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到底为何记恨上的,褚卫怜并没有这段记忆。
她走向那个人,随后扶住他的肩,分了双腿坐到他腿上。那人立马抱紧她,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脊背,轻轻吻着她的脸颊。
禇卫怜贴近他的耳侧,“你最好守信,不要棒打鸳鸯!”
说完这句,她感觉被抱得更紧了。
下裳渐渐抚开,那人的掌心探'进,轻拢慢捻。褚卫怜咬住齿边的细碎,颤巍巍闭上眼。腾龙翻飞,情起之际,一口热气吐在她脖子边。
她颤,他也在颤,布满青筋的手臂紧紧抱着她:“你逃不掉,褚卫怜!你要赔我,你欠我的,都要还回来!”
......
“哎,娘子怎么又是满头的汗?快擦擦,暑气本来就重,别给娘子再添汗了......”
“怎的还不醒,打不打紧?可要使人去太医署叫大夫?”
“不打紧不打紧!”老妇边擦汗,边笑着说:“王姑姑,这是我们娘子的老毛病了。她一做梦就睡不醒......”
“睡不醒!这还不打紧?”
王姑姑拔高声调,“我还是去跟太后娘娘说声罢!娘子养在慈宁宫,又是娘娘的掌中宝,出事了你我怎担得起?”
“唉呀,真不必叫!瞧我这嘴,说错话了!”
老妇急着解释,“不是睡不醒,是要睡久些,等那梦魇过去,人才会醒呀!”
“这是老毛病了,在家老爷夫人都请过名医,我们娘子的身子并无大碍,就是嗜睡些。”
“平常也不嗜睡,只有魇着才嗜睡,就晚醒两个时辰。王姑姑,您再等会儿,我掐时辰,娘子也快要醒了......”
不见底的视野,褚卫怜走在荒野中,罡风呼呼地吹,吹起她翩跹裙摆,也从天穹吹来两个老妇的声音。
一个是从小带她长大的奶娘,一个是王姑姑,禇太后的人。
森黑的天穹,没有半片云,没有半盏月。
这片荒原,她已经在梦里走过许多遭了,就像她前世与今生的奈何桥沟。每趟梦境褪散,她都会来到这片荒原。这里没有日夜,从来都是天未明,灰蒙蒙。
褚卫怜抬头看天穹,突然想——王姑姑?是哪个时候的王姑姑呢?是在姑母身边服侍的王姑姑,还是兵变后,被某人留在皇宫养老的王姑姑?
是哪个王姑姑在说话?
突然间银瓶乍破,天穹裂开。
褚卫怜微微眯眼,视线中出现色彩,慢慢成了鹅黄的纱帐、床头檀木栏,以及两颗欢喜凑过来的脑袋。
原来荒野中的天穹,就是她的眼。
褚卫怜眨了眨眼睛,她做梦,终于能醒了!
“娘子,娘子!”
奶娘眼见人醒,急急从桌案拿来笔和纸。王姑姑更困惑了,“这是要做什么?”
奶娘说:“老爷和夫人的交代,每回娘子魇着,就要把梦见的东西记下来,他们好拿去庙里找高人看因果。”
说罢,奶娘把笔递给褚卫怜,“娘子刚醒,梦还新鲜,这回肯定记得吧!”
“......”
褚卫怜接过笔,看看奶娘,又看看王姑姑。
这要怎么写?记得肯定是记得,但从某天开始,她的梦里净是些让人说不出口的羞'耻事,不是在椅上,就是窗边儿、池边儿、山洞里......无尽叮叮的水声,说是春梦也不为过。
褚卫怜又羞又愤——天知道,她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少女,甚至连小郎君的手都没摸过,到底为何会有那种梦?
而且梦里那位陛下,他的面孔,她曾在宫中见过。
他和三皇子夏侯尉长得一模一样!
不,也不是完全一样。夏侯尉只是个不得宠的可怜皇子,而他,显然比夏侯尉有气势的多,同时也更加心狠手辣,登基之初满朝腥风,惹过他的没一个能躲掉。
但是......
褚卫怜又想到奇怪的事,梦里的自己为何也没躲掉?她惹过三皇子什么?
第2章
看亲 嫁,就要嫁给极具权势之人……
她不记得了。
要不怎么说梦只能是梦呢?梦里的一切都很怪诞,常常是没有因果地发生某件事,又是没给因果地做了某件事。
爹娘要她写下梦魇发生的事,但此事何其尴尬,褚卫怜说不出口。
也不能不写,否则无法问病。
于是她拿起笔,只简要写下有个“男人”一直将她留在身侧,不放人走。这位“男人”她不认识,在连续的梦魇侵扰前,她真的没见过。
奶娘不识字,收了纸簿就小心藏回妆奁。
日上三竿,烈阳已凌于天穹之上,暖烘烘的阳光照进窗台,褚卫怜这才注意到床边看她的王姑姑。
梦里的王姑姑与眼前之人重叠。
只不过跨过光阴,眼前的王姑姑年轻几分,未经历宫变的血风腥雨,眼角皱纹还没那么多,神韵也略不同。
褚卫怜愣住,眨了眨眼睛,出声轻唤:“王姑姑,大清早您怎的来了?可是姑母有吩咐?”
王姑姑抚住胸口,怪着脸色把她瞧了一遍,才惊叹:“姑奶奶,好在您醒了,方才真要把人吓死。是了,正是太后娘娘有吩咐,要您往正堂去。”
说罢掩唇轻笑,“有一人,她老人家要引你见见呢。”
褚太后是褚卫怜的姑母,也是她父亲的同胞姊妹。
前不久,太后说思念侄女,把禇卫怜接进宫小住。褚卫怜已经在慈宁宫待了五日,她端详着王姑姑似笑非笑的神色,大抵猜到要见的,就是二皇子夏侯瑨。
姑母很喜欢夏侯瑨,常跟她夸夏侯瑨的品行学识。
夏侯瑨今年十九,不经意间姑母还提过,他尚未娶妻未纳妃,连通房也不曾有。探问她觉得夏侯瑨如何?
于是褚卫怜猜到,姑母这回接她到宫里住,莫非想着相看亲事?
她今年也十七了,正是碧玉年华,出阁待嫁的年头。
原本姑母想接她小住时,爹爹与阿娘都不太情愿。
那天晚上,阿娘攥着帕子忧虑说:“我前儿约了王家,要请媒人来看看呢。娘娘这时候来信,只说要眠眠住几天,也不知这几天是多久?”
“半月,一月,还是半年一载呢?如此一来,怜娘的亲事岂不是要耽搁了?”
父亲思索道:“你勿急,我再回信去问问。”
几天后,父亲又收到宫里来的信。
这回他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只与阿娘说:“让眠眠去吧,阿姐说了,她会照应好。”
临行前,父亲并没有与她多说什么,只吩咐:“你一向聪慧,爹也不担心惹祸上身。但遇到事,也别怕,有家里给你撑腰呢。有什么事你都可与姑母说,姑母是咱自家人。”
“对了,让奶娘也跟去,你那梦魇若又出现,切记写下,每旬都要寄回家。”
皇帝重孝,太后的慈宁宫是后宫修葺最好的地方。
褚卫怜跟着王氏,穿过画廊,一阵梧桐花的幽香扑鼻而来。
她轻轻闭眼,清风拂颊,吹散了弥弥沉沉的梦。能摸到的才是真,那梦魇又是何故?
遂叹想。
堂屋宫婢如云,有门边儿站的,捣饰花草的,沏茶添香的,还有给褚太后捏肩捶腿的。窗牖明敞,暑夏的屋内摆着大冰缸,细微时还有宫人手摇风轮的转声。
软榻上褚太后撑着手臂,还在小憩。
王氏看了眼上座,噤声递眼神。
褚卫怜轻步走近,主动接过宫婢手里的团扇,轻轻摇。
褚太后睡得很浅,又嗅到一抹香味,缓缓睁眼。
人既醒,王姑姑立马来搭手,扶她坐正。
宫婢为她整理衣襟的功夫,褚太后已经含笑向侄女:“大热天容易困,你看我等一会儿的功夫,就睡成这样。”
褚太后今年五十有余,两鬓生白。在褚卫怜眼中,她是慈祥又威容的妇人。
褚太后护短,重视娘家人,早些年父母都去了,只留下她和弟弟。加之褚卫怜又是弟弟的小女儿,太后更是疼爱有加。
“可不是,六月的暑气最重。”
褚卫怜接过话茬,她很懂的怎么哄人开心,笑着说:“是怜娘来晚了,让姑母好等。过会儿怜娘就去做清凉羹,来与姑母赔罪。”
来之前褚卫怜就和王姑姑打好招呼,梦魇的事先不与太后提,免得她老人家担忧。且这原也不是大事,她并非经常做这个梦,只是偶尔。
“你呀,你去做清凉羹,谁来见人?”
太后并不会对褚卫怜掩饰自己的想法,只是不会直白去说。但侄女聪慧,很多时候点到即明。
早在前几天的探问中,她知道自己侄女对皇子瑨没有不好的看法,也愿意结识。
瑨是诸多皇孙中她最看好的人,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要立妃,是她褚家的人该多好啊。
褚太后也不让她伺候了,拉起褚卫怜的手,意味深长笑道:“你瑨表兄还在外间候着呢,过会儿我让他进来,你且好好看,喜不喜欢。”
说完就抬手招人。
这位“瑨表兄”,褚卫怜说陌生却不陌生,说熟悉倒也算不上。她与二皇子瑨是见过的,小时候有一年养在姑母宫里,两人还一块玩闹过。
只她后来出了宫,回到褚家,十来年没见,对儿时的玩伴已没多少印象。
对于结识瑨表兄,禇卫怜是很乐意的。
她已经十七,正是碧玉芳华,最适配的年纪。如果要嫁人,谁不想嫁最好的?夏侯瑨就是世家贵女婚配名列中的首选。
禇卫怜很早就意识到,想要日子过得好、如鱼得水,就要嫁给极具权势之人。她是绝不愿低头将就的。
不久,宫人引了夏侯瑨来。
这位二皇子,与她在宫外听到的听闻差不离。
他身量很高,进屋时衣袍翩翩,整个人容光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