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对嘛。”顾知灼用手掌拍拍她的面颊,“祝嬷嬷,带她去签字画押,写明白了是她要带着季氏离府的,不是我们看着季氏病了把人赶出去。”
顾知灼意味深长地盯着:“免得日后说不清楚。顾琰,你呢,要不要去?”
顾琰想说要去,就听顾知灼忽而话锋一转,“染上时疫,是会死的哟。”
“我……”
顾琰想起了季氏身上密密麻麻的疹子,还是怕了:“我、我不去了,我还有功课。”
顾知灼占据着主导,三言两语,就决定了一切。
顾知灼:“签字画押后,给季姨娘她们安排马车,调四个婆子跟车,再给方大夫一些银子,让他也一起去。”
祝嬷嬷看向太夫人,见太夫人没有反对,便躬身应了诺,面无表情地对着季南珂道:“季姑娘,请。”
结果的确如季南珂所愿,这种让人主宰的感觉让季南珂难受的胸口发闷
她跟着祝嬷嬷下去了,顾琰茫然无措地坐在原地,顾知灼饶有兴致地挑唆道:“是季南珂让你来的?
顾琰点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让你来?”顾知灼轻轻一叹,“你回去后,自己好好想想,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这么蠢呢。”
“琼芳,送四少爷回去。”
琼芳应声,把顾琰拉起来,牵着他的手走了。
顾琰一脸迷茫,不吵不闹地跟上琼芳。
太夫人很不开心,人一走她不讲理地说道:“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要在你提亲的日子生病。真不会看眼色。”
季氏是三天前起的疹子,灼丫头提亲的大喜事都被冲撞到了。太夫人怎么想怎么不自在。
太晦气了,得买些艾草叶子来驱驱晦气。
啪啪!
顾知灼轻击了两下手掌:”继续,继续。三百五十步。”
太夫人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
整个校场一共四百步,三百五十步的靶子距离已经在校场的边缘。
往日试弓试弩,都不会用到这么远的靶。
别是说太夫人,连顾知灼自己都紧张的手心冒汗。
靶子一竖好,顾知灼把平举过肩,按动了板机。十支铁矢同时射出,这一回,铁矢还没有碰到靶子就尽数掉在了地上。
“射程应该在三百步到三百三十步之间。”顾以灿摸摸下巴,“现在的手持弩射程大多只有两百步,能到三百步就很不错了。”
他特别满意。
对武器来说,射程哪怕多十步,也能在关键时刻定胜负。
顾以灿摩拳擦掌道:“到我了!我来试试连射。”
生怕炸开后弹飞的铁矢会伤到妹妹们,每把弩的连射,全都是顾以灿亲自来试的。
他示意把靶子调整到三百步,让顾知灼他们都走远些。
“祖母,你小心哦,连弩说不定会炸开。”
顾知微把太夫人挡在后头,那认真的架势让太夫人也更加紧张了。
“会炸啊?”
“对对!大姐姐和二姐姐她们上回试的时候就炸开了。”顾知微夸张地比划道,“铁矢飞出了好~远。“
砰!
顾以灿扣下板机。
太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嘴里连连念叨:“别炸,别炸!”
她的声音很快就被铁矢脱弦的破空声完全吞没了。
砰砰砰!
一直到一百击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高高的提着。
祝嬷嬷拿着画了押的字据回来的时候,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百二十击。
连弩没有炸开。
顾以灿一口气把铁矢全部用完,对面靶子千疮百孔,他手中的连弩也依然完好无损。
顾以灿笑了,他举起连弩欢喜地朝天棚下面的妹妹用力挥了挥。顾知灼兴奋地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两双相似的凤眸一样的亮,灿若星辰。
“快过来!”
顾知灼又蹦又跳地搂上他的双肩,向着两个妹妹连连招手,顾知微咯咯笑着拉上顾知骄一块儿冲了过来,扑进哥哥姐姐们的怀里。
“祖母,您也来。”
“别别别。”太夫人往后退,“我才不跟你们疯呢!”
“来嘛来嘛。”
“哎哟,别拉了。”
欢呼声,高笑声,掀翻了校场,连签完了字据走出去的季南珂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闭了闭眼睛,充耳不闻,快步向着季氏的院子而去。
季氏正躺在榻上,身上的红疹又痒又难受,见她回来,连忙隔着床帘问道:“怎么样?”
季南珂不愿让季氏知道自己的窘迫,自信地说道:“一会儿我们就出府。”
季氏松了一口气:“那琰哥儿……”
“琰哥儿不随我们去。”季南珂不想她再问东问西,直接道,“只要您能进宫,把琰哥儿带走又岂是难事。若事不成,琰哥儿就算跟着我们又能如何,终究是一个庶子。 ”
“姑母。你和琰哥儿的身家性命,富贵荣华就在此一搏了。您懂吗?”
季氏一把掀开了床帘 ,露出了一张不忍直视的脸颊。
她的脸上满是红疹,有些甚至开始溃烂流脓。
没有脂粉的掩盖,连当初烧伤的痕迹也因为肌肤泛红而变得更加狰狞,季南珂强忍着没有让脸上露出嫌恶。
没事没事!有姻缘符在,刘陵连那个老瞎子都能瞧得上,皇上应该也不会在意姑母脸上的疹子吧?
第115章
季南珂吩咐万嬷嬷收拾东西, 顺理成章地挪开了目光。
万嬷嬷不明白季氏为什么非要一意孤行。
她堂堂镇国公夫人和皇帝有了首尾,还生下奸生子,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这件事一旦曝露出来, 她的身家性命就全在皇帝一念之间。季氏现在被季南珂哄住了,跟痰迷了心窍一样, 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万嬷嬷心如死灰地拿出早就整理好的包裹, 季南珂说道:“姑母,马车已经在仪门候着,我扶您出去。”
季氏裹着斗篷,遮住了她满是红疹的脸。
“姑母,踏出这一步,您将会是皇上的宠妃的。”
她扶着季氏, 迈出了门槛。
万嬷嬷手拿包裹跟在她们后头,默不作声地跟在她们后头。
她回头看了一眼内室,在这里住的这几个月怕是她这辈子最后的安宁了。
季南珂搀扶季氏,从小跨院一直走到仪门。
在上马车的时候, 又故意落下了斗篷的帽子, 让周围的人都看到季氏脸上的红疹。
真是时疫啊。下人们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马车顺利出了镇国公府,看着外头人来人往的喧哗大街, 季氏仿若隔世。
季南珂安抚着轻拍她的手背:“我们先去庄子,后面的事,我会安排。
季氏摸了摸自己隐隐发烫的脸颊。
她自小吃了水蜜桃后就会生疹子, 只不过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严重。
因为季南珂说, 她必须更像时疫,才能出得了府,所以, 她忍着没有抹药,后来,红疹越来越多,再抹药也没太大用了。
“珂儿,我的脸会不会好不了?”
季氏有些后怕。
她现在唯一还拥有的就是琰哥儿,还有这张脸。
“放心。”季南珂随口应付,“我得了一张敷脸的方子,等到了庄子上就为您敷上。您还有些低热,先睡一会儿,这里离庄子还有一两个时辰,等到了我再叫您。”
季氏的精神很不好,她靠在万嬷嬷的肩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庄子了。
这是镇国公府名下最不起眼的小庄子,从前,她还是镇国公夫人的时候,根本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而如今,走出了那个困住她几个月的小跨院,连这样的小庄子,也让她顿觉山明水秀。
一连十天,药浴,汤药,敷脸。
跟着一起来的方大夫用尽了全身的医术,季氏的低热终于退了,皮肤也不再瘙痒,但是,满身的红疹一点也没有消,反而变得更红。
季氏偶尔用手抚过脸额,指腹下也是一片坑坑洼洼。
她一天天地盯着铜镜,焦虑也越来越重。
她只能安抚自己,珂儿肯定会等到他的脸全好了,才会把他带来。
“姑母。”
季南珂兴冲冲地跑进来,“皇上来了!”
季氏吓得差点把手上的铜镜摔下来。
“珂儿,是不是太快了。我的脸……”