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人抱了过来,起身离开。
为首萧楚淮带着祝千帆领兵破开萧云衍包围,直入大殿,他身着长袍衣冠齐整,赶到之时身影被残破的明光拉出他规整长影。
他与殿内满手血腥却抱着洛笙的萧楚沉,相对而立。
两人之间,仿佛瞬间生出几分剑拔弩张的危险气息。
萧楚淮静静地看他片刻,并未说多余的话,也没追究他的来历,像是一早就知道他的存在。
此时只朝他伸手,“宫中寻医,你不熟悉。”
萧楚沉警惕看他,下意识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抱紧了几分。
洛笙大抵是察觉到了这样紧绷的力气,不适地轻哼一声,萧楚沉这才松了松手。
他又低头看了看洛笙,鲜血已然将她脊背衣衫浸透。
萧楚沉眉头紧锁,百般不情愿之间,萧楚淮的手已经代替他拖住了洛笙的腰。
在萧楚沉迟疑间,人被萧楚淮抱了过去。
直到洛笙温热的体温落于掌心,萧楚淮悬着的心才放下几分。
他快速看了一眼她肩上的划伤,好在没伤到深处。
“我来晚了,”萧楚淮临走前,还不忘留一句,“多谢。”
萧楚沉听着他的话,眼眸阴沉几分,“谢什么。”
萧楚淮转身,神色被屋外夜色遮住,“谢你照顾我未婚妻。”
身后萧楚沉紧盯着他的背影,眉梢微扬,眼底尽是张狂放肆。
在萧楚淮走开几步后,萧楚沉才幽幽道,“还未定亲,未必是你。”
萧楚淮眉眼压低,下意识地收拢手臂抱紧怀中人,径直离开。
萧楚沉看着哥哥的背影。
曲江池边沿江花灯此时映照着无数水面尸身。
水中月影一片血红。
萧楚沉从权势纷争的皇室船舫之中走出,面无表情地扫过水面血月。
这整座船舫中,他所在意的已经离开。
剩下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
他的世界干枯如朽木,能让他有一丝一毫触动的,只有死亡与洛笙。
萧楚沉冷不丁与门口战损受伤的侍卫对视一眼。
侍卫单膝撑跪在地上,触及萧楚沉的视线下意识地低头,捂住伤口。
半晌惊惧不安又恭恭敬敬地唤了声,“殿下。”
萧楚沉的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这声殿下听得陌生又苦涩。
曲江池外,一道黑影脱离了束缚,被禁军护送,朝着萧楚沉的方向赶来。
他声音有些急切和担忧,“主子。”
萧楚沉没有回话。
“怎么突然……”苍垣欲言又止,碍于周身的侍卫,最后只有一句,“您没事吧。”
萧楚沉嗓音沙哑懒散,“无碍。”
苍垣看着萧楚沉脸上也早已没了面具,脸颊一侧有些青紫。
像是被什么重创,打碎了面具,他一时间有些无措。
他们原本的计划如今全部被打乱,主子这般突兀地闯入朝堂,不知会不会再度被盯上追剿。
这一切来得太快,以至于他们并没有做好准备。
苍垣动了动唇,看着主子的脸色,终是没有问为什么他会突然暴露。
毕竟萧楚沉这个人做事,更看心情。
不远处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远远望见他,迟疑片刻慌慌张张地赶来。
他打眼看着那与萧五王一模一样的脸,仍旧是心悸。
大太监甚至都没敢多看萧楚沉,只弯身恭声道,“殿下,还请随老奴移步。”
萧楚沉看了他一会儿。
大太监浑身上下像是被架起来烤,连忙解释,“陛下要给您安排入宫事宜。”
“入宫事宜。”萧楚沉玩味了一会儿这几个字,“想先软禁我?”
大太监头都不敢抬,冷汗津津,“岂敢岂敢。”
萧楚沉冷笑着,却并没有拒绝。
径直朝着他们走过去,“那就走吧。”
他如今已然暴露,就没有退路可言。
*
曲江池厢房中,洛笙又被噩梦拖进了无边无际的深渊中,始终无法醒来。
她梦见东宫产房内,阿姊苍白的脸,咬着帕子却没了力气,宫女端着一盆又一盆血水出去。
说阿姊大出血了,可孩子还没出来,随时都会一尸两命。
她梦见京城中血流成河,家园破败。
死了好多人,洛府门匾落地,全家下狱。
她梦见自己被囚锁于暗不见天日的房内,瑟缩着身子,手腕上面被绑了铁链,足踝也挂着一串铃铛。
只听得房门“吱吖”一声细响,就知道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梦中一道阴影从门口落在她的床榻边。
那人走上前,伸手轻抚过她鬓发、脸颊,复而握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
洛笙红着眼睛,再度看清他的面容。
梦里他似乎很满意她手腕上的铁链。
轻轻一扯,洛笙就跌跌撞撞地扑到他面前,冰凉手指如毒蛇般缠住她的下颚,“不听话的小孩,要受罚。”
洛笙惶惶不安。
“你阿兄引你私逃,我挑断他脚筋如何?”
洛笙抓紧他的袖子,哭腔浓厚,“不,不要。”
“那笙笙还跑吗?”
“不跑了。”
洛笙手腕上锁链突然被拉紧。
他视线描摹过她起伏有致的身形,寸寸勾勒。
“笙笙听话,你家人才能少吃些苦头。”
眼前的阴影再度将她覆盖。
那地狱修罗在她铃铛震颤间,咬住她颈间,仿若野兽攻占雌性般宣夺主权。
洛笙被噩梦吓得浑身发抖,肩侧被咬住的疼痛让她将自己蜷缩起来,低低呜咽隐忍声中,还是受不住祈求般的抓住男人衣角,“轻……轻点……阿,阿澈……”
洛笙断断续续地出声,直到指尖衣袍触感变得清晰之后,洛笙才意识到那只是一场噩梦,不是真的。
洛笙此时伏在男人手臂上,整个人昏昏沉沉。
大抵是受伤加上受惊,所导致的惊厥高热。
她意识不太清醒,只觉得鼻息间那股血腥味仍然浓厚到无法忽视。
而她整个人衣襟早早被解开,小衣绳带和束胸带都被拆掉松开,虚虚地挂在身上。
以至于她前胸只隔着一层单薄衣物,压在男人腿上,肩后划伤正在被人仔细清理、上药。
洛笙不安地挪动一下,肩膀被一只大手扣住。
盈盈雪肩握在男人滚烫的掌心,薄茧磨过。
是比梦里清晰百倍的触碰与酥麻。
她动弹不得。
洛笙轻颤着抬头,触及男人沾血的面容时又是呼吸一滞。
高烧之下,噩梦之余,她有些错乱,嗓音带了浓浓的委屈与祈求,“阿澈……”
萧楚淮微顿,垂眸看她。
对于这个称呼也只迟疑了片刻,便接受了。
毕竟他大名,单字一个“彻”。
萧楚淮只道,“忍一忍。”
洛笙看着他手上鲜血,方才殿上那近乎残忍的屠戮浮现眼前。
洛笙下意识松开他的手躲了躲,又撞到了他另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
她被动的圈禁在他怀里,像是被猎人围堵的小兽。
这般徒劳的躲避,也还是改变不了她极其轻易就能被他掌控的事实。
洛笙高烧晕得直不起身,惊慌地又抓住了他的手,话语间有些受惊的哽咽与不安,“阿澈,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我跟你走,我听话。”
“我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萧楚淮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说得一愣,“答应什么?”
洛笙动了动唇,眼帘压低,“我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