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经常听宋珣提到自己的妹妹,说他妹妹生得如何的粉雕玉琢,漂亮可爱,没有哪个长辈见了不喜欢的,还说祖父祖母和爹娘都宝贝得紧这个妹妹,相比之下倒显得他不像是亲生的一样了。
不过宋珣说这些时候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情,就好像有这样的妹妹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一直听宋珣夸自己的妹妹,沈砚也开始有些好奇她到底长得什么样,是不是和他四岁的妹妹一般乖巧可爱。
后来他终于见到了宋珣口中的岁岁,这才发现宋珣的话并不夸张,才六岁的宋云棠确实生得很好。
小小的粉团子被奶娘抱在怀中,两只手紧紧地攥着奶娘的衣裳,用一双清澈的眸子偷偷打量他。
那时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宋府的长辈那么宠爱她,因为她长得实在是过于漂亮可爱,任谁见了都会心生喜欢。
所以在给宋珣做好一张弓的时候,他还特意做了一只精致的风筝,送给了当时一直粘着宋珣的宋云棠。
听见小姑娘用软糯的声音怯怯地和自己道谢,少年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于是他每次去宋府都会带一些小玩意给她。
许是他做的风筝很好,宋云棠得了之后一直很喜欢,后来他还听宋珣说,她睡觉都要把风筝放在床边。
再后来他才知晓,早在宋云棠出生的那一年,两家的祖辈就已经定下了他们二人的婚事。
后面随着沈家的没落,他也做好了这亲事做不成的打算,尤其是看见长大的小姑娘在宋伯伯的书房哭着说不愿意嫁他的时候,他就想着这亲事大约是要作废了。
可没想到最后,他们二人还是成亲了。
唯一可惜的是成亲当天宋珣不在。
容瑾是兄长的字,眼前的少女轻呀了一声,突然弯眼一笑:“原来这风筝是郎君给我做的,我只记得是一位与兄长关系很好的哥哥送我的。”
所以她和郎君,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
她记得有一位哥哥,每次来府上都会带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给她,所以她很是喜欢他,经常期待他的到来。
宋云棠此时撇开了心里那点别扭和矫情,她努力去回想那天的场景,脑海中那张有些稚嫩的张扬的脸逐渐与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见她恢复了和自己平日里相处的态度,沈砚心情也好上了许多,他脸上跟着染上了笑意:“这风筝已经破旧了,你若是喜欢,我重新给你做一个。”
闻言宋云棠摇头:“不劳烦郎君,这个风筝我很喜欢。”
说着她顿了一下,看了看沈砚,又道:“郎君能否把这一根断了的骨架换掉,不过现在时间太晚了,明天我把它带回家中去,郎君再寻个时间换掉吧。”
心情好了之后,她使唤起沈砚来又理直气壮了。
这对沈砚来说并不是难事,他点头:“费不了多少时间,房中可还有这样的骨架?”
这话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让宋云棠找了几支出来。
她坐在一旁,一只手撑着头看坐在案前的沈砚,在烛火之下认真地给风筝重新换了新的骨架。
看着他轮廓线条精致完美的侧脸,又见他心无旁骛地替她修风筝,鬼使神差地,她轻声问道:“郎君对别人也是这样好吗?”
这话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沈砚手上的动作一顿,隐约猜到了她今晚见了自己后为何是那样的态度。
沉默了良久,在宋云棠忐忑不安之下,他终于换好了骨架,又顺手拿着毛笔沾了墨,给风筝重新上色。
就在宋云棠快坐不住的时候,才转头对上她那双有些慌乱的眸子,柔声道:“我不是圣人,为何要对他人也如同对你这般,你与他们不一样,对你好不仅仅因为你是我夫人。”
烛火跳动了几下,宋云棠看着眼前男人那双漆黑的眸子,呼吸一窒,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着那烛火不规律的跳动了起来。
第43章
宋云棠把手按在心脏那处,感受着它又开始欢快地跳动。
她不敢直视沈砚,屋内寂静无声,耳边是窗外的虫鸣和心跳如鼓的声音,她深吸了几口气,尝试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时候身边的人打破了沉默,他将修好的风筝放到了宋云棠的眼前,清润的嗓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是我夫人,与他们自然是不同的,不用因为旁人的话而担忧。”
自那晚她趴在自己的背上说那些话之后,他就知道她心里是有些自卑在的,很容易会因为他人的话而疏远自己,所以他要告诉她,他待她是特别的,除了自身的责任之外,还因为这个人是她,他才会这样包容以及纵容她。
桌上的风筝已经焕然一新,宋云棠看着上面半干的墨迹,白天留在心头的阴霾也随着慢慢消失,她伸手去触碰风筝的翅膀,感觉鼻头有些酸,她轻声道:“郎君能和我说这些,我很高兴,今天是我不好,对郎君的态度莫名其妙的。”
沈砚垂眸去看她,就见她鼻头微红,眼中也蒙了一层水色,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
他轻叹一声,温和道:“无妨,人总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是以后要是心情不好可以和我说,说出来或许会好一些。”
宋云棠吸了吸鼻子,抬眸去看他,眼眶中一滴泪半掉不掉的,她颤声道:“郎君待我这样好,就不怕我会有恃无恐吗?”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她的眼角,然后温柔地拭去挂在她眼角的那滴泪珠,他失笑:“你不是一直在有恃无恐吗?不哭了,你那日在宫中说那种绸缎京中没有哪家铺子有卖,姨母正好有,我朝姨母讨要了一匹,正好可以给你做一身衣裳。”
宋云棠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那日确实是馋那位赵家庶女身上穿的缎子,可是也想过以沈砚现在的能力怕是没办法得到,所以她做好了没有的打算,反正她衣裳多了,其实也不差那一件。
没想到他记着了她的话,说不感动是假的,可也让她对他更加愧疚,想到自己因为外人的几句话就对他心生嫌隙,心道实在是不应该。
眼前的少女因为自己的话又有要哭的兆头,沈砚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怎么没发现她这样爱哭?
再这样下去,今晚也不用睡了,他轻声哄道:“明天一早还要去和老祖宗辞别,早点休息,你一向睡得早,再不睡明早要是起不来,岳母该说你了。”
宋云棠才将眼眶中的眼泪逼了回去,想到那匹沈砚特意为了她讨来的缎子,心里又开心了起来,她弯了弯唇角,带着哭腔道:“郎君也快些去沐浴吧,再不去水要冷了。”
终于把人哄好了,见到她脸上的笑,沈砚感觉自己一身的疲惫也跟着消失,于是让人进来伺候她就寝,自己则进了净室。
宋云棠半躺在榻上,她房中的架子床不似沈家的那样大,只有沈家的拔布床的三分之二,在沈家睡觉的时候她特意往里挤,与沈砚中间还能再躺下一个人,可是她自己的架子床却不一样。
正好可以躺下两个人,再没有多余的位置。
从前她和沁雪或晴雨一起睡的时候,因着女子的身材娇小,倒也没觉得拥挤,可是沈砚并不是文弱书生,若是和她躺在这上面,大约是没什么多余的空间了。
她正刚发着呆,突然见晴雨抱着一个包袱进来,便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晴雨一脸为难地说道:“姑娘,这是刚才青堰送来的,说是姑爷今晚穿的寝衣和明天要穿的常服。”
宋云棠这才想起来,沈砚从工部下值后直接来宋府来接她,本来就没有要留下来过夜的打算,如果不是娘亲非要人留下来,他也不用让青堰回去沈家拿了衣服来。
因着青堰的身份,加之宋云棠已经在床上歇下了,所以晴雨并未让他进来,而是自己接了衣物,只是她身份也同样尴尬,她是姑娘的丫鬟,如果要她亲自把这衣服送去净室,那也不合适。
先不说姑爷从来不让丫鬟伺候,她也从未想过要伺候除了姑娘之外的别的主子,所以她拿着那包袱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
她看了一眼在半躺在床上因为困意上来而懵懂地看着自己的姑娘,想起今天老夫人还特意找了她和沁雪二人,要她们俩尽快想办法让姑娘和姑爷圆房的事。
可是以她对姑娘的了解,姑娘大概是不想圆房,每天晚上快到亥时的时候就上了榻,在姑爷还未回来之前入睡,而姑爷似乎也迁就着她,并不着急的样子。
姑娘迟迟不与姑爷圆房,着急的就是老夫人和她们这群下人,眼见着白天三姑娘和三姑爷回门,看着他们二人状似亲密的样子,她自己也和老夫人一道急了起来。
万一这头成亲这么久的姑娘还未怀上,安远侯府那边就传来三姑娘怀上的消息,那外面的人都不知会在背后怎么说道姑娘。
晴雨拿着包袱的手不禁加大了力度。
对了!包袱!
眼下不就是个机会?
晴雨面上露出与方才一样为难的神情,对着榻上的人道:“姑娘,姑爷一向不让丫鬟在身边伺候,青堰现在也离开了,要不姑娘辛苦一下,给姑爷送去?”
说完她有些心虚不敢去看对方,同时也觉得自己很是机智,姑爷的外表好歹在京中无人能及,古书上有美人出浴令人着迷的描写,姑爷长得那样好,说不定姑娘见了就心动了。
宋云棠已经在榻上躺了一会儿,此时身上也有了困意,要她再下去给人送衣服,倒是有些为难她,可就像晴雨说的,沈砚并不许丫鬟伺候,青堰又不能进来。
所以唯一能把衣服送去净室的合适人选,确实只有她一个。
她倒是没有犹豫太久,半晌过后还是下了榻,认命道:“给我吧。”
净室那边传来的水声仍旧在继续,她接过晴雨手中的包袱,想着初夏的夜晚还有些凉,要是郎君沐浴结束发现没有衣服穿,岂不是要被冻生病?
晴雨把衣服郑重地交给宋云棠之后,为了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很快就出去了,还顺带把门给带上了。
宋云棠听见了外间晴雨把门关上的声音,可她并不知道晴雨的小心思,抱着包袱走到净室门前。
里头的水声仍在,说明沈砚还在沐浴,她想着偷偷开了门把包袱放下,等郎君沐浴完一定能发现包袱的。
她不敢去想象里面的场景,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净室的门,然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只是她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水声传来的方向,可那扇用来遮挡的屏风只是装饰,完全没有遮挡住眼前的情景。
透过半透明的屏风,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见沈砚果露地上半身,就连宽厚坚实的背部上面流下的水滴都能清晰地看见......
她的目光随着那水迹顺着脊背一路蜿蜒往下,流过腰迹,最后隐没在浴桶之下。
宋云棠慌忙闭上眼睛,感觉热气爬上双颊,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丈多的距离,她赶紧胡乱把包袱放在身旁的架子上。
耳边的水声突然消失不见,宋云棠听着自己如雷的心跳声,想要在他转过身的时候赶紧离开。
许是地上还残留了水,她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手忙脚乱下扶住了旁边的架子。
“衣服拿来了?”
这时屏风后的沈砚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他以为是青堰,于是擦了身体穿着亵裤转身要往这边走来,透过屏风却意外发现扶着架子的宋云棠,借着烛火,他看见她浑身僵硬地背对着自己,小巧的耳垂红得似乎能滴出鲜血。
沈砚怔然:“岁岁?”
她身旁架子上放着熟悉的包袱,他瞬间就明白了,大约是青堰从沈家给他带的衣服,可为何是她送进来的?
见她扶着架子一直都没有说话,沈砚猜到方才的动静大约是她差点滑倒了,怕她受伤,于是担心地往她那边走去。
宋云棠感觉到沈砚走到了自己的身后,害怕对方要做什么,立刻如炸毛的猫一样,咻一下转身紧闭着眼朝着对方伸手想要阻止他继续往前:“别过来!”
下一刻她感觉自己的两只手掌触碰到了对方结实的胸膛,甚至右手还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
她呼吸一滞,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沈砚站在眼前,而她的双手正撑在他的胸前。
猝不及防对上男人幽暗的目光,宋云棠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忙收了回去,磕巴道:“晴雨让我给郎君送衣服,我不知道,会打扰到郎君……”
眼前的少女就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争着一双湿漉漉的双眼,精致的脸上满是惊慌,浅粉色的双唇微微张开。
沈砚的喉头滑了几下,感觉方才被她触碰的肌肤快烧了起来,可为了不吓到她,到底是强忍住了心里的冲动,声音微哑道:“可以出去了。”
宋云棠这才如释重负,忙把离开前顺手把包袱塞到了对方怀中:“快穿上,小心着凉。”
说完她落荒而逃般出去,但是离开前还贴心地替他把净室的门关上了。
沈砚垂下眼眸看着怀中的包袱,苦笑一声。
第44章
宋云棠回到榻上之后,双手猛地捂住自己的脸,脸上传来的滚烫不及方才触碰到沈砚胸膛上的十分之一。
她仰躺在床上,想着一会儿沈砚穿好衣服很快就会出来,想起方才在净室的场景,她脸上的温度又热了几分,忙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想要让自己在他出来之前睡着。
只是经历过方才的事情,她身上的困意已经没有了,不管她怎么给自己催眠,硬是没有一点儿困意,她正在床上滚着,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沈砚从净室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