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一见康熙那幅冷淡的模样就心中膈应,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康熙是来给她摆脸色的,再想想刚刚贵妃带来的不痛快,顿时心中更不痛快了,除了因为贵妃的事儿之外,还能有什么事值得康熙摆这幅臭脸给人看的?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只觉得她这孙儿都白养了,为了那个女人这都多少次让她不舒服了?
“皇帝来了,免礼吧!”孝庄心中不悦脸上顿时就带了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免礼就将康熙晾在一边,转头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叶子牌,对康熙不理不睬。
淑惠太妃见场面有些冷,连忙招呼众人过去继续打牌,众位太妃自然察觉到康熙和孝庄之间的冷淡,只是在孝庄和康熙之间,她们更加不能得罪的人是孝庄,所以只能尴尬地跟康熙点点头,走过去落座打牌,只不过因着心中忐忑,气氛怎么也热闹不起来。
“皇阿玛!”
“皇阿玛!”
康熙孤单地站在慈宁宫中,眼看着自己皇祖母那副作态,就知道她的气还没消,只能心中苦笑不已地立在原地,若是之前他或许还会生气,但是听了苏茉儿的一番话之后,他已经知道自己也许错怪了皇祖母,自然不会再去惹怒她,只是这幅场面着实让他难堪。
就在慈宁宫陷入难堪的对峙之际,苏茉儿带着承瑞和赛音察浑过来了,两个孩子知道康熙过来的消息后,快步奔出内殿,一见到康熙都露出开心的笑容,欢呼一声跑到康熙跟前乖乖地行礼请安,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扑上去,毕竟他们早就被自家额娘警告过不能在钟粹宫以外的地方跟自家皇阿玛太过亲热,不过言语间不乏亲热孺慕。
沉重的气氛被童言稚语所打破,康熙见了两个儿子脸上也有了笑模样,伸手将他们拉到身边,和蔼地摸了摸他们的头,只是口中似笑非笑地道:“你们两个小子,怎么又赖在慈宁宫了?难道都不用学习了不成?朕前些天布置的功课都完成了吗?”
康熙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听见这话孝庄顿时停住了手中的牌,脸色更加阴沉起来,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不满她将两个阿哥留在慈宁宫吗?难道自己这个太皇太后想留两个曾孙儿陪伴都不成吗?康熙根本没去注意孝庄的脸色,只是盯着两个儿子看,等着他们的回答。
赛音察浑闻言眼珠一转,抢先开口道:“儿子有好好学习的,每天都要学习好几个时辰的,只是有些功课还没来得及做完……”说着不好意思地用脚蹭了蹭地面,低下头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让康熙哭笑不得,这小子素来最懂得装乖卖萌,一做错事就立刻承认错误,态度还特别良好,让人有火也发不出来。
赛音察浑低着头装乖,眼中却毫无反省之意,那些功课简单得不得了,根本难不倒他,不过是拿来当借口罢了。他一点也不喜欢呆在慈宁宫,只是太皇太后开口留人,他们根本不能反对,何况额娘说过对着两位太后要多听少说,不得已要开口也一定要咬紧孝道不松口。
可是最近他和哥哥总是被留在慈宁宫偏殿,见到额娘的时间少之又少,加上对于宫中的传闻听说了不少,不由得心中不安,他心中不明白为何太皇太后总是想方设法不让他们回钟粹宫了,却知道除非皇阿玛开口,否则额娘无法帮到他们,如今康熙问起功课正好给了他借口。
承瑞心中自然是同样的想法,只是觉得弟弟太急了些,一瞄康熙,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好,连忙接口救场道:“皇阿玛不要生气,二弟有乖乖地学习您安排的学业,只是二弟读书时日尚短,有些功课费时了些,今晚儿子会陪着弟弟完成功课的!”承瑞自然明白自家弟弟心中的小九九,想要摆脱太皇太后的方法多得是,何必做得如此明显?万一被皇阿玛惩罚岂不是得不偿失?
虽然孝庄自小就对承瑞极好,但是在他心里孝庄再怎么好也比不上自家额娘重要,况且随着年岁日长,承瑞敏感地察觉到,或许太皇太后恐怕并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喜爱自己兄弟二人,甚至对他们还有所威胁,否则素来镇定自若的额娘不会总是嘱咐他和弟弟不能在慈宁宫乱吃东西,更不会每天都让雀儿姑姑为他们详细地诊脉,检查衣食住行……
康熙闻言心中暗赞两个小子机灵,只是面上仍然故意板起脸,教训道:“既然没有完成功课还敢贪玩?从今儿起,你们两个给朕乖乖留在钟粹宫,不做完功课不许出来,听见了没有?”赛音察浑的小算盘自然瞒不过康熙,只是康熙本来就不希望他们被孝庄拿来当成对付宜敏的工具,自然会睁只眼闭只眼,不可能真的罚他。
何况赛音察浑这小子从来都是大事不乱、小事不断,在学习方面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却从不曾落下进度,所以康熙刚刚一听这小子的话就知道有猫腻,转念一想这小子最是好动,如今怕是被太皇太后关得不耐烦了吧?平日里宜敏对两个儿子除了学习之外,几乎都是采取放养政策,成天撒欢似的满宫里乱跑,哪像如今整天都被拘在慈宁宫里?这小子受得了才怪呢!
承瑞和赛音察浑闻言耷拉着脑袋应诺下来,心中却乐开了花,终于不用整天泡在慈宁宫发霉了。偏偏有人就见不得他们好似的,淑惠太妃突然开口插话道:“看皇上这话说的,好像只有在钟粹宫才能学习一样,难道在慈宁宫就学不得了?”淑惠太妃早就看宜敏不顺眼了,尤其宜敏深得康熙的宠爱,就连儿子也被捧在手心里,这让她看了尤其刺眼,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董鄂氏一样,所以平日里动不动就要在孝庄面前撩拨两句,如今当然不肯让康熙如愿地将两个孩子弄回钟粹宫去。
康熙闻言轻轻瞟过去一眼,淡淡地开口道:“太妃多虑了,慈宁宫是皇祖母居所,两个阿哥在此多有不便,何况太皇太后一直身子不适,朕岂能再让她老人家操心?阿哥们的启蒙朕自有主张,不劳太妃费心。”对于淑惠太妃擅自出言,康熙心中不悦之极,语气更是称得上不客气了,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一个太妃没资格对阿哥们的教养指手画脚。
淑惠太妃顿时被噎得无话可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康熙素来都对她尊重容让,何曾这般不客气过,只是康熙是大清的皇帝,再不客气她又能怎么样?只是淑惠太妃拿康熙没辙,不代表其他人没办法。
一般的孝庄就不乐意了,她将手上的牌甩在桌上,沉声道:“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哀家想要两个曾孙儿陪着难道不成吗?莫非有人嫌哀家这个老婆子活得太长碍事了?”孝庄这话可就够重了,明着是骂康熙,实则是指桑骂槐地指责宜敏不孝顺,拐着弯儿不想让两个阿哥呆在她身边。
康熙听了这劈头盖脸的一番抢白,不由得一怔,忙解释道:“皇玛嬷,孙儿不是这个意思……”不等康熙把话说完,孝庄就打断了他的话,冷着脸道:“不然皇帝是什么意思?哀家的慈宁宫莫非是龙潭虎穴不成?多留曾孙儿几个时辰就有人抓心挠肺地急了?哀家还没死呢,轮不到她来做主!”
孝庄是真的气狠了,尤其康熙话里话外不让承瑞和赛音察浑在慈宁宫呆着,更是让她愤恨不已,一门心思觉得是宜敏撺掇着康熙来找茬的,加上因着当初曾对赛音察浑下手的事不免心虚,这语气难免就强硬尖锐起来,好像回到了当初为了董鄂氏与顺治争锋的时候。
康熙的脸色顿时也难看了,他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哪能受得了被人将面子踩在脚下,即使这人是他嫡亲的皇祖母。而且他也没想到曾经睿智明理的皇祖母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吐出来的话那叫一个难听,这些话要是传出去,让宜敏怎么做人?
何况慈宁宫是不是龙潭虎穴他心知肚明,当初赛音察浑被下了慢性毒药的事他已经查得一清二楚,甚至连那药的来源都已经清楚明了,是白嬷嬷家传的秘药,而且通过安插在白家的眼线深入查探了之后,康熙发现白嬷嬷竟然还精通蛊毒之术,这让康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每每见到白嬷嬷都浑身不自在。
康熙隐在袖子下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反复多次才算是压下心头的怒气,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知道太皇太后性子刚硬执拗,不能跟她硬着来,只能勉强自己放缓了语气安抚道:“皇玛嬷言重了,孙儿岂敢有此想法?只是承瑞和赛音察浑已经开蒙了,孙儿每日都为他们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
何况无论如何身为皇家阿哥当以学业为重,将来才能担当大任,否则岂不是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之徒了?当初皇玛嬷对孙儿的教诲,孙儿一日不敢或忘,时时刻刻鞭策自己勤学苦练才有今日,如今孙儿只是用这些要求两个阿哥罢了,还请皇玛嬷息怒,莫要伤了身子才好,否则孙儿当真是无地自容了。”
孝庄闻言心中怒气也平息了些,想了想康熙的说法倒也有理,当初康熙学习的时候她可是高标准、严要求,比起如今承瑞和赛音察浑还有空四处玩耍,简直是天壤之别,康熙一直以来就是个好学不倦的,自然见不得两个儿子游手好闲,倒也难怪他对此不待见了。
想到这里孝庄也缓了神色:“既然如此就依了皇帝所言,只是阿哥们只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许对他们太严厉了,免得揠苗助长,反倒坏了身子骨。”其实凡事只要不是宜敏的意思,孝庄就很好说话,现在孝庄对宜敏的不待见已经到了,只要宜敏赞同她必要反对的地步,而承瑞和赛音察浑的事情上也是如此,若非康熙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恐怕孝庄没这么容易松口。
康熙这边见孝庄同意,也是松了口气,而那边承瑞和赛音察浑听了半天,表面上默不作声,一副懵懂的模样,只是心中都有些发凉,到了今日他们才算是真正看明白了,太皇太后和他们额娘真的已经到了几乎水火不容的地步,而且太皇太后单方面的不待见他们额娘,虽然他们皇阿玛看起来是维护额娘的,但是太皇太后的态度已经足以让他们不安了。
承瑞和赛音察浑交换了半天眼色,这才有些犹豫地仰头对康熙道;“皇阿玛,儿子们连请安也不许吗?儿子以后不能每日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吗?”见康熙没有反应,连忙又补了一句,“儿子不会耽搁太多时间的,请完安就回去学习,绝不会落下功课的。”
赛音察浑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皇阿玛,儿子也想去给皇太后请安的,儿子保证请完安之后一定乖乖地学习,再也不偷懒了!”赛音察浑很喜欢皇太后,所以也开始极力争取,毕竟呆在钟粹宫虽然很好,但是偶尔也要出来放放风吧?
虚岁五岁的承瑞和四岁的赛音察浑极为早慧,尤其在宜敏另类的培养下,对后宫的生存之道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知道两位太后和皇阿玛是宫中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的人物,虽然他们不明白为何自家额娘明知这个道理,还会得罪太皇太后,但是不妨碍他们将宜敏曾经教导过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宜敏曾经交待过,不管宫中时局如何变化,也不管太皇太后怎样说她的不是,他们作为晚辈都没有插手和置喙的余地,他们还小,不需要做出任何额外的举动,只要时不时把自己的孝顺拿出来表现一番就足够了!
康熙和孝庄听了两个孩子的话都怔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会这两个孩子竟然敢在这样的气氛中开口,而且顶着惹康熙发火的压力也要到两宫请安,不由得心中百味陈杂。
康熙本就是孝顺的人,此时听了两个儿子的话,看了看自己皇祖母那错愕的苍老面容,不免心中黯然,他最近的作为真的算是不孝了吧?虽然皇祖母的做法让他不舒服,但是这不能成为不孝的理由,尤其皇祖母在经历过先帝那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打击,所以才会这样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刻吧?何况慈仁宫的皇额娘素来疼爱两个孙儿,若是见不到两个孩子去请安也是会寂寞的吧?
想到这些康熙也是心中一软,看着两个儿子的眼神越发柔和起来,宜敏把两个儿子教的很好,可见是个真正孝顺的媳妇,他决不能眼见皇玛嬷对宜敏的误解越来越深,那些挑拨离间的人更是不能轻饶!
康熙微微一笑,语气柔和地道;“你们有这份孝心朕很欣慰,既然如此就依了你们,每日里照旧到两位太后宫里请安,只是功课也不能懈怠了。”
康熙素来标榜以孝治天下,承瑞和赛音察浑的作为正好搔到了他的痒处,何况刚刚的冲突可是没人能够预料到的,自然没人会提前教他们如何应对,可见纯粹是两个孩子的本性显露,这点更让康熙满意。
孝庄的表情更是完全柔和了下来,即使以她的铁石心肠听了这番童言稚语也不免心中感动,承瑞这孩子是在她眼前长大的,从那一丁点大的小娃娃到如今有她的腰一般高,她是真心地疼爱他。至于赛音察浑,虽然不如承瑞那般得她喜爱,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曾孙儿,当初对他下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何况她所下的药物并不致命,只是让人身子虚弱罢了,只要好生看顾并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从此争储无望罢了。
孝庄心里看重的说到底除了康熙就只有承瑞,毕竟无论康熙有几个阿哥,终究只有一人能够继承那个位置,而承瑞如今是康熙的长子,以他的健康和聪慧,未来最有可能继承那个位置,她必须为科尔沁留下后路,如今见承瑞顶着康熙的压力也要过来给她请安,想着总算没白疼他一场,更是下定决心要把这孩子的心拉拢过来,看来不能继续让贵妃养着承瑞了,否则将来他肯定是亲近马佳氏这个母族,而非科尔沁蒙古。
孝庄将承瑞叫到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和蔼道:“乖孩子,不枉曾祖母疼你一场,不过学业也是重要的,要像你皇阿玛那样勤学不辍,将来才能成为我大清的栋梁之才。”既然打定主意要培养承瑞将来继承那个位置,那么这要求就不同于一般的阿哥了,孝庄打算像当初培养康熙那样对承瑞严加管教,尤其不能再让贵妃插手承瑞的教养。
孝庄好像之前的争吵没发生过似的,满脸慈爱地对康熙嘱咐道:“如今孩子也大了,整天呆在钟粹宫也不像话?还是把两个阿哥搬到阿哥所去,当初皇帝不也是一出生就住在阿哥所?咱们大清未来的阿哥岂能长于妇人之手?”
孝庄这回是铁了心一定要把宜敏和两个阿哥分开,她觉得就是因为有两个阿哥养在身边,贵妃才有如此底气对她阳奉阴违,皇帝才会这般看重她,等孩子们到了阿哥所,她倒要看看贵妃还能凭什么勾得皇上三天两头往钟粹宫跑?
第81章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额娘,儿子不要去阿哥所!”
“额娘~儿子不要离开您!”承瑞和赛音察浑正一边一个扑在宜敏怀里,扭糖一般地撒娇起来,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的小大人模样。
“怎么了?谁说你们要离开额娘的?跟额娘说说吧!”宜敏笑着将两个儿子搂在怀里,轻轻拍抚他们的后背,她能感觉到两个儿子心中的不安,知道今天孝庄和康熙的交锋让两个孩子受了惊,不过想到可以借此让他们懂得一些道理,只能忍着心疼让他们自己摸爬滚打一番。
承瑞的手紧紧地抓住宜敏的衣襟,声音中带着不安:“额娘,都是儿子不好,要不是儿子自作聪明说了那些话,也许太皇太后就不会让儿子们搬去阿哥所了。”承瑞从孝庄说出那个决定之后就一直心中惶恐,虽然他觉得自己按着额娘的教导去做应该没有错,但是孝庄又确实因此更坚定了让阿哥们离开钟粹宫的决心,承瑞真的害怕了,这才不由自主地跑到宜敏怀里寻求安慰。
赛音察浑将自己埋在宜敏怀中,眼眶微红地闷声道:“不是大哥的错,是儿子不想留在慈宁宫,故意说功课没有完成,这才引得太皇太后不悦,额娘……这是儿子的错,不关大哥的事!”赛音察浑从没像现在这样不安过,一直以来他无论做了什么都有额娘给他靠,不然也有皇阿玛撑腰,可是这次他惹得是太皇太后,皇阿玛也不管用了,顿时一种无所依靠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两个孩子毕竟年纪还小,即使再早慧也摆脱不了对母亲的依恋。宜敏心疼地抱紧了两个儿子,轻轻地拍哄道:“谁说你们做错了?你们今天做得很好,额娘夸你们还来不及呢!”
宜敏早就知道了慈宁宫里发生的一切,对于孝庄的做法她早有了心理准备。从孝庄千方百计地留住两个孩子的时候起,她就知道孝庄等不了多久了,果然今儿就借题发挥,硬生生地将刀子戳到了宜敏的软肋,不过宜敏也不是好惹的,没那么容易让她得逞!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安抚两个孩子的情绪,不能让他们留下心结,导致将来做事畏首畏尾可就不妙了。
承瑞和赛音察浑听了宜敏的话,不安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下来,只是仍然静静地窝在宜敏怀里,等着宜敏给他们分析事情的始末,因为他们知道每次发生什么大事,他们的额娘总会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为他们分析利弊,每次他们都能从中学到很多道理,而且听刚刚额娘的语气,事情似乎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严重。
两个孩子已经习惯性地觉得额娘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所以一看到宜敏依然是平日里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都是身子一松,不再惶惶然不知所措了。
宜敏对于孝庄的作为自然是愤怒的,而且她很清楚孝庄的目的就是要将孩子从她身边夺走,最好能跟她离心离德就更合她的心意了!只不过宜敏亲自教养的孩子岂会如此轻易被摆弄?宜敏不但要让孝庄偷鸡不着蚀把米,还要让她为别人作嫁,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宜敏心中发狠,手上却轻柔地拍抚着两个儿子小小的背脊,带着些说故事般的随意,柔声问着两个儿子:“你们可知为何太皇太后要做出那样的决定?又为何如此执着于将你们和额娘分开吗?”考校的语气让两个孩子习惯性地像平日里那样开动脑筋思考起来。
赛音察浑想也不想就回道:“因为太皇太后不喜欢额娘?所以想让我们离开钟粹宫,惹得额娘伤心难过?”这是赛音察浑第一反应出来的答案,毕竟这宫里的风言风语多了去,大多是说太皇太后与贵妃如何不对付,太皇太后如何为难贵妃之类的……
赛音察浑成天在宫里四处玩耍,加上喜欢将身边奴才打听来的八卦流言当故事听,自然第一个就想到太皇太后是为了打击自家额娘,慈宁宫那些宫人自以为隐秘的说话,哪里瞒得过耳目灵敏远胜常人的赛音察浑?今儿赛音察浑之所以冲动地做出那样的举动,也是听说了孝庄给宜敏难看的事情,顿时连同慈宁宫也一块儿讨厌上,越发不想留在那里……
承瑞则是想了半天,才歪了歪小脑袋,一副老成的模样道:“儿子以为弟弟说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太皇太后如此做恐怕另有深意!一来是为了拉拢儿子们吧?若是我们不离开钟粹宫,不脱离额娘的保护范围,她又怎么有机会趁虚而入呢?”
承瑞说着绽开一个纯良的笑容,眼中却闪过不属于孩童的锐利,“二来恐怕就是为了更容易对付二弟吧?毕竟太皇太后对儿子的态度明显不同于二弟,她看二弟的眼神总是冷冷的呢!儿子能够感觉到那种冰凉的恶意,好像在御花园里看到的蛇一样……”承瑞修炼仙境功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对于外界的恶意十分敏感。
宜敏有些惊愕地看着承瑞,对他能够分析到这等程度感到震惊,尤其是赛音察浑那副完全不意外的神情,明显这小子也是心中有数,不由得更是无语,她从未对两个孩子说过孝庄对赛音察浑下手的事情,不但是因为他们年纪尚小,不忍他们过早地接触到如此残忍的真相,更多的是怕他们沉不住气,在孝庄面前露出破绽,到时候恐怕孝庄不会再想拉拢,反而会铁了心要除去他们了。
赛音察浑面对宜敏疑惑的眼神,笑得十分可爱,只是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冷的碜人:“儿子当然知道,因为太皇太后看儿子的眼神很冷,跟看大哥的完全不一样,而且儿子记得有段时间经常被皇阿玛哄着吃药,额娘也总是担心地让雀儿姑姑为儿子诊脉,儿子若是再察觉不到异样才有问题吧?”
宜敏被赛音察浑那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只听赛音察浑接着爆料道:“儿子觉得奇怪,跟大哥商量了之后就猜测是不是儿子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不过考虑到儿子的身子素来健康,跟大哥一样从小就没生过病,那么就只能是被下药了?亦或者是被下毒了?”
承瑞也在一旁理所当然地点头补充道:“虽然儿子当时不明白额娘为何会秘而不宣,但是依着额娘的性子,除非下药的人令您有所忌惮,否则肯定不会忍气吞声,既然如此还不好猜吗?”
承瑞摊了摊手,一副这很容易猜的模样:“有机会下药的人不多,儿子们更是很少会去碰钟粹宫之外的东西,加上后来皇阿玛也开始像额娘一样整天一副担心的模样,儿子们就更加确定了,能够让皇阿玛也不敢明言的人,那么自然只有两位太后了……”
宜敏看着两个儿子侃侃而谈,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有两个太过早慧的儿子也不是件好事,有些事情想瞒也瞒不了,而且光看这两个小子平日里对两宫太后的亲热劲,哪个能想到他们心里竟然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宜敏好气又好笑地伸手点了点两个儿子的光脑门,笑骂道:“两个小机灵鬼,瞒得倒是真够严实的,连额娘都瞒了过去,那你们倒是说说,为什么就这么肯定是太皇太后,而不怀疑皇太后呢?”儿子聪明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毕竟在宫里蠢人是活不了多久的。
赛音察浑抬着头,笑眯眯地道:“儿子本来也不确定,不过那段时间苏姑姑总是拐弯抹角地问儿子有没有身体不适,太皇太后也总是用古怪的眼神打量儿子,所以儿子一开始就怀疑是慈宁宫的人干的。后来大哥给儿子出了个主意试探了下两位太后,结果一试就试出来的。”
赛音察浑那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样看得宜敏忍俊不禁,她拍了拍他圆润的脸颊,转头问承瑞道:“你又给你弟弟出了什么主意了?”对于这个大儿子的聪明灵慧她是清楚的,哪一回赛音察浑闯祸背后没有他出谋划策?只是不晓得这回又出了什么鬼主意,能让孝庄也着了道。
承瑞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主意,只不过让二弟那段时间装得没精神,昏昏欲睡而已,结果倒是真让我们试出来了。两位太后反应明显不同,在慈仁宫里这么做,皇太后总是很担忧,传了好几次太医,还催着小厨房弄了不少补品给二弟补身子,而太皇太后……”
承瑞的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尖锐与憎恶,在自家额娘面前他无需做任何掩饰:“太皇太后却完全不同呢!她只是一开始问问而已,之后就算看到了也不再提起,而且从那以后儿子们在慈宁宫的吃食就不再是苏姑姑亲自送来了……”这意味着什么已经很明显了,那些苏茉儿亲自送来的东西肯定是有问题的,而确定了赛音察浑已经着了道之后,自然就不用再下手了。
宜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两个儿子似乎已经成长得超乎她的想象,虽然这其中有着孝庄和苏茉儿因着两个孩子年纪幼小而轻忽大意,但能够用这样最简单的办法来试探出自己想要的结果,实在不能不说是一种本事,尤其是以那两个成精的老狐狸为对象,按着两个孩子的年纪来说,实在是极为不得了的成绩呢!
宜敏缓缓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额娘的宝宝长大了呢,已经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了……这样额娘也能安心些了。”孩子是需要夸奖的,这样他们才会有奋发向上的动力。承瑞和赛音察浑闻言顿时抬头挺胸,没有什么比额娘的夸奖更让他们得意的事儿了。
宜敏轻笑一声,又慢条斯理地给他们降温道:“只是你们要知道这次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太皇太后和苏茉儿对你们毫无防备,你们是占着年幼才能轻易得逞,何况装病是门技术活,要长久的装下去更是辛苦,你们可曾想过若是被识破了会是什么结果?”孝庄不是傻瓜,苏茉儿更是个心细如发的,一旦被她们发现赛音察浑是装的,那结果简直不可想象。
虽然宜敏很高兴两个孩子已经懂得察言观色,并且见微知著地利用计谋来达到目的,但是得意忘形可是不行的,不成熟的试探引来的不一定是真相,甚至可能被反过来利用,进而引来真正的杀机,孝庄可不是简单的人物,万一被她察觉到不妥,说不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除掉这两个未来的隐患,到时候两个孩子根本毫无反抗之力,而自己措手不及之下恐怕也难以护他们周全。
承瑞和赛音察浑被一盆冷水一浇,顿时又蔫了下来,本来还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呢!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问题要考虑!
宜敏见状抱着两个儿子揉搓了半天,笑着哄道:“额娘并没有说你们做的不对,只是希望你们能够更加小心谨慎,凡事三思而后行,算计他人的前提是要保证自身的安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并不可取,记住了吗?”
宜敏见两个儿子乖乖地点头应下之后,接着告诫道:“这次你们做的不错,只是稍微试探之后就收手,没有引起太皇太后和苏茉儿的警觉,但是以后面对她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这两位的本事不是你们可以想象的,你们只要扮演好孝顺孩子就足够了,至少在你们没有表现出威胁的情况下,太皇太后绝不会轻易动你们。
宜敏也不想打击两个儿子的自信心,只是该教的还是要教,时刻保持警惕才是后宫的生存之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一旦太皇太后的态度有所异常,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额娘,这样额娘才不会措手不及,明白吗?”她实在对孝庄的心狠手辣有些悚了,不敢拿两个儿子的安危冒险。
承瑞和赛音察浑被宜敏抱在怀里,只觉得无比的安心和温暖,他们将宜敏的教导牢牢记在心里,从小生长在这宫廷里,耳濡目染之下足以让他们明白,这宫里除了亲生额娘之外,没有人会这样不求回报地为他们着想,即使皇阿玛平日里也教导他们一些处事的道理和手段,却也不可能像自家额娘这样,耐心地将所有事情掰碎了、嚼烂了,然后手把手地教导他们所有的一切。
承瑞虽然沉浸在温暖的氛围中,只是依然介意着搬到阿哥所的事,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仰头问宜敏:“额娘,那搬到阿哥所的事情怎么办呢?儿子不想离开额娘……”
眯着眼睛窝在宜敏另一边的赛音察浑闻言立刻打起精神,瞪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宜敏。两个孩子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宜敏,就是现在也还经常赖在钟粹宫正殿跟宜敏一起睡,对宜敏的依恋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若非谨记宜敏的教导,他们早在慈宁宫的时候就忍不住要跳起来反对了。
宜敏轻轻笑出了声,摆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安慰道:“放心吧,你们还小呢,你们皇阿玛不是已经对太皇太后说了,等你们六岁之后再提此事?何况你们皇阿玛决不会放心让你们这个时候离开钟粹宫独自居住的,再说了,这宫里有谁敢越过额娘教养你们呢?至于你们六岁之后……”
宜敏眉眼一挑带出一股凌厉的强势:“额娘保证,不用等到你们六岁,太皇太后就没那个闲工夫来管你们的事了。”孝庄的好日子没几天了,宜敏自认没必要跟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太婆计较,暂且让孝庄得意一些时日,到时候跟她计较的人多了去了,宜敏可以肯定孝庄届时连一丁点的精力都别想空出来,就连那条老命能不能留下还要看运气呢!更遑论有空去管承瑞和赛音察浑的事情……
承瑞和赛音察浑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他们从小长在钟粹宫,宜敏又御下甚严,两个孩子早就习惯了宫里所有人对自家额娘的敬畏,只因从他们出生起,宜敏就已经掌握了六宫大权,不说后宫的奴才,就是那些嫔御也没人敢触宜敏的锋芒,所以在他们的认识里,自家额娘是最厉害的,就算太皇太后也别想赢得了,所以宜敏一摆出这幅模样他们立刻就信了。
宜敏含笑和两个完全放开心结的儿子笑闹了好一会,看了看天色发觉已经到晌午了,好声好气地哄着两个孩子去歇晌,承瑞和赛音察浑很是听话地乖乖告退,手拉着手到正殿里午睡去了。
宜敏目送着两个孩子的身影进了寝殿,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渐渐隐没,流露出令人心悸的冰冷,眼中的杀气掩都掩不住,若非她早有筹谋,一次次地让康熙尝到底下奴才背叛的滋味,布置种种迹象让康熙将承祜和承庆的死归咎于底下奴才的不可靠,从而让康熙打心眼里就不信任宫里的奴才,恐怕康熙不会如此坚决地反对孝庄的提议吧?
宜敏从一进宫就开始的种种布置,不仅仅是打击皇后和慧妃的势力,更多的是给康熙种下奴才不可靠的印象,就是为了让康熙觉得不能将儿子交给奴才们看顾,再加上承祜的惊风之症是因为奴才的贪生怕死才回天乏术,承庆也是死在被皇后收买的奴才手里,如此多的铺垫才让康熙坚持将两个儿子放在宜敏身边教养,而非搬到阿哥所由着奴才照顾。
尽管如此孝庄的目的没有得逞,却也逼得康熙松口让孩子们六岁之后搬到阿哥所,这让将儿子当做命根子一般的宜敏如何能够忍受?所以说,孝庄你果然该死!
宜敏端坐正殿中央,一身气势毫不掩饰地流泻出来,将刚刚无声无息出现在殿内的四条黑影压得趴伏在地,天地玄黄四人第一次齐聚皇宫,迎接他们的却是自家主子少有的震怒,这让他们惶恐不已,因为功法的缘故,他们能够感受到主子心中的愤怒和杀意,似乎还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
宜敏长长地吸了口气,压制下心中嗜血的欲望,收回了一部分控制不住外泄的气势,平素清亮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事情可都准备好了?本宫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言外之意就是说她不想听到否定的答案,她用了这么多年才布好了局,如今终于到了全面发动的时候了,她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第82章 只手遮天
天枢作为四人之首,也是负责统筹布置之人,首先回应了宜敏的期待:“回主子的话,宫中的人手已经全部到位,只要皇上着手调查佟太后的死因,那么这些人自然会一一被皇上找出来,成为指向太皇太后的证据。”
宜敏嘴角微勾,露出一个凉薄的微笑:“哦,可别把咱们的人手给搭进去了才好,要知道无论这些人的供词最终能不能取信于皇上,恐怕都难逃一死,本宫可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手下就这么毫无价值地牺牲了呢!”更别说这些人中说不定有人贪生怕死,经不住拷问把她给暴露出来,她可不想在康熙那里挂上号呢!
天枢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一个笑:“主子放心,这些人可不是天部的成员,而是当年佟太后埋在宫里的死忠,其中大部分还是赖嬷嬷进宫之前才从佟国维手中接过的人手,赖嬷嬷作为佟太后当年的贴身大宫女,要煽动这些人并不难,如今一个个憋着股劲着要为佟太后报仇呢!至于那些有点脑子想要反抗的……一个对主子不忠的名头就很容易处理掉。”
宜敏单手托腮支在主位的扶手上,眼露笑意地赞许道:“做得好,反正两边都不是什么好鸟,斗得你死我活最好。本宫就是要佟太后为佟家辛苦埋下的钉子统统去送死,太皇太后一旦察觉到皇上有查探当年真相的动作,肯定会立即动手清洗这些跳出来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