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再不被父亲和族人瞧不起。
可惜他只是个残废。
但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本王这腿,若是治疗,多久能看到成效?”他看向孙大夫。
“七日便可。”孙大夫毫无畏惧道,“在座的各位贵人都听见了,草民今日若是扯谎,便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般言语,这般魄力,都令裴芸有些佩服这位孙大夫了。
雍王默了默,终是点头道:“好,本王再试最后一次。”
厅内众人闻言皆松了一口气。
“那就先让草民好生查看一番王爷的伤势。四儿,取药箱来。”
那叫四儿的少年忙答应着,可不似孙大夫这般淡然,或是意识到这满屋子都是什么人物,一时吓得腿都软了,走了两步,竟平地摔了一跤,将药箱都摔开了盖儿,里头的东西掉落出来。
见少年慌乱不已的模样,裴芸俯身捡起她脚边的脉枕,递给那叫四儿的少年。
少年道着谢,抬首朝裴芸看来,忽而就愣住了,眼神死死定在裴芸脸上,好半天都未挪开,失神间,竟是双唇微张唤了声“姐姐”。
他声儿极低,但裴芸听见了,被都快小她十岁的少年郎喊了“姐姐”,这可新鲜,裴芸打量着他清秀的面容,或觉有趣,抿唇冲他嫣然一笑。
她自是不知,坐在不远处的男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脸登时便黑了。
第65章 证明自己身强体壮
“四儿,做什么呢,快些。”孙大夫催促道。
“唉,这便来师父。”四儿接过脉枕,嘴上复又道了声谢,将药箱递给了孙大夫。
孙大夫先是给雍王诊了脉,旋即就让雍王解开足衣,欲检查他腿上的伤势,裴芸等人不便在旁看着,闻言默默折身退了出去。
李长晔亦带着杜珩舟行至院中,屋内只留下乌兰公主帮雍王穿解鞋袜。
见太子阔步朝这厢走来,原还在与裴芸言语的江澜清极有眼色地转而去寻裴栩安。
裴芸还未折身,男人半个身子已然贴上她的背脊,“欲替十六叔治腿一事,怎也没听你向孤提起。”
太子的嗓音低沉沉的,不像是质问,更像是失落,裴芸闻言理所当然道:“原也只是试试,且臣妾也不知这大夫医术如何,有没有把握给雍王殿下治腿。本想着待雍王殿下答应下,再告诉殿下来着,不然怕让殿下失望。”
她这是实话,她一开始就觉他不会参加今日的宴席,便没告诉他,等事成了再说也不迟。
李长晔低低“嗯”了一声,当然听得出她未说谎,可心底总觉缺了些什么,闷闷的像是堵了块大石。
不多时,正厅隔扇门被推开,孙大夫自里头踏出来,禀道:“王爷这腿耽误了太多年,确实有些棘手,但只消配合草民,想要痊愈当不成问题。”
“孙大夫需什么名贵的药材,尽管开口便是,能寻到的孤都会派人去寻。”李长晔道。
孙大夫摇了摇头,“需要的倒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而是王爷自身的意志了。毕竟草民这法子等于将王爷的腿断了再续,那种痛苦并非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草民行医数十年,遇到过因忍不了痛苦而放弃的不在少数……”
“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听得此言,裴栩安反是更放心了些。
且不说雍王殿下当年在疆场之上,受过的伤不计其数,便说这么多年,他双腿残疾,所忍受的自身至心的痛苦折磨亦是常人不能想象。
本就算是死过一次的人,又何惧焚身之苦以求涅槃呢。
今日已晚,也来不及开始治疗,孙大夫拱手同众人告辞,言他明日就会登雍王府的门开始替雍王治疗腿疾,旋即就带着徒弟四儿离开了。
出了国公府大门,思及四儿方才那吓得惊慌失措的模样,孙大夫颇为嫌弃道:“不过是见了些平素见不着的贵人,你就怕成这般,胆子小成这样,落针都抖,往后又要如何行医,你记着,再尊贵的人也会生老病死,你眼中应当只有病人,一视同仁方可安稳地治病救人……”
四儿嘴上道着师父教训得是,但心里仍是有些怵得慌,毕竟那一屋子不是国公就是王爷、竟还有太子和太子妃,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那般尊贵的人物。
太子,那可是将来的陛下啊。
孙大夫一路念叨着,忽又想起这小子方才胆大包天,看太子妃看出了神,“虽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同龄的指不定都已成亲生子,可再怎么说,你也不能如此无礼,那可是太子妃,就算生得再貌若天仙,也不该这么看,若非太子仁厚,你这举动怕是能要了自己的命……”
“徒儿知错了。”四儿不敢还嘴,也没解释,其实他看太子妃愣了神,不仅仅是因着太子妃的美貌,更是因着他觉太子妃生得有些眼熟,像是他认识的一个人。
只那人当远在苍州,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送走孙大夫后,裴栩安留太子和雍王夫妇用晚膳,太子因还有要事在身,推辞了,带着杜珩舟纵马离开,离开前让裴芸可用了晚饭再回东宫去。
裴芸虽想在娘家多待一会儿,可又怕错过宫门下钥的时辰,饭后与母亲周氏说了些体几话,就带着谌儿回了宫。
谌儿在马车上便睡熟了,小孩子长的快,而今裴芸都快抱不动他了,自宫门处上了小轿抵达琳琅殿后,她一双胳膊都有些发麻,转而就递给乳娘,让抱回侧殿去。
由书墨伺候着沐浴更衣后,裴芸懒懒半躺在小榻上,翻看闲书。
恰当她看得困意连连,正欲睡下时,却是教人自背后抱住了,男人灼热的胸膛熨着她,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看什么呢?”
裴芸本还以为他今日不来了,“殿下怎还未睡下?”
“尚早,过来看看你。”
都过了戌时,哪里早了,裴芸不由得再一次感慨他的精力,“殿下忙了一日,便不累吗?每日这般熬着,仔细伤了身子。”
“孤身体尚可。”李长晔微微挑眉,“怎么,莫不是太子妃嫌孤老了?”
说着,他竟还兀自喃喃起来,“确实,孤已近而立,也比不得那些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朝气蓬勃的,叫人一眼看着就喜欢……”
裴芸疑惑地蹙眉,也不知太子的话怎就莫名其妙拐到了此处,语调还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依着从前,她大抵会顺势说些恭维他的话,可而今她眼眸一转,却是笑着道:“是啊,少年郎便是不一样,臣妾从前还听说,那些个年纪轻轻便守寡的贵妇人们,最是喜欢偷偷养些年轻力壮的男子,嘴儿甜,还极会伺候人呢……”
这些话,裴芸都是在邬南时,听那些下人们说的,彼时年岁小还不懂,后来尝了滋味,竟也觉得很有几分道理。
“怎的,太子妃很是羡慕?”
男人揽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了几分,语气分明很是平静,却教裴芸听出几分咬牙切齿。
裴芸强笑了一下,自叹她这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可也仅限于此,一时逞了口舌之快,但这话她可实在不敢答。
恰在此时,就听得殿外传来一阵哭声,当是谌儿醒了。
裴芸忙趁势自太子怀里挣出来,“谌儿哭了,臣妾去看看。”
她假作淡然地往殿门的方向而去,然手才触及那隔扇门,没来得及拉开,却被骤然伸出的一只大掌给按住了。
“太子妃还未答孤的话呢。”
裴芸脊背一僵,刚想再借谌儿蒙混过关,外头的哭声却戛然而止,可真是时候。
男人摁着她的肩头将她缓缓转过来,正对着他。
外殿烛火幽暗,却足以令裴芸看清面前人那定在她身上的,似能燎原般的灼灼眸光。
他轻笑了一下,竟是屈膝俯身,很快裴芸只觉一阵凉风窜入裙底。
“不知那些少年郎都是怎么伺候的,是这样吗?”
裴芸双眸微张,抱住太子的头,指尖不自觉深深陷入其发间,“殿下,别,脏……”
她没想到,最金尊玉贵不过的太子殿下,这大昭的储君,竟会为她做这样的事。
羞耻感如潮水般涌上,她欲逃,可男人的大掌死死困住她的双腿,使她不得动弹,酥麻感一阵阵袭来,流窜至裴芸的四肢百骸,她拼命咬着红的滴血的唇瓣,才抑制着不令娇吟自唇间泄露出来。
待太子退开时,她已然眼尾发红,潋滟的杏眸里尽染春色,媚意丛生,甚至一双腿开始打颤,竟是有些站不住了。
李长晔背手抹了抹湿漉漉的唇,在裴芸瘫软下去的一刻,眼疾手快将她托抱了起来。
感受到背脊贴在门扇上,裴芸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太子的意图,抱着他的脖颈,慌忙在他耳畔求道。
“莫在这儿。”
在此处荒唐,门扇跟着晃悠,外头守夜的宫人哪里还能不知他们在做什么,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李长晔在殿中随意一瞥,视线落在内殿那黄花梨鸾凤牡丹纹顶箱柜上,薄唇扬起,似笑非笑。
“那咱们便换个地方……”
都说男人小肚鸡肠,裴芸也算是深深见识到了,为了证明自己不比那些少年郎差,也依然身强体壮,太子竟从头到尾都站着,抱着她行事,还趁着她意乱情迷之时,哄骗着她来了不止一回。
裴芸背脊不断摩擦着那因雕花而凹凸不平的柜面,双腿还得牢牢缠在男人腰上,他倒真是年轻力壮,一点事也无,然裴芸翌日起时,却是有些腰肢酸疼。
夜间半梦半醒,感受到太子替她揉腰,她都没好气地直接抬脚踹了过去,还隐约听到了他的一声低笑。
裴芸登时更气了。
孙大夫替雍王诊治的半月后,裴芸与江澜清一道上雍王府探望。
孙大夫正带着徒弟在雍王屋内替他诊治,是乌兰公主来见的她们。
她神色似有些疲倦,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答她们的话。
雍王这腿疾,治疗时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痛苦,那不是一时的疼,而是日日夜夜,钻心蚀骨的疼痛,就连孙大夫开了药,试图替雍王减轻痛楚也无济于事。
不过这十几天雍王也算是熬过了第一个疗程,依着乌兰公主所说,他自觉左腿较之先前似是有劲了些。
孙大夫所言不虚。
裴芸看着乌兰公主说话时眸中悦动的喜色,却也察觉到她努力遮掩却还是被她瞧见的手上的咬痕。
这段日子以来,想来不仅雍王过得难,乌兰公主也是一样。
裴芸是愈发不信外头那乱七八道的传言了,说什么雍王暴戾,虐打前王妃扈氏,若真是如此,乌兰公主又怎会对雍王掏心掏肺呢。
也不知那扈氏当初究竟是怎么死的。
三人在正厅说话间,孙大夫带着四儿出来了,让四儿另写了一张药方,嘱咐乌兰公主往后就按此煎服。
乌兰公主颔首应下,派人送孙大夫出去。
孙大夫平素还需在仁济堂坐诊,不能每日待在此处,可雍王这儿也不能缺人,他便将四儿留了下来,好时时看顾着。
四儿跟随他多年,早已得他六七分真传,即便他不在,也能处置得当。
再见到裴芸,虽师父提前嘱咐过,不得无礼,可四儿仍是忍不住盯着裴芸瞧。
裴芸发觉他的目光,转头看去,视线相对的一刻,四儿登时心虚地垂下了眼眸,红晕飞快漫上双颊。
裴芸并不对四儿的打量感到反感,因他的目光清澈如水,并没有掺杂什么腌臜的心思,她觉着有趣,便开口问道:“你这般看我,莫不是认识我了?”
四儿身子一怔,他迟疑片刻,鼓起勇气道:“娘娘可曾去过苍州?”
此言一出,裴芸还未有反应,倒是江澜清先笑了,“咱们娘娘的老家便是苍州,如何没去过的。”
四儿神色登时激动起来,激动地连舌头都捋不直了,“那……那您,您在十年前,苍州郊外的那片湖……冬天,可曾救过一个坠入冰湖的,六七岁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