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季南珂直愣愣地看着他, 一双美目,先是震惊,后是伤心, 溢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又倔强地没有流出来。
“殿下。”
她的嗓音有些哽咽, 又强行压下, 问道:“您不信我?”
谢璟:“……”
他沉默的态度让季南珂备感受伤。
“这些年来,我与您的感情,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我在用巫蛊控制您?”
她自嘲地笑笑:“原来在您的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谢璟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他其实不清楚自己现在对季南珂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明明之前为了她,他可以违抗父皇母后, 可以为她放弃皇位,甚至为她去死他也心甘情愿,而现在,再要让他为她做出这么多的牺牲, 他是不愿意的。
就像此时此刻, 明明知道季南珂是想让自己去哄她,甚至只要说上一两句软话,说自己没有这个意思也就好了, 可是他就是觉得无比的烦躁。
他没有去接她的话,而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态度让季南珂心中一沉,她紧抿着唇, 过了一会儿, 冷声道:“也罢,既如此,你我之间, 也不用勉强了,免得殿下您总是疑神疑鬼。”
她说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丢给了他。
油纸包入手还热乎乎,里头是一个火烧。
谢璟脱口而出道:“你是给我送吃的来的?”
“以后不需要了。”季南珂笑着说完,湿漉漉的眼眶中,眼泪终究还是滑了下来,浸湿了她姣美的脸颊。
谢璟的心里多少有些内疚。
“珂儿。”
他伸手去拉她,想服个软,季南珂默默地抽开了手。她别过脸不去看他,只道:“以后我不会再来找您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扬起的发丝随风吹拂到了谢璟的面颊上。
谢璟迟疑着想叫她,终究还是放弃了。
也许,这样也好。
季南珂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当数到三谢璟还没有出声时,她顿觉不妙,心里暗暗有些慌了。
她其实多少是注意到谢璟对她一天比一天冷淡和不耐。
若是从前,哪怕没有谢璟,她也能过得很好。而现在,她心虚了。
从顾家离开,季家靠不住,姑母又死了,她孤立无援,没有别的去处,就连从前对她逢迎的那些人,也冷淡了。
她思来想去,能够抓住的最好的选择只是谢璟。
所以,她来了,想要主动求和。
屡屡受挫,事事不顺,她早已没有了曾经的底气。
季南珂眸光闪动。
她脚步顿住了,回了头,和谢璟相对的那一刹那,她回避了目光。
“站住。”
季南珂没有去看谢璟,而是与他擦身而过,追向了已经走远的顾知灼。
“我已经处处让着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在背后搬弄是非。”
“为什么非要到处乱说我用了巫蛊!”
“巫蛊”两个字无论在哪朝哪代都犯忌讳,季南珂这一嚷嚷,立刻惹来了附近士兵的注目。
顾知灼来是看星星的,城墙这么长,这里看不成就换别的地方看,她压根没理会两人在吵什么,早早就走开了。
闻言她一回头,不耐烦道:“你聋了?如果没聋,你应该听到是你的三皇子在问我。”
“是他在怀疑你。”
顾知灼把猫给了谢应忱:“抱好。”
“喵……哈呜!”
谢应忱捏着它的小爪子,按下了它挥向自己的巴掌。
两手空空一身轻,顾知灼径直朝她走过去,看着闲适,但唯有与她面对面的人才能感受到这股压迫力有多强。
“你该想想,你到底做了什么,连三皇子都不信你,而不是跑来这里质问我,懂吗?”
季南珂用眼尾的余光扫了一眼谢璟:“还不是你在挑拨离间。”
她面露哀哀,语气无助而又痛苦:“顾知灼,我该还你的,全都还了。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你自己都定了亲了,还要来和我争。为什么你非要把巫蛊的恶名往我的头上按!”
谢璟面露不忍,欲言又止。
季南珂:“你有本事把话说清楚。”
顾知灼轻笑道:“巫蛊?你不说我都忘了。对。”
最后这个字是向谢璟说的。
“她就是用了巫蛊。不止是对殿下您,还有她的姑母,她的父母,她的至亲长辈,还有我们顾家。殿下,您还记不记得我与您说过的,在她身边的人,与她亲近人,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的。上一个轮到季氏,下一个又会轮到谁呢?”
“会不会是您呢?”
季南珂恼羞成怒:“住嘴,顾知灼!”
“是你让我说的。”顾知灼又朝前走了半步,稳稳地压制着她,“不敢听了?我还没说完呢。”
“你八岁那年,你去看杂耍,挤在人群里,头顶的灯笼掉了下来,你毫发无伤,站在你旁边的小女孩被活生生的烧死,周围的百姓都有烧伤。”
“你十岁那年,看中了画铺里的一副压箱宝,东家不愿意卖,结果东家遭了劫,损失惨重。东家为了还债,把画卖了。”
“你十三那年,跟着你从江南来的乳娘在和你去安国公府赴宴的时候,掉下池塘淹死了。你去找人救她,在那一天你认识了三皇子。”
“这些殿下都不知道吧?”
类似的事简直太多了。
季南珂的每一次得利,对旁人来说,全都是灾难。
从前顾知灼顾及着天道所向。虽然吧,她并不惧于和天道做对,但也怕万一做得过激,天道怒火中烧,直接把她给劈死。
而如今,天命已经变了,季南珂这个天命之女也该过时了。
顾知灼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往前:“还想听吗?”
季南珂步步后退,呼吸急促。
她不知不觉已经退到了城墙边,后背紧紧贴着墙垛。
顾知灼与她近在咫尺,头略微一偏,仿若贴在她的耳畔,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想拿我当个由头,讨声骂,来缓和你和三皇子的关系?你是瞧我很好说话,还是看我很好欺负?”
季南珂双手撑着后头的墙垛,脸上没有了方才的楚楚可怜。
“你就非要和我撕破脸吗。”
季南珂同样小小声地说着,脸色和语气都阴沉的有些可怕:“辰王在看着你! ”
“顾大姑娘。我如今还在宫中住着,辰王摄政监国,将来许是能再进一步,连皇后都动了心,想让承恩公出一个庶女,许给辰王为侧妃,更何况别人。就算你有赐婚又如何,他还可以纳侧妃,侍妾。你非要把自己弄成个泼妇,名声狼藉,给皇后赏赐侧妃的由头?”
她道:“你我同为女子,为什么不能互帮互助?而非要和我争个你死我活。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顾知灼平静地打断了:“是你死,我活。”
季南珂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以及,”顾知灼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我和你,早就撕破脸了,你忘了吗?”
“声名狼藉?”顾知灼呵呵笑着,手臂用力,把她往后压。
她的这双手能够拉得开一石弓,季南珂连挣扎都难。
顾知灼嘴角一勾,猖狂道:“只有弱者,才会事事顾忌,担心声名狼藉。至于我,就算我把你从这里推下去,也只会有人夸我行事果决,给你按上一堆罪名来讨好我,说你死不足惜。”
“你信吗?”
“胜者王,只要永远站在人上,我做什么都是对的。”
“你……”
季南珂的后腰紧贴着墙垛,可顾知灼还在把她往后按。
季南珂吓白了脸。
她知道她脾气坏,但季南珂见辰王也在,心以为,顾知灼多少也应该有所顾虑。她说的都是真的,舍一个庶女,为家族搏一个从龙之功,是一件值得的事。她在宫里住着,也听到过不少,他们都等着顾知灼犯错,趁机塞人。
她是真没想到顾知灼疯起来会这么不管不顾。
“败者寇,没了我们顾家这个冤大头,满京城的贵胄里,你一个孤女连草芥都不如。”
“住手……住手!”
从前的经历告诉她,顾知灼是真的会动手,她的半边身体已经凌空悬在城墙上,一低头能清晰地看到底下的地面。
季南珂吓坏了。
从这里摔下去,必死无疑。
她叫嚣道:“辰王在看着你呢! ”
她的乌发往下垂落,这强烈的失重感,让她吓得全身都在颤抖。
“我警告过你的,别惹我。为什么你就不听话呢。嗯?”
“我、我……”季南珂面白如纸,气喘连连,“我错了……你放开我!”
“好啊。 ”
顾知灼从善如流,放开了的手。
这一放,季南珂顿时少了支撑,她拼命地用手去抓墙,也没办法保持住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