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如烈日炽炽,向他宣战。
“是她?”长风先是呢喃,但紧跟着, 是厉声,“是她!”
她不顺命,不服命。
所以,她和他争夺天命。
卦爻不受,是天道在被屡屡对抗和修正后,蒙了他的双眼,予给了她一个机会。
一个渺茫的,可以重定天命的机会。
而她,抓住了这个机会。
长风呼吸急促,喷出了一口黑血,他变得更加衰败,眼底灰蒙蒙的。
“殷家女还活着。”
“殷家子也活着。”
“呵呵呵,竟然都活着。”
自己占据了九成九的优势,唯一留下的这一丝变故,让那位顾大姑娘紧紧地握住了。
天命就要变了。
他活不久了……
晋王左看右看,长风嗓音含糊,又半遮半掩,他说的这些,晋王几乎都没有听懂。
唯一听懂的是,殷家子还活着。
“是谁?”
晋王忍不住问道,“殷家子在哪儿!?”
长风对着他呵呵笑着,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没有说话的力气了,晋王慢慢地顺着他的目光去上,对上了一张被暴戾和阴冷充斥的脸庞。
沈旭嘴角一挑,嫣红的双唇衬得那双桃花眼摄魂夺魄。
“许久不见了。将军。”
晋王:!
他直勾勾地盯着沈旭,脸上的震惊掩都掩不住。
“你是殷、殷、殷……”
晋王根本就想不起来当年的小子叫什么名字。
他竟然是殷家那个小儿?
怪不得东厂会去搜查伎子。
东厂做事蛮横惯了,从来不会对任何人解释,晋王也压根没有往这方面想,如今终于把所有的一切全都想通了。
晋王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脑子嗡嗡作响。
沈旭忽地起身。
他的步伐不紧不慢,走到晋王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冰冷有如毒蛇一样的目光让晋王后背发凉,他有些口不择言地说道:“沈旭,你是奉旨来抓拿长风的,本王是亲王,你无权对本王出手。”
他一个堂堂的实权亲王,在沈旭的面前,露出了怯意。
沈旭掸了掸衣袖,衣袖上的金丝绣纹映在了晋王的眼底。
“看来王爷也承认,这是个妖道。”
什么妖道,刚刚圣旨不是还说是假道士吗,一会儿就变妖道了?!晋王气极反笑,东厂这栽赃嫁祸的本事他还真真是见识到了。
气归气,晋王还是有些迟疑。
长风说他们俩是绑在一块儿的,这没错。倘若自己真的逃不过反噬,只有长风能救自己。
“王爷在犹豫,莫非没想好?”沈旭仿若无觉地踩上他的肩膀,俯视着他说道,“本座似乎听王爷说,这妖道是你请来为皇上治病的。”
“皇上如今重病,想必是王爷让这妖道给皇上行了什么巫蛊之术吧?”
沈旭笑意冰冷:“本座奉命抓捉妖道,王爷既然与此妖道相交至深,就请王爷去东厂,好生说说。”
这些话,听得晋王心头一跳一跳的。
明晃晃的栽赃嫁祸,在沈旭嘴里,变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今天以前,哪怕沈旭也只有东厂和锦衣卫,还远没有到能和他这个实权王爷分庭抗礼的地步,晋王也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交好和拉拢沈旭。
而现在,他清楚的知道,他与沈旭之间,绝无可能化敌为友。
沈旭恨不能弄死他。
栽赃嫁祸再蠢,沈旭也做得出来。
但凡自己落下了什么把柄,到东厂的诏狱里走一圈的话,绝无可能活着出来。
晋王忍了又忍,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是。本王可做证,这就是妖道。”
沈旭把玩着腕上的玉牌,讥诮的目光让晋王老脸一红。
”既然晋王爷亲自指认,这人,本座就带走了。”沈旭说的指是长风,“别弄死了。”
沈旭想要捏死长风,就跟捏死一只蚂蚁。
可让长风这么简简单单死了,又如何能消得了他心中的这股子怨恨与恶气。
“乌伤,你记得让王爷,签字画押。”
“是。”
乌伤恭顺地一一应是,示意番子动手。
长风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有如活死人。
他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干瘪的皮肤贴在头骨上,两只眼睛凹陷着,像是一具只有皮的骷髅。
黑色的尸斑布满了他的全身,密密麻麻的。
两个番子一左一右地抬起他,又有人推进来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子,把长风硬生生地塞进了笼子里。
长风坐在铁笼里,他偏过头,眼珠子愣愣地盯着晋王。
他要死了,他不想死……
晋王看着他眼中倒映出来的自己,想到自己刚刚指认他是妖道,多少还是有点心虚。
“真人,本王一定会去太清观找人救你的。”
沈旭慢悠悠地打断了他们:“王爷,你这伤瞧着不太好,还顾得上别人?”
什么伤。
晋王想起来了!他的手背还在源源不断地流血,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一滴滴的落到地上,而他竟然毫无察觉。
“本座好奇,你的伤要多久才会愈和,又或者从此不能愈和。你们说呢?”
盛江抢先乌伤一步,笑着凑趣道:“督主,您试试不就知道了。”
“也是。”
沈旭手一抬,盛江立刻呈上了一把匕首。
他手腕一转,匕首毫不犹豫地捅了下去。
“沈旭!”
晋王知道他疯,没有想到,他能疯成这样。晋王根本来不及思考,白着一张脸,高抬双臂,空手接白刃。
沈旭轻笑。
他猛一拔刀,刀刃划拉着晋王的掌心。
飞溅出来的鲜血落在沈旭的衣袖上,他嫌弃地眉头紧蹙,不快道:“晋王收留妖道,图谋不轨。晋王府暂且查封。”
沈旭直起身来,长袖垂落。
盛江递上一方雪白的帕子。
沈旭擦拭着手指:“王爷掌心的伤,若是好了,说明你与妖道并无瓜葛。本座还是信你的。”
“沈旭。”晋王气得胸口不住起伏,他双手低垂,鲜血从掌心中一滴一滴地往外流,心里又慌又怕。
“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执掌天下了?”
他是一时失察,一步错,步步错,被沈旭压制了几分,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还击之力。
“从前不,以后就不一样了。 ”
沈旭说完,径直走去,走到院门时,他想起来了,吩咐道:“把这妖道带去午门摆着。”姐姐还没看过。
晴眉笑吟吟地问道:“主子,奴婢给您带路。”
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的乌伤轻轻扯了她一下,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想死的话,就少说话。
晴眉:?
“可是,是顾大姑娘让奴婢带主子过去的。”
晴眉悄咪咪地说道,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很无辜。
乌伤很想问问,她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东厂的人,跟在顾大姑娘身边几天,还真把她自己当作是顾大姑娘的丫鬟了?
“人在天熹楼。”
沈旭脚步一顿。
一个阴鸷的目光扫过去,晴眉缩了缩脖子,轻笑:“姑娘说了,您磨磨唧唧的,思虑太多,容易老。”
“哦。”
沈旭似笑非笑地挑眉:“她还说什么了?”
完了。盛江拿眼神问乌伤,这丫头是没训好吗,怎么傻里傻气的?
乌伤:“……”
不可能,没训好的人他怎么敢拿出来给督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