岁,这般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未免太沉不气,还是说……她这个皇贵妃真的给了她们如此大的压力,让她们这么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说的病危了?
“皇上,三阿哥和四阿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不然惠嫔和僖嫔岂会不顾体统地跑到乾清宫来呀?”宜敏用虚弱的声音担心地询问着,却不忘指出后妃不经召唤私自到前朝乃是失了体统,她可不会对这两个白眼狼客气,既然养不熟那就该狠狠地踩下去!
“不必理会她们,敏儿只管安心养着就是了,待会先喝点小米粥,你可是三天粒米未进了,脾胃虚弱着呢,先别吃油腻的东西。”康熙一句话不提惠嫔和僖嫔,保清和保成不过是受了点小风寒,他早就问过太医,只要喝上两贴药过几天就没事了,她们却整天拿着这个当借口想把他从乾清宫拉走,谁知道安得什么心?
宜敏闻言也从善如流地不再提起,看着康熙自顾自地安排好一切,打发莺儿去端一直慢火熬着的小米粥,盯着宜敏喝下整整一小碗这才作罢,然后康熙招了院正亲自来诊脉,确定了宜敏脉象平和,胎儿安稳之后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额娘!”
“额娘您终于醒了!”
承瑞和赛音察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宜敏闻声立刻抬头望去,却见余音未绝两个人影已经扑到了床前,两张激动的憔悴小脸出现在宜敏眼前,看得宜敏大为心疼,这些天她躲着不敢见人,为了锻炼两个儿子自然也没见他们,着实挂念得紧,这会一见儿子这般模样,立刻把一旁的康熙当成了透明人,抚着两个儿子的脸蛋一阵嘘寒问暖。
康熙站在一旁一脸无奈,对于宜敏眼里只有儿子已经习以为常了,摇了摇头带着赖嬷嬷出了寝殿,留下两个儿子兴奋地跟他们额娘撒娇,这三天不仅他难受,两个宝贝儿子的担惊受怕他更是看在眼里,今儿就让他们放肆一回吧!他正好腾出手来整治下那些个无法无天的奴才!
惠嫔和僖嫔已经在乾清宫外站了一个多时辰,眼睁睁地看着太医和奴才来来往往,却没人敢跟她们吭一声,乾清宫的奴才嘴巴比蚌壳还要严,不管她们怎么套近乎都是一副死人脸,更不用说让她们进去等了,不由得尴尬异常地立在原地,接受着四面八方的目光洗礼。
“两位嫔主子,皇上让你们进去。”赖嬷嬷迈步出了寝殿,皮笑肉不笑地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完全没有向惠嫔和僖嫔行礼的意思。
惠嫔和僖嫔见状心中有气,却一丝一毫也不敢表现出来,嘴上客客气气地道:“有劳嬷嬷带路了。”这赖嬷嬷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深得皇上信任,掌管乾清宫的所有内务,可以说乾清宫的奴才敢对梁九功阳奉阴违,却绝对不敢对着赖嬷嬷放肆,她们虽说是主子,但是在康熙心中说不定分量还及不上这位呢,哪里敢上赶着得罪她呢?
赖嬷嬷板着一张脸也不答话,只是转身领头走进乾清宫,心中冷笑不已,不知死活的东西,这时候跑来乾清宫可不是找死吗?主子既然醒了,想必已经给皇上点了火,这把火恐怕第一个就要烧到这两位头上了,要是能直接废了她们该多好啊,居然敢跟主子耍心眼?主子就是太过心善,这样的白眼狼直接掐死都便宜她们了!不给主子出口气,她赖嬷嬷就跟佟家姓!
第110章 峰回路转
僖嫔和惠嫔亦步亦趋地跟在赖嬷嬷身后,小心翼翼地走进乾清宫这座紫禁城的皇权中心,在通往正殿的宫道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不足以形容这里的守卫森严,能够站在这里的御前侍卫都是禁军中的佼佼者,英武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令两个深居后宫的女人全身僵硬,连眼皮子都不敢随便乱抬。
两人这幅模样让一直用眼角观察她们的赖嬷嬷心中一阵鄙薄,果然不是大家出身就是上不得大台面,同时也颇为疑惑连这点小场面都顶不住,她们怎么就有胆子跟主子作对?
赖嬷嬷带着两人一路穿行进入正殿西暖阁,留下二嫔在门外候着,自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对盘腿坐在炕上的康熙行礼回话:“皇上,两位嫔主子已经到了,正在外头候着呢!”赖嬷嬷很是懂得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态度,僖嫔和惠嫔就算再不得宠,那也是主子,她可以暗地里给她们难看,却决不能失了明面上的礼数。
康熙伸手虚扶了一下:“朕早就说过了,嬷嬷无须如此多礼!”他对于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嬷嬷是真心的敬重,一个能为他额娘舍生忘死的人,自然值得他托付信任,于是他放心地将乾清宫交给她管着,而赖嬷嬷也不负众望地将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条,将底下的奴才收拾得服服帖帖,将一些墙头草和不安分的全都打发了出去,将乾清宫整治得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康熙对她自然更加倚重,也乐意给她一份脸面。
赖嬷嬷笑皱了一张老脸,乐呵呵地道:“皇上体恤奴婢,奴婢心里暖乎着,却不能因此失了礼数,奴婢不能给皇上丢脸啊!”康熙对她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奴才,但是这不代表她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逾越本分的事情做得多了,康熙就算不会怪罪,事后却可以将她荣养起来,到时候她可就再无用武之地了。
“罢了,朕说不过你。”康熙笑着摇了摇头,拿这位老嬷嬷没有办法只能随她去了,心中对她的知情识趣还是极为满意的,难怪当初额娘那般信任倚重于她。
“皇上,小厨房还炖着银耳雪梨呢,奴婢去给您端过来,这可是皇贵主子早就吩咐过的,说要是皇上熬夜批奏折,就一定要给您备上一盅清热润肺的羹汤,皇上这些天几乎都没合过眼,待会送来了您可得全部喝完,不然皇贵主子问起来,奴婢可不知该如何交代了?”
赖嬷嬷不着痕迹地在康熙面前给宜敏加分,也是在提醒康熙别辜负自家主子的一番心意,可别为了那些不着调的女人伤了真心待他好的人,康熙闻言目光微微闪动,虽然没有答话却轻轻点了点,他心中对这不经意的一番话颇有触动,这些年来宜敏将他身边的一切安排的得无微不至,除了国家大事几乎没有什么是需要他操心的,可是宜敏一倒下,整个后宫虽不至于乱了套,但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底下的奴才也开始不安分,真当他这个皇帝什么都不知道呢?
“卑妾参见皇上。”僖嫔和惠嫔低眉顺眼地给盘腿坐在炕上的康熙行礼,等了半天却不见康熙叫起,不由得心中惴惴不安,只能保持蹲跪的姿势僵在原地,偷眼去瞄上头的情形,却见康熙正手持朱笔在奏折上圈圈点点,那副专心致志的模样似乎完全忘了地上还跪着两个大活人呢!
惠嫔心中顿时一咯噔,知道皇上恐怕是对她不满了,不然不会做出这般姿态,她服侍康熙十多年了,虽然不算得宠,但是对康熙的性子也捉摸了几分,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戳了这位的眼,但是她却知道这等时候多说多错,若是老老实实地认错说不定还能得个高举轻放的结果,不由得将头埋得更低了,一副沉默不语的闷葫芦模样。
僖嫔却不如惠嫔这般会看人眼色,她封嫔本就比其他几嫔早,又是除皇贵妃之外唯一能够自己养儿子的妃嫔,加上当初生四阿哥保成的时候遭人暗算,康熙心怀愧疚之下不免对她多几分宽容,这些年养尊处优下来心气颇高,何曾被康熙这般慢待过,没一会就觉得腿脚酸麻不堪,膝盖跪得生疼,不由得提高音量娇声道:“卑妾给皇上请安~~”
话音婉转又带着几分娇气,若是平日定能引来康熙的怜惜,可惜今天却撞正了铁板,只见康熙猛地将手上奏折往桌上一拍,怒斥道:“放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朕都没开口,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简直不知所谓!”
僖嫔猛地吃了这么一通训斥,顿时泪眼盈盈,一副受到惊吓的委屈模样,康熙见了却半点怜惜也无,冷冰冰地继续道:“怎么?朕让你多跪一会觉得委屈了?心里怨朕了?”
“皇上!皇上明察啊,卑妾岂敢有任何不敬之念,卑妾……卑妾只是……”僖嫔被康熙那冰冷的眼神一瞪,顿时五脏六腑宛若被冰水浇过一般冷得彻骨,急急忙忙地想要辩解,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见康熙目光越加冷漠,她只能俯在地上磕头,丝毫不敢与之对视。
康熙见状只是轻哼一声,不去理会已经有些瑟瑟发抖的僖嫔,转而将目光落在安安静静跪在一旁的惠嫔,眼神越发幽暗难测:“惠嫔素来倒是个规矩,只是莫非不知道这乾清宫不是后宫女子可以随便踏足的地方吗?朕可不记得宣召过你们啊!”
惠嫔心中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辞道:“皇上恕罪,这些日子卑妾欲前往钟粹宫请安,只是不得其门而入,又闻听……闻听……,卑妾只是忧心皇贵妃娘娘,这才擅自前来求见皇上,若能得赐皇贵妃娘娘一面,卑妾等便安心了。”
惠嫔最后还不忘将其他人拉下水,只是她心中暗喜,从康熙恶劣的心情来看,皇贵妃的情况恐怕不乐观,虽然皇贵妃对她还算不错,但是没有哪个女人希望一辈子被人压在头上,何况为了儿子的前途着想,皇贵妃倒下对她有利大于弊。
康熙冷眼看着底下的两个女人,心中泛起的是不知是何滋味,宜敏的作为他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比起赫舍里的面善心恶,宜敏却是个嘴硬心软的,面上虽然待后宫众人冷冷淡淡,私底下却从没下过绊子,甚至对有子女的嫔御们多有照顾,暗中为阿哥格格挡了不知道多少暗算,否则他如今能活下几个孩子还真不好说。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样的善待却滋养了这些女人的野心,靠着别人的善心保住了孩子,偏偏却拿孩子做借口恩将仇报,这样的作为让康熙这个旁观者都感到心寒,不由得更加心疼宜敏,想必那天僖嫔和惠嫔带着孩子给她添堵的作为让宜敏难受了,难怪以宜敏豁达开朗的心性还会被太医诊断为心思郁结,任谁被别人拿着自己善心戳心窝子都不会好过的!
康熙闭了闭眼,压下想要继续怒骂的冲动,只是淡淡地问道:“朕问尔等一个问题,若是答得好,朕就不追究擅闯前朝的失仪之罪……”
僖嫔和惠嫔悄悄地对视一眼,心中狐疑的同时却不敢不应,忙道:“皇上垂询,卑妾自当知无不言。”皇上要问她们哪敢不答?就是不知道这位爷又要出什么难题了,她们已是后悔不该来乾清宫蹚这摊浑水,康熙的性子本就容不得半点悖逆,若非听信了那个女人的撺掇想来探探风头,她们何至于落到这般尴尬的境地,不由得同时在心底恨上了那个花言巧语哄着她们来触皇帝霉头的人。
“你们说,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平静无波的话语从康熙的薄唇中吐出,眼帘微垂掩盖住内里嘲讽的目光,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要敲打这两个女人,若论后宫受宜敏恩惠最多的莫过于眼前的这两人,惠嫔若没有宜敏的点醒和提携,说不定至今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答应,更遑论生养了三阿哥,一路晋封到嫔位?
而僖嫔母子更是欠着宜敏两条命,当初若没有宜敏在场坐镇,四阿哥胎死腹中不说,僖嫔也别想保住性命,这些年僖嫔调养身体的药材哪一样不是名贵异常,若非宜敏怜惜她病弱,凭她的位份岂能享受得起那等供养?可惜翅膀硬了飞走就罢了,竟敢还想反噬恩人一口?
僖嫔和惠嫔两人脸上阵红阵白,只觉得热辣辣的仿佛被扇了无数巴掌一般,康熙的问话如此直白,几乎指着鼻子骂她们畜生不如了,她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也许康熙并没有发现她们私底下的作为,只是想要发泄一番怒气罢了。
僖嫔刚刚被康熙一通劈头盖脸的怒斥,这回是不敢先出头答话了,惠嫔看着僖嫔频频催促的眼神,心下不由得苦涩一片,顶着康熙那刺得她头皮发麻的视线,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奴婢愚钝,只……只知这人是人,畜生是畜生,自然是大不相同的,岂能混为一谈……”
即使心中明白康熙的意思,如今也只能装作不懂,惠嫔自然不会傻到开口就承认错误,否则岂不是不打自招?何况她自认没有亲自动手,只不过作为中间人给家里传了个信,让对方和纳兰家搭上线罢了,剩下的她可什么也没做,顶多当晚带着儿子去堵皇上罢了,可惜任由她们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多留康熙片刻,不然这会哪里还需要来探听什么消息?
“僖嫔,你也是这么觉得吗?”康熙对惠嫔的答案不置可否,只是对着僖嫔再问了一遍,平静的声音和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卑妾……卑妾也……也赞同惠嫔姐姐之言……”僖嫔见康熙不肯放过她,忍不住冷汗潺潺,硬着头皮附和惠嫔,她这会已经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之处,以她的家世背景根本就没有争夺的资本,除了姓赫舍里之外,她背后没有一丝一毫世家大族的底气,这次被人一激就带着儿子去堵皇上,如今想来竟是被别人拉下水,惹得一身溲了不说,今天走了这一趟乾清宫,恐怕跳进护城河都洗不清了。
“好!很好!倒是跟朕打起马虎眼来了?”康熙露出一丝冷笑,猛地一拍御案,吓得地上的两个女人一哆嗦,这才沉声道,“既然你们不知道,那朕来说!鸟雀尚知反哺,走兽亦知感恩,奈何人却只会恩将仇报,狼心野性,畜生不如!”
越说越怒的康熙猛地将案上的茶盏砸到惠嫔脚边,别以为他不知道纳兰家在这次事件里扮演的角色,要没有惠嫔牵线搭桥,纳兰明珠能和那几家搭上线?当晚东六宫的守备又岂会如此松弛,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布置了如此多的手脚而茫然不知?
僖嫔被康熙的怒火吓得脸色青白,顾不得满地碎片,连忙磕头求饶:“皇上息怒,卑妾知错了,卑妾不该听信谗言做下错事,更不该擅闯前朝失却礼数,卑妾愿意接受任何责罚,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暂息雷霆之怒!”
“哦?朕想知道你听了谁的谗言?又做了什么错事?若是你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真可以既往不咎,饶了你这一次。”康熙眼皮一跳,对着僖嫔的方向轻轻俯下身,缓和了口气诱哄道,他查了这么多天,线索倒是越来越多,偏偏牵扯的人却是越查越乱,鱼目混珠之下真假难辨,若能从僖嫔这里找到突破口倒是意外之喜。
僖嫔早已被康熙的作态吓住了,如今一看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立时不管不顾豁出去了,没理会旁边惠嫔乱飞的眼色,噼里啪啦地将温嫔如何找她谈心,一直到惠嫔挑唆她如果不让四阿哥多在皇上面前露脸,将来的前途堪忧等等,以及今日惠嫔和温嫔如何到永寿宫舌灿莲花地游说她来乾清宫探听风声,淑嫔如何在一旁添油加醋等都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一清二楚。
僖嫔的心思很简单,反正她的家世本就不如其他妃嫔,就连当晚皇贵妃遇险的事也是隔日才得到消息,明显那些女人将她排除在外了,摆明了看不上赉山家那一点子势力,所以完全把她蒙在骨子里,分明只想拿她当枪使,打算用她当替死鬼来给皇上出气。
僖嫔是个很识时务的女人,从刚刚康熙的态度她察觉到一丝不妙,恐怕她是被人给卖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藏着掖着,得不到实际的好处不说,还徒然惹得皇上厌弃,她清楚地知道背后娘家实力不强的她能够依靠的唯有康熙的庇护,这次她一时头脑发热已经恶了皇贵妃,若是再惹怒康熙,恐怕她在宫里的日子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惠嫔,你可还有什么话说?”康熙听着僖嫔的叙述,一直没放松地紧盯着她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发现任何异常,看来这女人的说法都是有七八分可信,那么惠嫔这个女人就可恨之极了,居然从头到尾都有她的手笔,简直其心可诛。
“卑妾……卑妾……”惠嫔闻言身子顿时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到,心中怒骂僖嫔是个扶不起的蠢货,这事早就处理干净了,就算皇上怀疑也拿不出证据来,只要她们咬死只是恰逢其会才去浮碧亭找皇上,难道皇上还能硬是将谋害皇贵妃的罪名扣到她们头上不成?何况看在两个阿哥的份上,皇上也不会让他们的生母顶着大逆不道的罪名,大不了冷上她们一段时间,最后终究只能不了了之。
偏偏这个蠢女人竟然什么都敢说,这下子被皇上捏住了把柄,一旦顺藤摸瓜查下来,她们几个谁也跑不了,要是六嫔一块儿完蛋了,就连她们所出的子女也会被一起打入冷宫,从此再无出头之日,到时候笑到最后的还不是躺在乾清宫内殿里的那个女人?她们辛辛苦苦的谋划岂不是为她人做嫁衣?
康熙冷眼看着惠嫔突然惨白的脸色,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本以为惠嫔素来低眉顺眼的做派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他和宜敏竟然都看走了眼,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还真没错,原来平日里闷声不吭的女人才最可怕,一出手就欲置人于死地,还想拖着别人当垫背的,本来他怀疑的是僖嫔,这才把大部分火撒在她头上,没成想僖嫔是个心理藏不住话的,稍微一吓就说了个底掉。
“皇上!卑妾冤枉啊,卑妾只是想让阿哥们多与皇上相处罢了,绝对没有任何歪心邪念啊!求皇上明察!”
惠嫔猛地将头磕在地上,只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冤,没一会就磕得乌青的额头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却无法让在场的两人动容,僖嫔只是撇撇嘴,鄙夷地扭过头去当做看不见。
康熙则是皱了皱眉头,沉声喝道:“闭嘴,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这里是你撒泼的地方吗?一点规矩都没有!给朕滚回储秀宫好好反省,没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储秀宫半步!”
真当他是傻子不成,这女人只是一味喊冤,真正要解释的一句都没说,看来这事与温嫔和淑嫔也脱不了干系,否则她何必如何讳莫如深?
惠嫔的哭声戛然而止,不敢抬头去看康熙,只能诺诺地应下:“卑妾……遵旨!”这样的结果已经出乎预料的好了,只是禁足而已并不算什么,只要不降位份,只要还有保清这个儿子在,她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