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丹灵配合的掩嘴笑。
两人有若母女笑谈,其乐融融。
皇后饮了口水酒,若无其事道:“本宫听闻你的表哥也到了京城,是要参加来年的秋闱?”
“表哥并无入仕的打算……”
皇后打断了她,不让她继续往下说,自顾自道:“本宫以为,古人所云,先成家后立业,其实颇有几分道理。男子一生求功名,求地位,求名利。又哪里比得过,求得一位贤妻相伴。”
谢丹灵莫名其妙地挑了一下眉。皇后说这话是要让自己和表哥赶紧定亲?唔,好像不对。她哪会这么关心自己。
“本宫以为,你表姐和王家公子甚是相配。”
表姐?谢丹灵没反应过来谁是她表姐,微怔了一下后,恍然大悟:“孙念?”
没规矩。皇后不快地眉头轻蹙。
“你说呢。”
皇后含笑地看着谢丹灵。温言细语中,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势头。
见谢丹灵没有出声,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
皇后心里清楚,淑妃把王家子叫到京城来,是为了尚谢丹灵,把她嫁回王家。
本来对淑妃看不上她娘家侄儿,皇后是极为不满的,嫁不嫁王家,她也懒得掺和。可是孙念出了这档子事,尤其是弟弟在晋王府这么一闹腾,孙念的名声也毁了个七七八八,日后再想找一门像曾经的晋王府一样的好亲事就难上加难了。
孙念是她的嫡亲侄女,不能不管。
皇后把京城里适龄的男儿都想了一遍,也没有合适的。还是弟妹提到了王家,王家是世家大族,孙念也不算低嫁。
虽说王星无官无职,但明年就是秋闱了,督促他好好考试,取个进士也就成了。
王星念着前程,会对念儿好的。
最重要的是,弟妹和孙念都十分乐意。
偏皇上说,要让她好好和谢丹灵说……皇后忍住不耐,好声好气道:“你表姐比你年长一岁,上一门亲事定的不好,本宫也心疼她。丹灵最心善了,是不是?”
谢丹灵沉下脸:“表哥定了亲了。”
皇后抚过护甲,似笑非笑:“哦,谁?”
“女儿我呀。”
谢丹灵说的毫无羞涩感。
娘说,星表哥要不要尚公主,让她和星表哥自己决定。其实她也还没决定好。
“胡闹。你有没有定亲,本宫会不知道?”皇后的声音冷硬了几分,“丹灵,你听话,本宫会为你择一门好亲事的。”
“你顾家表弟怎么样?家世高,与你又亲近,你不是很喜欢和你表弟表妹一起玩?”
谢丹灵:?
有病!
她从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哼,摆明了是不悦。
竟然对自己甩脸子!皇后的声音渐渐冷薄,淡声道:“本宫听闻多棱大王子正妃难产早逝,留下一女,尚未续弦。本宫瞧着你年纪相仿,甚好。”
“你说呢?”
谢丹灵猛地攥紧了衣角。
皇后的话分明就是在胁迫。
明摆着的意思就是,让她主动放弃和王星的口头婚约。
她若听话,皇后会为自己换一门好亲事。
若不听话,皇后会说服皇帝,让她远嫁多棱。
毕竟和王家的婚事,只是淑妃和王家私下商议的,尚未走过明路,更未曾订亲。
顾知灼眯了眯眼,略有所思地注视着谢丹灵的方向。
皇后坐在高台上,说话时又是低声细语,顾和灼离她们有点远,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看着谢丹灵的样子就不太对。
谢丹灵生气的时候,惯爱攥住衣角。
小时候,她的衣角总是皱巴巴的。
顾知灼叫来一个小内侍,温言道:“烦劳你帮我打听一下,皇后在和五公主说什么。”
小内侍乐意的很,应诺而去。
谢丹灵笑了笑,摇头道:“母后,女儿代星表哥谢过母后的好意。”
“这门亲事,王家不愿。”
“女儿不让。”
她不能让王家和承恩公府绑在一块儿,让表哥成为牺牲品。
第196章
皇后怒而拍案:“跪下。”
谢丹灵跪了下来, 她倔强的抿着嘴,脊背挺得笔直。
话都摊开了,谢丹灵也不再装乖乖女的样子了, 她放开了攥紧的衣角,轻哼道:“孙念这是嫁不出去了吗, 要劳烦母后您来帮着她抢亲。”
“这不是还有多棱大王子吗。母后也认为这亲事好, 给您侄女好了。”
她倒是不担心皇后会把孙念硬塞给灿灿。
灿灿是亲王,皇后不敢做他的主。而王家家底再显赫,也无人入仕,星表哥无官无职,若真下了旨还挺麻烦的。毕竟当年一纸圣旨,就让娘不得不嫁给父皇。
“至于王家表哥, 儿臣不让。”谢丹灵冷下脸,重复了一遍。
“放肆!”
这一声的动静着实有些大了,引人侧目。
顾知灼目视着谢丹灵,听小内侍俯身说了经过后, 又道:“……皇后娘娘就说要五公主把和王家公子的亲事让给孙姑娘。”
顾知灼面色一沉。
笑话!坑了姨母还不够, 竟然还想来坑表哥!
当年娘和姨母的亲事是先帝下的旨,先帝亲自去信给外祖父后,反复说了有一年, 才下旨定下。姨母许给荣亲王的时候是正妃,后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才成了侧妃。
也因此, 先帝对王家愧疚甚多, 对于王家不愿入仕,避世而居,再没有强求。
砰!
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皇后捂着胸口, 被气得怒火中烧。
“小小年纪,句句忤逆。本宫还治不了你了?”
皇后扬手便掴。
谢丹灵倔强地抬着脸。
“喵呜!”
一声愤怒的猫叫突如其来,狸花猫有若一道黑影蹿出,它伸出锋利的爪子,啪地挠了上去。
猫是好猫。
谢丹灵前阵子跟着顾知灼住,顾知灼军营京城太清观三头跑,忙得很,都是谢丹灵在陪它玩。
皇后的手背上蓦地出现了三道深深的爪痕。
她吓了一跳,撞上案几,杯盅碗碟砰砰作响,酒水浅洒在了皇后衣裙上,前所未有的狼狈。
“打死它。”
皇后气急败坏地指着猫,猫弓起背来挡在谢丹灵面前,发出了威慑的哈气声。
大宫女和嬷嬷们全都围了上来。
紧跟着,便是总管太监尖细的一声:“谁敢动!”
瞎了眼了,也不瞧瞧这是谁的狸奴。
他们捧在手心里,当小祖宗供起来都还来不及,敢打它!?
周围的内侍纷纷上前,虎视眈眈。
众人:?
看不懂了。
怎么他们一愣神的工夫,内侍要跟皇后的人打起来了?
他们是错过什么了?
卫国公小心肝乱跳,忍不住看了一眼谢应忱,人还在呢,还没开始逼宫……对吧?
舞乐骤然停下,殿中风声鹤唳。
“皇后娘娘。”
顾知灼出声,打破了寂静。
她的嗓音不高不低,偏周围静得很,一开口,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您病了,就该回去好生歇着了,莫要操劳。”
此话一出,皇后惊住了。
顾知灼就坐在底下,与她有三阶台阶的高度之隔。
顾知灼在下,她在上。
偏偏,在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才是位于人下的那一个。
恍惚间,她还是荣王侧妃时,有一年进宫朝贺,她和当时的淑妃王氏起了些争执,太子妃就是这样说的:“孙侧妃病了,带她下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