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是在经历世间最可怕的刑狱,哀嚎连连。
闪电稍纵即逝,与长风近在咫尺的晋王大喊道:“真人,你没事……吧。”
嗓音被幽府地狱所吞噬,他张大着嘴,眼睛瞪大到了不可思议,身体僵直了。
闪电劈下的时候,乌伤上前半步挡在了沈旭的跟前,掌刑千户负责刑狱,他在诏狱里看多了剥皮抽筋,就连他也不由倒吸一口的冷气。
周围静若寒蝉。
乌伤侧首就夸:“督主英明,果然翻天了!”
周围欢天喜地:“督主英明。”
沈旭蓦地坐直。
咦?
他惊觉,自己的胸口不痛了。
就连喉间不断涌出的血腥也淡去了,他先前已经虚弱到几乎快要坐不住了,而现在,他渐渐有了一些力气,就连呼吸时也没有刀子在胸口乱扎。
这一道惊雷于他,好似天降甘露。
但是对于长风来说,就是天罚。
闪电劈在了长风的右边身,从胳膊一直到右掌烧成了一团焦黑色,还冒着一缕缕白烟,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子浓烈的焦臭味。
既便这样,长风竟然还活着!
他惨嚎着。
哀叫着。
他抱着自己焦黑的手臂,在地上不停地打滚,难以形容的剧痛和绝望,在撕扯着灵魂。
痛到极致时,他甚至想过死了算了。
可是,他还活着!
这样的惨叫声,让人听着心里发毛,就连乌伤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不由多看了几眼,心里琢磨着,有几套刑具可以改改,把人劈成这样,保管肯老实。
沈旭嘴唇轻动,他手指抵在额头,喉间溢出了低低的笑声。
声音低哑,带着愉悦和一种莫名的快意。
“真人,真人,你莫怕,有本王在。”
晋王又开始嚷嚷,脚步却在悄悄往后退。
沈旭动了动手指,示意番子们让开。
于是,番子们往两边让出了一条道。
晋王:额?
长风艰难地抬起头,缓慢地向他伸出了那只完好的手,祈求的看着他。
“救、救……”
晋王不敢看他被烧焦的半边身,只能把目光移到他的脸上,这一下,他吓得后背汗毛直立。
不过区区片刻,长风的样貌更加苍老。
脸上的皮肤不但干枯,而且,还浮现出了一块块的斑纹,有些像是人年老后的斑纹,但更深更黑。更像是……
尸斑。
晋王当年在军中的时候,也曾经见过到那些一时来不及收敛的尸体,他们在死了几个时辰后,身上就会出现斑纹,而且越来越多,就和现在的长风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长风的道袍已经撕裂的七零八落,在没有衣袖遮掩的手臂上,也长满了类似的黑斑,一块一块,大大小小,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这种只有死人身上才会长的斑纹。
而长风,竟然还活着!他现在到底还是不是活人?
晋王怕了。
“救我……”
晋王下意识摇着头,他地往后退着,一步,两步,三步。
长风只是被雷劈了,又不傻,哪怕现在像个活死人一样,他的思维依然清晰。
晋王这样的动作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晋王是要放弃他了。
长风无力地放下了手,自嘲地笑了起来。
若非为了晋王,他何至于冒险从上虚观到京城,他要是没有离开上虚观,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王爷。”
他舌头伤了,含糊不清,有如小刀在摩擦着舌间,他呵呵笑着,“您还没听懂吗。阵法失败了……反噬不止是对贫道,还有您!”
“呵呵呵。”
长风笑着,笑声虚弱中带着癫狂,他胸腔不住地起伏,连呼出去的气体也带着浓浓的焦味。
“你以为你逃得过吗?”
被看出了心思,晋王有些心虚,眼神飘忽道:“真人,你是什么意思。”
“你也会和我一样,生不如死,死后永堕地狱,魂魄不宁,直到灰飞湮灭。呵呵呵,你会和贫道一样,一模一样。”
晋王想说,他一定是在吓自己,可眼角的余光还是不自觉地瞥向了自己的手掌。
伤口竟然还在溢血。
“殷家女已死,回天乏术。”
“呵呵呵呵。”
长风的胸口震动着发出声声嗡鸣。
“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的,是不是。不会的!”
长风只笑。
这样的笑容让晋王感到害怕。
他也会死?
他也会像长风一样。
恐惧弥漫在晋王的心头,他双膝一软,一屁股摔在地上,他想的是,应该把殷家女抓回来的,抓回来,关在暗室,让人看管着,就不会出现变故。
为什么没有抓,一个伎子而已……是了。晋王想起来了,当时他确实是想派人去抓的,可是,东厂不知怎么,在搜查伎子,盘问登记,晋王不想惹人起疑,功亏一篑,长风也说,第九天才是关键。
晋王的额头冷汗直冒。
他不想死。
“殷家女死了,只有贫道还能救您,救贫道等于救您自己……王爷,呵呵呵,您好自为之……”
“督主。”
盛江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和他一块儿的是晴眉。
“主子。”晴眉福身,恭敬道,“姑娘让奴婢跟您禀一声,殷家女,大安。”
沈旭的眉眼瞬间柔和。
“不可能!”
长风惊叫,“阵法反噬,阵眼不可能还活着。绝不可能!”
晴眉冲他哼哼,什么可能不可能的。他们姑娘厉害着呢!
岂是他这个妖道能比的。
第159章
接连发生的这些种种, 几乎击溃了长风长久以来的自傲。
身体的痛,魂魄的痛,全都比不上如今几乎快要崩塌的信念。
这、怎么可能。
“你骗贫道!”
“你一定是在骗贫道。”
长风虚弱地快要动不了了, 他的脸颊干瘪,皮肤垂落, 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
一块块的黑色尸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脸上弥散, 更像是死人。
阵法一旦开启,就不可能中途而废。
除非阵眼横死。
晴眉下巴一抬,倨傲道:“你办不到,是你道法没有学到家。是你自个儿废物。”
长风不愿意相信,他执拗地想说,她一定是在骗她的。
然而, 他蓦地注意到了盛江,瞳孔一缩。
方才自己“招认”,殷家女在龙虎观的时候,是这个人奉命去的。
这点时间来往龙虎观绝无可能。
所以, 东厂督主并非是信了自己, 而是将计就计,催使自己孤注一掷,下了这一步错棋。
再趁机找到阵眼。
若非道门中人, 绝无可能知道这些,还能如此精妙安排。
长风想起了那双骄傲的凤眼。
那个通体萦绕着腥红色气息,妄图以一己血肉之身逆天改命, 为天道不喜, 为天命厌弃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